冯琪连忙拉住好友,声音疾利:“昨晚你已经闯了一遭,还不知其中凶险吗?”
“可难不成就这么看着?”孙渡官扯回衣袖高声反问,眼角的细纹堆叠着抖动。
“那我也不能看着你送死。”冯琪抓住孙渡官的手臂不松开。
城主府因滹沱城多人失踪却束手无策而饱受诟病,为挽回声誉,连下了三道悬赏令,按照寻回失踪人员的数量给了三种等级的疗愈药草作为悬赏。
昨日到达滹沱城后,为了治愈兄弟的伤,孙渡官和剩下的两位受伤较轻的渡官当即接了悬赏令。
夙夜未休,拼死只找回了三个失踪人员,拿了最次一等的药草。
如今这个药草治不好兄弟的伤,再难的关,他也只能再闯一次。
两位好友僵持着,谁也不肯先低头放手。
许是听见了动静,昏睡过去的断臂渡官不知何时也强撑着苏醒了过来,期期艾艾看着。
清弦见状上前一步道:“劳烦孙渡官将昨夜的经历细细讲来,我们二人这两日打算去城主府闯一闯,若侥幸成功,可帮忙把药拿回来。”
“你们不必为我冒险。”很快捋出当前情境是为何,断臂渡官气息虚弱,但仍然强撑着微扬着脖子开口,不过说了一句话便咳嗽连连。
“这是我们兄弟间的事,怎么能让你们两姐弟冒险?你们还是早点找到舅舅,安稳生活吧。”孙渡官听了断臂渡官的话深以为然,而后看着细若游丝又要昏睡的兄弟,斩钉截铁道,“昨夜我已闯过城主府,情况我熟悉,再去一次也无妨。”
隔壁房间打盹儿的两位渡官也赶来应和:“你们放心去找你们的舅舅。药草我们会拿。”之前在海下时,清弦两人就救过他们性命,如今岂能再劳烦?
“我们本就打算接下悬赏令,拿药只是顺便,四位渡官不必有心理负担。”清弦简明扼要地说出自己打算。
“你们去城主府做什么?”孙渡官愕然,而后便是担忧,“你们的舅舅也失踪了?”
清弦迟疑了片刻,微微颔首。
“那我跟你们一道去。”孙渡官顷刻便下定了决心。
“不必。”几位渡官满眼血丝,眼底青黑,身上还带着血与海水混合的腥味,一看就昨晚一夜未睡,清弦怎么可能再让他们多受负累,便道,“海下斗妖兽时,我们的身手你们也见识过,难不成还不放心吗?我们必会把断枯草安然带回。”
孙渡官仍有犹疑。
“就算打不过,仅我们两人,也逃得掉。你们养好体力,届时再请你们出手也不迟。”修璟适时帮腔。
确实是这个道理。孙渡官看了下自家几位兄弟的情况,昨夜又受了伤,全都疲惫不堪,不歇个几天根本撑不住。
不要贸然去了,帮不上忙,反而拉后腿,于是拱手塌腰行了一个大礼道:“多谢二位,如此大恩,来日必报。”
知道再推拒反而刻意,清弦两人坦然受了,扶起孙渡官道:“先吃午饭吧。我们下午便去揭榜。”
*
城主府外人头攒动,仿佛滹沱城内有点修为的人都在这儿了,翘足引颈,就等着悬赏令贴出来。
之前揭榜之人揭的不过是最末一等的悬赏,重头戏可还在剩下两榜上呢。
就算没本事揭榜,看看热闹也是好的。
不多时,朱红色城门府缓缓而开,由里而外跑出两队身披甲胄的侍卫。
领队的侍卫手中拿着红色的卷轴。
这便是悬赏令了。人群里顿时喧嚣起来,你推我嚷地向前探,生怕漏看了一眼的热闹。
领头侍卫一个眼神横去,两队甲胄兵齐齐刀剑出鞘,寒光凛凛,整个场面安静下来。
“三柱香,无人揭榜则此次悬赏取消。”任务难度太大,之前不是没有过无人揭榜的先例,故而有了这规矩。侍卫语罢,手中卷轴向上一抛,如鹤振翅,凌空展开,方圆百里皆可感知到悬赏令发的消息。
“这悬赏令的内容怎么变了?”有人惊呼,“你看头榜,不仅要求救出人,还要求找到幕后之人。”
“恐怕和被救出的那三个人有关系。”有人头头是道的分析,“我可听说了。那三个人被救出来后,城主便竭尽了府中医仙之力,还是没有救回来。找幕后之人,估计是想找救人的办法。”
“城主高义啊!”
“头榜的悬赏也改了,除了药草还加了仙器摇光琴。”读到最后,说话的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音调拔高,语带垂涎,“居然是摇光琴。可御水扶风的摇光琴,若有了此物,岂不是除了滹沱海,其余海域都去得?”
