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求不得七

一进灵根境中,姬恪便化出了蛇尾,熟练地缠上了姜忘的腿。

压着姜忘倒向那柔软碧青的草地中,姬恪怎么都看不够般,一瞬不瞬地盯着姜忘看。

“师尊,”盯了半晌,他突然埋在姜忘颈间,长叹道,“你能修到如今这个境界,真是太好了。”

嘴上说着好,可姬恪心底却愈发难过了。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姜忘能一点苦都不要吃,得天道偏爱,轻轻松松就证到天仙境。

可既已吃了那么多苦,姬恪就只能翻来覆去地拿着结果安慰自己。

起码,结果是极不错的。

不如此,如何对得起这一路的辛苦煎熬?

想到这里,姬恪不禁又记起,姜忘从人仙到天仙,都是在三千秘境中修成的。

心蓦地揪起,静了一瞬,姬恪还是问道:“你在三千秘境中,是不是也吃了很多苦?”

“我忘了,”姜忘道,“一点都记不起来。”

他恰好也在想三千秘境的事,但越回忆识海就越痛,记不起来分毫。

看来,他要是想知道自己在三清秘境中究竟经历过什么,只能去问同他一起进入到三千秘境中的谢归一等人。

悬而不定,没有答案,姬恪心底便愈发不安了。

但他很快就截住了思绪,没再放任自己胡思乱想。

无论如何,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再难过担忧一万遍,也是过去。

他该活在当下,该活在与姜忘朝夕相伴的每个瞬息中。

即使暂时过不去,他也会逐渐地习惯这种情绪。

直到真的过去。

既在姜忘的灵根境中,又有姜忘相伴,姬恪的情绪很快就平复了下来。

正此时,姜忘道:“要救出裴休,我们还得在他的心魔境中再待一段时间。”

姬恪问:“真的能救出来吗?”

他怎么觉得,按如今这种情形继续发展下去,裴休只会在心魔境中越陷越深。

“我与无情道间,裴休早就做出了选择,”姜忘道,“既已选择,那便只剩下了一条路可走。”

姬恪不禁疑道:“可他现在不是已经后悔了吗?”

后悔误会姜忘、后悔口是心非、后悔无数个后知后觉的阴差阳错将他与姜忘越推越远。

姬恪心想:裴休的心魔境甚至只与姜忘有关,可见一直以来,他心底到底压抑着多么汹涌澎湃与极端深邃的悔意。

“只是一时糊涂而已,”姜忘道,“亲自走过一遍,裴休才会发现,他真正想要的还是无情道。”

是吗?

不知道裴休有没有糊涂,姬恪已经被姜忘说糊涂了。

但姬恪很快就不再想了。

姜忘说什么就是什么罢,他才懒得管裴休。

扣住姜忘的手,姬恪只很轻地吻上姜忘的脖颈。

如此这般,草从很快便折倒一片。

从灵根境返回心魔境,心魔境中刚好过去了一夜。

日复一日地学习医理,很快,姜忘便能逐步地尝试着替病人疗伤了。

但这时的他还没办法走出灵虚峰。

灵虚峰上有三棵巨大的上古神树,分别为日灵宝树、月灵宝树、星灵宝树。

三棵神树沐日、月、星三清灵气而生,又受柔玉天河水浇灌,在灵虚峰上结出了一个灵气分外菁纯的三清境。

从前三清境都是封印着的,姜忘出生那年,姜赜刚好寻到方法,破除了灵虚峰上的三清境封印。

恰好,姜忘出生体弱至极,姜赜便在三清境中专门修出了一个三清楼,供姜忘居住。

因身中蛊毒,姜忘衣、食、住、行不得不分外讲究。

他穿只能穿三清灵气织成的衣,吃也只能吃三清灵气结出的花与果,更只能待在三清灵气分外浓郁的三清境中。

炼出增灵器前,他除了偶尔去一次琉璃岛,就只被神铃迷晕了带出过灵虚峰。

好在,因他身体极弱,身上穿戴的每一件东西都不同寻常。

他额间佩戴的宝玉是四海灵玉与三清灵气合炼而成,能源源不断地释放出三清灵气,平衡温度,滋养识海,缓解疼痛。

他身上所穿的三清衣更是珍贵异常,除却本身不好制作外,三清衣上还附着有各类咒法,能有效地隔开外界浊气,结出屏障,抵挡一部分攻击。

更不必说他用来绾发的月灵簪、披在手臂间的月灵缎、戴在手上的五色戒……

正因如此,他才能在被螭蛊族抓到后,还能等到明殊来救他。

可他在螭蛊族受到了惊吓,又被姜赜伤透了心,蛊毒发作后,纵使明殊勉力将他救回,他的身体也愈发差劲了。

出不了灵虚峰,就只能病人主动前来三清境中。

因与螭蛊族的战争,又因姜家内部的不稳定性,族中的病人总是很多。

初时姜忘还十分紧张,毕竟他年纪这么小,自己都还是个命不久矣的病人,拖着这般残躯为人治病,真的能叫他人信服吗?

