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松劲后,魇齐却抓住了另一个重点,指着不远处的修璟,“他竟然敢拉我师姐的手?莫不是觊觎我师姐?”
“觊觎什么觊觎?把你的脑子洗干净点儿。”室友终于忍不住,嘴像连珠炮,一刻不停道,“那是我师兄,专门来救我的,帮谷主只是顺便。”
“你确定?”魇齐圆圆的眼睛中竟是困惑,而后怒睁,“他掏帕子干嘛?还想给我师姐擦汗不成?”
“顺手而已。”室友看了一眼,拖住就要向前冲的魇齐,“你没看见是你师姐自己接过来擦的吗?我师兄修无情道的,眼里没有男女私情。”
“修无情道?”魇齐立刻捕捉到关键词,追问,“你师兄谁呀?”
联想到刚才那气势恢宏的剑法,不用室友答,魇齐心里便有了答案,推搡室友质问:“你竟然骗我!无妄山长老里压根没姓千的!”
“你不也骗了我吗?你真叫游方?”室友立即反唇相讥。
他当然不叫游方。魇齐心虚地避开室友目光,浑身气焰消弭,他强撑着扬起脖子:“既然我骗了你,你也骗了我。那我就大度不追究了,我叫魇齐,告诉我你的名字。”
“百里渐。”室友撂下三个字,确认前方已经安全,拍干净身上污渍向清弦走去。
魇齐生怕落下一步,小跑着跟上,难得看见仙尊,他可得瞧仔细。
幸存的修士正围着清弦二人道谢。
“二位伉俪救了我等性命,待我们回到师门,必会向宗门禀明恩情,届时摆酒设宴,还望二位不要推辞。”修士话里满是诚恳。
这句伉俪实在说到了修璟心坎里,他默然领受。
清弦可不想旁人误会,便开口解释:“我俩是姐弟。”
“原是如此。抱歉,我们误解了二位的关系。”修士们拱手致歉。
修璟黯然收回目光。不知要等到何时,他的心思才能光明正大袒露人前。
姐弟二字正正飘进赶来的百里渐和魇齐耳中,两人一个接一个,鼻子碰背,摔倒于地。
玩儿这么大?两人呸出嘴里泥沙,心里不约而同地想。
而后扶持着爬起来,规规矩矩地走到清弦身侧。
修璟终于发觉人群里还有一个自己的师弟,开口道:“原来你真在这儿。还挺意外。”
“你不是专门来救我的?”百里渐掌心向内,指向自己,眸中全是不可置信。
“我又不知道你在这儿。”修璟说得理所当然,将剑收回剑鞘,“好歹也是八境修为,你自己不知道逃吗?”
魇齐噗嗤一下笑出声,亏得百里渐还心心念念的盼着自家师兄来救。
实在是丢人,百里渐闻声咬牙垂眸,伸出手捂住魇齐的嘴,转移话题道:“看押我们的都是真披甲胄的兵士,背后之人身份不简单,恐怕和城主府脱不了干系。”
“我知道。不管他是谁,他的命都留不住了。”修璟心情本就不渝,此时更是眉眼间凝了一层寒霜。
*
城主府中,少城主正翘着二郎腿靠着椅背往嘴里塞葡萄。
突然听见传来开门的声音。
这声音实在来得猝不及防,他连二郎腿都没来得及收起。
管家拿着鸡毛掸子,垂头敛眸地进来。
“干什么呀你?进主家门前都不知道敲一敲?”少城主坐直身体,开口便是斥责。
管家没像之前那样俯小做低的道歉,而是向他挤了挤眼睛。
少城主这才意识到该逃,转身就想往里屋跑。
但已经太迟。
“原来你还知道要脸。”一道男声穿透力极强,说话声震碎了桌上的花瓶。
“父亲。”少城主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双手摊开掌心向上。
管家迅速而熟练的把鸡毛掸子放在掌心上。
城主满脸皱纹头须皆白,精神却好,大跨步进来,拿起鸡毛掸子。
“您提前结束闭关了?”少城主满脸堆笑地迎上前,“看来是身体大好了。”
看着少城主这副模样,城主只觉得一股气从胸膛往喉咙里钻,呛得连连咳嗽,鸡毛掸子重重落下:“我再不回来,整个城主府,整个滹沱城都要被你这逆子掀翻!”
鸡毛掸子落下时带了灵力,接触少城主掌心时断成两节。
掌心钻心得疼,少城主手指禁不住收拢,但瞧着自家老爹的脸色,又苦着一张脸伸直。
鸡毛掸子都断了,还打什么打?城主一脚踹倒少城主,自顾自走上主位坐下。
“爹。”少城主爬起来,摇晃着城主的腿叭叭开口,“儿子也不是什么事儿都没做。您看看,那群失踪的人都多亏了儿子放出的悬赏令才找到的。”
听到这茬,城主便一肚子气,眼角堆叠的皱纹下耷,不住的咳嗽,“你还好意思说?整个滹沱城都在看我城主府的热闹!四洲陆皆道何君彦这个城主尸位素餐,该老死了!”