同行之人弯酸:“别想了。你有那个命拿吗?”
说话的语带不忿:“想想都不行?”
“别吵吵了。有揭榜的来了!”
红榜在阳光下招展开,金字光耀夺目。
一女子身着黛紫色百迭裙,浑身银饰叮咚,踏伞而来,眸中似有星光熠熠生辉。
“竟是妖族的人!”有人眼尖地瞥见女子毛茸茸的圆形耳尖,声音疾利。
“怎么?滹沱城主可说过妖族揭不得榜?”女子扭头看来,瞳孔之中,幽绿色一闪而过。浑身灵力浩荡,压迫感骤然袭来。
围观的大都是人族修士,自然不愿落于下风,硬着头皮道:“一个妖族,凭什么肖想我人族法器和灵药?”
“呵!”女子轻嗤一声,美目流转,眼中尽是不屑,“谁让你们人族无人?连一个敢揭榜的都没有?既如此,就莫怪便宜了外人。”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个个捏紧了拳头,群情激愤。
女子见状火上浇油,笑的更欢:“生气了?生气了倒是来揭榜啊!”
言语中无形给所有的修士都扇了一巴掌,当即有人按耐不住,跳上前,三五招便被妖女踢下。
其余的想跟上,皆被同行的亲友拖住,这妖女修为显然在众人之上,去了也枉然。
场面一时僵持住,最终无一人冲上,皆怒目而视。
这里是滹沱城,此妖女是正经随着妖族商队来到,只要不擅自出城,不枉杀人命,其余事情皆可做得,正当比试打不过,他们便没有理由阻拦。
所有人都认为这耻辱只能生受了。
形势突然逆转,和煦的日光突然刺眼,逐渐化为一个青衣女子,长裙烈烈,驻于半空之中。
她看向地面静默不语的侍卫问:“两人争一榜,当如何?”
“先揭榜者,得。”侍卫统领对周围的喧嚣和剑拔弩张视若无睹,声音没有半点起伏道。
“那便好。”清弦唇线微微上扬,刹那间长木仓在手,悍然发动攻势。
御伞接过一招,妖女手臂微颤,眸色骤然凝重。清弦没有给她反应的机会,挥木仓动作疾利,借着妖女躲避的档口,向悬赏令方向御风而去。
“失策了!早知道我刚才和那群废物废什么话?!”妖女侧过脸唾了口,露出玉白的右脸,中央多了一道血痕,分外刺眼。
她用手擦去脸颊上的血珠,脚步未停,连忙跟上。
“你和这位女道友是一块儿的?”一旁的人伸长脖子垫着脚,不时鼓掌欢呼,寻隙问和清弦同时出现的修璟。
修璟十分好脾气地勾唇颔首。
“那你为何不去帮她?”
“她能解决。”修璟眸中闪着细碎微光,一动不动地眺望指尖已触到悬赏令的清弦。
“你俩什么关系?”修士越发好奇。
“姐弟。”修璟语气温吞地回。
修士还想说些什么,但很快便被接踵而来的打斗吸引去了注意力。
女妖追来,伞尖轻挑,竟然生生刺破了悬赏令的保护屏障,用手握住悬赏令一角向己方拉扯。
清弦眼疾手快的扯出另一角,冷笑着问:“输不起?”
“榜未揭,便是胜负未分。谁让你手脚慢?”女妖不甘示弱,微扬下颌。
清弦睇视了女妖一眼,没搭话,木仓声随着主人的动作铮鸣不断。
女妖握住伞柄,蓄势待发。
却未料,木仓没动,手中的布料传来撕裂般的响声。
手中重量骤然轻飘,女妖低头一看,悬赏令只剩下手握住的一角布料,空空荡荡飘摇。
“承让。无双妖君,有缘再会。”清弦拽走大半布料,说话间人已跃至百步之外,在半空中对着无双妖君遥遥拱手。
而后便御风而去。
“我记住你了!”无双怒不可遏,凝着清弦潇洒远去的背影跺脚。
“倒是越发乖觉了。”修璟眼角微扬,肉眼可见的心情不错,御风跟上。
*
回到医馆时,孙渡官正摇曳着蒲扇熬药,烟气入喉,呛得连声咳嗽。
看见两人便停下动作,眼睛盯着清弦手里的红榜,问:“此次悬赏,城主府给了多长时间?”
“七日。”清弦回。
“晚饭前我会和兄弟们把地图绘好,你们好好看看。或许会有用。”孙渡官说着,给炉灶里添了点柴。
“届时还需要劳烦孙渡官将遇到机关的位置一并注明。”看孙渡官仍在咳嗽,清弦走到桌前倒了一盏水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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