学医是他第一件决定要做的事,他太想做好了,因此,心底又难免生出了许多难以启齿的恐惧。

他既怕被人质疑羞辱,又怕他真的治不好人,根本没有学医的天赋。

好在,他担心的事一件都没发生。

其实他完全不必有任何担忧,毕竟每一位能送到他手上的病人,都是父母兄长精挑细选、百般考虑过后的。

只是他那时并不知道。

正如他也不知道,他平时司空见惯、习以为常、浑然没放在过心上的东西,竟每一件都那般珍贵。

现实中,姜忘与裴休的再次见面,又隔了足足三个月。

三个月后,碍于整座南连山只有裴休一个人中了螭蛊族的役灵蛊,姜忘实在求知心切,只好压下心底的反感,勉为其难地来见裴休了。

彼时,裴休的戒心也仍没消退半分。

以为的幸运与幸福却是比割鹿台还可怖的地狱,段家的背叛实在给了裴休太大的刺激,以至于裴休不敢再相信任何人了。

他像只炸毛的刺猬,尤其恨和段家小公子一般娇贵病弱的姜忘。

于是姜忘一来给他治病,裴休就精准地刺中了姜忘心底最介怀的那个点。

“治病救人?”冷眼看着姜忘,裴休分外戒备地道,“你连站都站不起来,还会救人?”

“是啊,我一点都不会救人,”摆开银针,姜忘瞪了眼裴休,恶狠狠地道,“我就是来虐待你,扎死你、痛死你。”

“……”然后裴休就真的被姜忘扎得很痛。

最初时他口不择言地骂了两句,很快便被姜忘扎中哑穴。

扎完针,他又被姜忘灌了一大碗苦到快吐出来的药。

这种日子一连过了七天。

第七天,役灵蛊基本上就快被拔除了。

可这天,姜忘扎针时,裴休竟挣脱了月灵宝缎的束缚。

他并不知道姜忘是在给他治病,他信了姜忘那句玩笑话,以为姜忘真的在虐待他,要扎死他、痛死他。

于是,挣脱束缚的瞬间,裴休就掐着姜忘的脖颈,将自己身上的银针反刺回了姜忘身上。

有灵器人和阿炎在,裴休下一瞬就被推了出去。

可银针刺激错了穴位,姜忘瞬间便蛊毒发作了。

腐臭的血腥味迅速弥漫开来,昏昏沉沉间,裴休没忍住吐了出来。

一片兵荒马乱中,裴休诧异地看向了姜忘。

恰好与姜忘四目相对。

那一眼,姜忘记了很久。

于是,自那天起,裴休就一跃成为了继姜赜后,姜忘最最最最最讨厌的人。

而心魔境中,才刚过了三天,裴休就不请自来了。

他来时,月清殿中,姜忘正对着姬恪练习扎针。

“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手里拿着一本清静经,看见姜忘时,裴休既欣喜,又难免有些紧张。

他其实已经在三清楼外等了好久了,才被一只青凤鸟接了进来。中间又过了好几道阵法,兜兜转转了好几圈,他才终于见到了姜忘。

看见裴休,姜忘意外之余,其实也有那么点小欣喜,可裴休的问题,却不禁让他有些苦恼,一时间难以回答。

若说是,可他的确曾答应过教裴休读书识字,若说不是,可他今天的确没想过裴休会来。

已安排好的时间,突然冒出来一个裴休,自然是打扰。

不知道怎么回答,姜忘就保持沉默。

好在,裴休体贴极了,见姜忘不答,就主动道:“我只是想来见你,念念,我怕你把我给忘了。”

未等姜忘回答,裴休又道:“你若没空,就不必管我。我就在你旁边看看书,这样可以吗?”

裴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姜忘当然点头答应。

于是,一者扎针,一者看书,就这样,天色很快就暗淡下来了。

今天是月圆之夜,姜忘要去月灵宝树下的温泉中泡一会儿,驱散身体里积攒的蛊毒。

让裴休白跑一趟,姜忘也有些过意不去。

于是临别前,他递给裴休一枚玉佩道:“你以后来之前问问我,我若有空,你再来。”

愣愣地接过玉佩,裴休摩挲了两下后,才小心翼翼地收好。

可姜忘要走时,他却突然问道:“我们今天这样不好吗?”

姜忘被他问得不禁一懵,好半天后,才莫名其妙地问:“你觉得很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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