“爹,你怎么能够听外面那些人瞎说呢?”少城主扒拉住城主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道,“你得信您亲儿子的呀!”
“我信你个鬼!”看见袍角沾上的鼻涕,城主怒不可遏,一脚踹出去。
少城主倒飞而出,脑袋直直撞向廊柱,磕出鲜血,他伸手摸了下伸到眼前,血色映入眼帘,顿时晕眩倒地。
“还愣着做什么?抬下去。”自己儿子这不争气的模样,城主不想多看一眼,阖眼挥手怒喝出声。
底下的下仆连忙过来抬人。
待人都走空,只剩下管家一人,城主扶额嗟叹:“上苍不仁,竟让我生出如此蠢货。”
“少城主他是心地善良。”管家端着茶水恭敬地送到城主手边,城主没接,他便放到桌畔。
“善良?能在这世道活下去吗?”城主恨铁不成钢,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
管家垂头不敢言语。
“家丑不可外扬。他要发布悬赏令的时候,你怎么不拦着?”缓了一会儿,城主抬头问。
“少城主的脾气您知道。而且那东西已影响到城主府外了,瞒不住。老奴也是没想到真的能引来能人。”管家压低了声线。
“罢了。”城主端起茶水抿了口,压下喉咙里的痰声,“东西我已拿到。一切都快结束了。”
*
长期被关在牢房里,又施下了压制修为的咒术,一群人的状态算不上好。幸而在他们身上没发现生机断绝的情况。
清弦和修璟两人领着众人浩浩荡荡的下山回城,不多时便来了冯氏医馆。
冯琪早准备好了药材,可惜人手不太够,便从相识的同行那儿借了一些。
“这药钱……”给最后一个人开完药方,冯琪搓着手来到清弦面前问。药柜都快空了,这损耗他实在担不住。
“记城主府账上。”清弦叼着一个包子,毫不犹豫的答。
“应该的。”冯琪立马找了一个小学童拿着账单送去城主府。
活干完了,钱也有了着落,冯琪目光在人群中探寻,压低声线继续问:“不知你舅舅是哪一位?”
差点把这茬忘了。清弦顿住咀嚼的动作,抬眸便对上冯琪真诚的眼睛,心里一横,抬手便指向魇齐方向。便宜这小子了。
魇齐靠着廊柱呼呼大睡,冯琪凑上前左看看右看看,心中总觉得哪里不对,又挪了回来问:“你舅舅是不是过分年轻了些?”
“他辈分高。”清弦啃完手里包子,起身准备去沐浴。
这也是常有的事。冯琪点点头道:“既然是你的长辈,我必会好好招待。”而后便招来学徒,吩咐把人抬进屋里睡。
幕后黑手还不知何时会再行动,清弦只洗了个囫囵澡,便搽拭着头发走出房门。
修璟正好从厨房出来,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
“饿了吧?过来尝尝。”修璟将托盘放在石桌上招呼清弦,将托盘里的糕点凉茶挨着端出来,分置石桌两端。
头发已经干的差不多,清弦将帕子搭到一侧,伸手去拿糕点,咬了口,比之前的味道好了许多,两三下便解决一个。
修璟眸中星光点点,坐下和她一起品尝。桌子不大,虽然分坐两端,但鼻翼翕动间,全是她身上潮润清新的皂角香,勾得他神思有些恍惚。
“仙尊的手艺进步得可真快。”清弦丝毫不吝啬夸奖。
“喜欢便多吃点。”这段时间一直忙着追凶,他们已很久没有这般坐下闲谈了,修璟突然觉得如梦似幻,睫毛微颤稳住暗哑的声线。
清弦对一切浑然无觉,喝了口凉茶,抬眸正对上修璟的脸,伸手指了指他脸右侧。
“粘了东西?”修璟问。
清弦点点头。
修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搽了几次都没找对位置。
那般好看的一张脸应当纯洁无垢,清弦看灶灰实在碍眼,便直起身侧向修璟方向,伸手去抹他脸颊。
芬芳骤然入怀,那些缠绵的日日夜夜不可自控的浮上脑海,压都压不住,修璟浑身紧绷,喉结无意识滑动,避开清弦的手。
“你躲什么?还没擦干净。”清弦没想太多,左手扣住修璟臂膀把人拉近,修璟只觉得整颗心都在颤栗,整个人像浮在云端。
清弦对此毫无所知,右手拇指触上修璟肌肤,三两下便把灶灰搽尽。
正要撤走,一双宽大的手掌突然箍住她手腕。她惊讶抬眸,便对上男人渊深的黑瞳。
“姐姐,来而不往非礼也。”修璟声音带着清弦无所适从的黯哑,他掰开清弦本就因紧张松软的手掌,用帕子将指尖的污渍一一揩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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