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石并非无规则摆放,而是成了一道阵法,清弦虽不认识,但是隐隐可以判断出并非近期形成。
没等两人找到阵法漏洞。
泥土、石块和此间空气中黏腻的呼吸声加重,在耳畔越来越明显。清弦的心提起,满眼警惕地凝视着泥土中鼓起的经络。
“这东西不对劲,怕是要发动攻击了。”清弦从未遇见过此类东西,不知道它们攻击方式为何,目不转睛的凝着周遭泥土
脚踝忽然被无形地锁链拽住,往隐蔽的黑暗幽深处拖曳,清弦挥动银木仓,斩向锁链来处。
锁链刚断开,又有一根箍住她右手,还来不及将木仓换手,左手也被捆住。
清弦只能以周身灵力驱动银木仓,但那锁链似乎更加兴奋,无穷无尽,一根接着一根浪卷而来。清弦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被这东西缠满了。
而且体内生机不断流失。
“别用仙力!”修璟那边情况比她好些,听他剑声铮鸣,清弦连忙出声阻止。
修璟立即停止起诀动作,仅用身法挥剑躲避。
“它没想现在杀我们,只是想困住我们。”停止借仙力挣扎,清弦能明确感知到过了最开始的那一阵,生机流失的速度在减缓。这恐怕才是那三人未死的原因。
“看来是想豢养。”修璟眸中不见丝毫放松,寒霜凝结,“这东西果然已生出了自己的意识。绝不可再留。”
唇亡齿寒,毛以皮存。修璟目光转向不远处的石骨,挥剑时向其移动。
那大概就是此阵的阵眼了。
脉络中仙力细细流动,清弦细密上卷的睫毛微颤,小心翼翼地操纵仙力探往腰间的芥子囊。
许是惊动了这地方,熟悉的生机被抽取的感觉再次袭来。她不由得微微蹙眉,冷汗随着鬓发滴落。
她咬牙继续,终于在修璟靠近石骨的前一秒将芥子囊向修璟抛去。
流云盘从芥子囊里脱落,修璟立马接过驱动。
顶珠华光如水莹润流动,石骨孤零零躺在这里已有数百年,嗅到熟悉的气息十分好奇,探出触角攀爬而来,不自觉放松了与此地的联系。
说时迟那时快,修璟周身仙泽暴涨,道道剑气凝成剑阵将石骨密不透风的包裹住,一丝灵力妖气都溢不出。
周遭的泥土、石块和空气失去了力量来源,嘤咛一声,将所有锁链收了回去。
那道束缚感消失,清弦顿时坠落,栽倒在地上,拍着胸膛连连咳嗽。
“你没事吧?”修璟连忙上前扶住清弦,语中满是担忧。
清弦推开修璟,摆摆手,两人动作过分亲密了,她自己扶着洞壁站稳。目光移向石骨,石骨跟着流云盘方向移动,伸出唯一能动的触手,去试探剑阵,被削去一截,嘤咛一声,长出后又去探。
石骨没有眼睛,清弦却分明觉得它长出了眼睛,正可怜巴巴地凝着剑阵之外的流云盘。
力量强,有意识,幸而还没什么脑子,要不然还不知何时才能脱险。
修璟怀里空落落的,有些失落。
“阵法生出神智,实在罕见。这一下挨得不冤。”清弦服下丹药,缓了缓,目光环视洞壁,“那些失踪的人必在附近,仔细找找。”
“不必我们亲自去找。”修璟话音一落,伸手间,流云盘便飞回清弦手中,同时剑阵蓦地收紧,逼得石骨不断往下钻,露出深埋泥土的根部,“顺着它的主根走就好。”
说是根,但实则每一脉都遒劲张驰,洇着血色,如人身中的血管一般,而这石骨便是心脏。
看得清弦头皮发麻。
木仓和剑一同动作,很快便梳理出了主根脉络,沿着前行不久,在右洞壁处发现一道刻满青色符文的铜门。
竟然是专辟阴邪的雷符,不知是在防谁?
外面的阵法?
“退后。”修璟握住剑,细密睫毛压下,微微倾斜眼眸,看向清弦。
清弦应声后退。
修璟起手出剑,刹那间雷鸣剑光交织,整个洞穴都在颤抖。
数息后,那铜门发出脆响,颤巍巍地碎成数瓣,露出铜壁铸成的洞穴。
两人抬步矮身进去,里面岔路无数,道路上摆满了铜制的笼子。洞穴里常年潮湿,笼子上锈迹斑斑。
笼中有的是尸体,有的是白骨,经年累月,层层叠叠。
“不知道还有没有活人?”清弦语气凝重,提木仓小心的继续往生机浓郁的方向走。
不多时,就在一个岔路口,出现了一个还算新的铜笼,里面挤了五六个中年男人。
“你是来救我们的吗?”男人们瘦得皮包骨,花白的头发久未梳洗,一缕一缕地胡乱披散着,看见有陌生人,枯树皮一般的手争先恐后的伸出铜笼。
还未等清弦两人回答。
那几人梦呓一般地收回手,蜷缩在角落里:“不对,没有人能活着出去。”
“看来是被关得精神错乱了。”清弦手起刀落,劈掉铜锁。
等到铜门打开,几人仍然犹如身在梦中,呆在笼子里不出声,只扬起脏污的一张脸睁着眼看。
清弦没空管他们,洞穴里的呼吸声不止一处,清弦一一寻了过去,只要有活人的,全部劈开牢笼。
但直到打开最后一间,也没有找到魇齐的踪迹。
期待落空,清弦以为自己错漏了哪一处,又从头到尾找了一遍,依然没有。
“先把人带出去再说。”修璟看出清弦的意外和担忧,于她身侧轻声道。
清弦微微颔首,抬手间,银木仓气势如虹,整座囚笼发出撕裂一般的巨响,沙石滚动,地面剧烈震动着,牢笼里虚弱的众人,几乎保持不了平衡,东摇西晃,相互搀扶着才勉强站稳。
预先便在他们身上笼了护身屏障,沙石伤不了他们。
等到震动终于停止,洞穴上方忽然出现一道口子,天光洒下,犹如神降。
他们顾不得眼睛的刺痛,不需要清弦两人劝,争先恐后地跑出牢笼。
修璟抬手,以仙力在豁口处架上梯子。
众人互相携扶、拉助着从豁口爬向地面。
“我们自由了!”
“老天有眼。我们终于自由了。”
踏上地面的那一刻,在暗无天日的地下不知关了多久的众人或热泪盈眶,或合掌大笑,或癫狂地四处奔跑。
清弦两人见状顿时百感交集。
他们数了数整座牢笼里存活的不过十二三人,而今年失踪的人数就有六七十个。往年事情没暴露时还不知有多少。
想起了洞穴里的累累白骨和**的尸身,恐怕一两百人也是有的。
都是生机断绝而亡,也不知是谁做下如此丧德之事,又要用这些抽取的生机做什么。
待众人情绪稳定了,清弦从芥子囊里起出清水和馒头给众人分食。
看着众人狼吞虎咽,清弦寻隙问:“你们可曾见到一个身上随时揣着金、银、木三种算盘的年轻修士?大概有这么高。”清弦伸手比出了一个高度。
被关了太久,又饱一顿饥一顿,众人脑子转得慢,等了许久才有人回忆道:“好像见过,姓游,是个富商。”
“他去了何处?”清弦连忙追问。
那人咀嚼着嘴里的馒头,摇了摇头道:“不清楚。我们并没有关在一起。”
“意思是还有其他的关押地?”
众人点点头,方道:“他们抓了人,先要挑拣一番,身体好,资质好,长得又不错的便会被送去另一处地方。”
“你们可知是何处?”
众人的头不约而同的侧向其中一个正往嘴里灌水的青年男人。
“去的时候我是昏迷的,后来因为考核不及格被送出时,用黑布蒙了头。”青年男人哑着嗓子答,“我只记得那里有温泉。”
“在那里你见到他了?”清弦语带焦急。
青年男人点点头:“他资质不错。应该能活很长时间。”
“被关押这么久,你们可曾见过幕后之人?”
众人皆摇头,声音里隐含惧怕:“见过的都死了。”
“我知道了,我先送你们回去。”清弦领着一众人往外走。
未料脚刚踏出禁地的门不久,耳畔就接续响起众人的哀嚎。
清弦两人连忙回过头看,众人都或蹲或伏,或倚靠着树木枝干,原本光滑的皮肤上皱纹叠起,花白的头发皆成银丝。
走的最快的人情况最严重,皮肤已像放置许久的尸体一般干涸,声音苍老得说不出连续的话。
就好像他们人虽走了,但始终有一根丝,一条线接在此间的土壤,源源不断的吸收着他们的寿命和生机,离得越远,身体里的生机流逝的就越快。
“快带他们回去。”修璟果断道,和清弦一人扶一个,挨个把人送回禁地之中。
众人衰老的速度果然趋缓。
出了洞穴,但他们的人却困在了这小小的禁地之中,幕后之人下手果然狠毒,清弦心中怒气横生,手中银木仓铮鸣。
“道友无需自责。”待精神缓了过来,众人倚靠在树干或石块儿上宽慰清弦,“能再见见外面的太阳,我们已经很满足了。”
清弦越听,心里越酸涩。这些人何辜?要受到如此对待?
“你们且先去寻关在别处的那批人吧。幕后之人没有送他们喂食阵法,早点救他们出来,别让他们和我们一般下场。”有人看着自己斑痕纵生的皮肤满目怅然,又隐含期许。他们如今能盼望的,就是受害的人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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