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可以窃取，可以哄骗，可以逼迫这陌生少年说出来。可力量不会，眼前少年拥有的力量非常奇异，并且强大。

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他们这些E级体质的低等人撕个粉碎。

想到先前的算计和言语中布置的陷阱，达伊站稳了身体，后背满是冷汗。他不敢去看微生，而是狠狠地削了一眼威特，低声问：“你怎么不早提醒我？”

威特懒得看他，回了一句：“我说过，他在虫兽口中救下了兰伯特。”

达伊：……

那居然是真的？

荒星上的武力资源都集中在中心区，包括体质在C级以上的机甲战士、层出不穷的火力压制武器，而聚集区对虫兽基本毫无招架之力……本以为是少年带着兰伯特逃跑，中心区又及时支援，才让他们活了下来。

结果，这句话还真就字面意思——少年杀了虫兽。

他看向微生，张了张嘴，声音苍白，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你、不，您……您之前同意教导……”

“是啊，不仅可以教你们，我还有中心区的路子，可以给你们推荐呢。”

微生眉眼弯起，唇边勾出一个柔软的微笑，削弱了刚才展示力量的震撼：“只是，我好像没看到你们的诚意啊。”

达伊胡乱点了头。

他心情复杂，没时间再去找威特的麻烦，离开仓库后，反而回家了一趟。

管理人员的居住地方在更中心一点的地方，不仅如此，占有的房屋面积也会更大一些，足以让一家子全都住下。

听到达伊的脚步声后，家里的门主动开了，门后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岁上下的青年人，表情有些急切：“爸，怎么样，他同意了吗？”

聚集区生活苦困，很少有人愿意结婚生子，婴儿乃至儿童都是中心区送来的，抚养长大也能为自己养老送终。而青年不一样，青年是他与妻子盼了好几年才来的亲生孩子，格外疼宠。

更何况，这孩子与他十分相像。

达伊点了头，又摇了摇头：“他说……他没看到我们的诚意。”

青年一愣：“什么意思？”

达伊脱下了最外层的防寒服，后背全湿了，汗味不可避免地散发出来，青年皱了皱眉，但是没有得到回答的话语，没有后退。

“他没明说……”达伊没发现青年的异常，犹豫了一瞬，说，“我也不清楚。”

如果是别人，达伊完全可以说那人想要钱和资源，直接凑足给他就是。可下意识的，他觉得微生不是那样的人——

他的眼睛很纯粹，好像……只是单纯的戏弄？

这个念头在达伊脑海里一闪而过，紧接着被青年打断：“没明说？这有什么不明白的，给足够的钱就是了。”

他昨天从父亲口中听到了微生的存在，又切实地感受到了聚集区的变化，瞬间有了想法——对方不像是要去中心区的样子，既然如此，将一身本事教给他，让他去如何？

青年以前被达伊送去中心区进修过，书念得很好，但是因为没有门路，不能在那里留下来，毕业后被遣送回聚集区。本来，以他的能力是可以在聚集区获得一份好工作的，但是出去的人，怎么会甘心留在聚集区呢？

多年来，他一直在找机会，如今终于看到了希望，盘算着说：“只要我们给得多，不怕他不动心。而且，他要教导别人的消息可以先封锁，爸，你带过去的人靠谱吧？”

达伊：“……只有一个威特。”

“威特没有孩子，不用担心他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青年自说自话地盘算，“这样，爸，咱们隐瞒这个消息，只告诉几个管理区的叔叔，每个人出一些学费去那人面前学习……爸，你确定他是有真材实料的吧？”

“啊……嗯。”达伊的表情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的猜想说出口，“这方法不太好……”

“哎呀爸，你今天怎么优柔寡断的。”青年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达伊的话，“你难道愿意看着我一辈子在这？好不容易找到了机会，你要我放弃吗？”

——

眼见给达伊他们挖好了坑，微生还算满意，瞥了一眼威特，干脆地离开了。

他不打算将自己的盘算告诉对方，追根究底，威特和本地人相熟，肯定不会附和一个外来人的算计，还有可能提醒那些人别掉坑。

既如此，微生也不准备和威特有深切的交流，他感受着体内多的那一丝灵力，雪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转瞬即逝。

他努力的方向没有错，要解决原住民的问题，天道才会吝啬地将灵力一点点还给他。

但这个进度……未免太慢了。

现在又被强加上教导的职责，刚才的好心情转瞬即逝，微生重新冷下了脸色，走到自己的房间前。

“微生！”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隔壁的小邻居欢快地和他打招呼：“要一起去吃午饭吗？”

微生下意识地摇头，他不需要吃东西，凡间食物对他并无益处，只在很偶尔的时候才会想着尝试一下：“你着急吗？耽误一点时间说几句话。”

兰伯特乖乖地停下，做出认真倾听的样子。

“你想学点东西吧？”虽是问句，但微生说出了肯定的架势，连兰伯特的回答都没听，直接开口，“过几天我打算开一次课，内容应该是能源炉的维修之类，你要是想学可以来，这个消息也可以告诉其他小伙伴。”

“只有一点——”

微生走近了两步，他比兰伯特高一点，此时低着头，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轻声说：“不要告诉大人。”

少年的声音轻缓，音色却又冷淡，像是枝丫间簌簌下落的雪，兰伯特听得后背发麻，听懂微生想表达的意思后，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微生不让大人知道，但微生的话，他一定不会违背。

不如说，这种伙伴之间共存的小秘密反而让他坚定了不告诉大人的决心，甚至学着微生的样子，压低了声音：“我要告诉多少人？”

“多多益善吧。”既然天道想让他教书育人，自然人越多越好，微生琢磨了一下，加了一个补充条件，“多找几个聪明的，学得快的。”

先教出一批学生，再让他们教其他人……应该可行吧，不会因此扣他灵力吧？

微生不太捉摸得准天道，又懒得教太多人，吩咐完后就准备回房间打坐。

“可是……微生。”

兰伯特怯怯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叫住了他：“微生，我们都很笨的。”

微生转过身，很不可思议地开口：“啊？”

——

中心区能购买东西的地方只有商业区，种类齐全，但可供挑选的不多。

黑市应运而生。

没人知道黑市背后的主人是谁，只知道他们能弄来普通商店里面没有的东西：酒精、药品、粮食、武器、军用能量棒……乃至各式书籍。

自从答应了要给微生弄来一些书后，维修师就想到了黑市，在打听到确切地址后，遮掩身份过去了。

黑市的摊位非常简陋，基本就是把自己要卖的东西随意放在地上，稍微讲究一些的会使用合成纤维布铺在地上，能让“顾客”一目了然。

维修师很快发现了角落中的一个书摊，相比起其他摊位，这里的东西不算多，只有寥寥几本书，大多是小孩子看的绘本。只有一本显得与众不同，封皮很旧，但书名能看出来，是一本科普读物。

他蹲下来翻了几页，发现里面的内容从未见过，包罗万象，不少知识都是中心区讳莫如深的，此刻却大大咧咧地放在这，任人观看。

任何一个学者都无法抵抗知识的魅力，维修师入迷一般将整本书看完，翻到最后一页，前一篇科普却戛然而止。

“老板，这本书是不是没完啊。”看到一半没有后续的抓心挠肺感一下子上来了，维修师急急忙忙询问。

“我是要卖的，你看完了还买吗？”老板不耐烦地说了一句。

维修师急了：“我当然会买！这套书多少钱？”

“一万。”

维修师沉默了。

老板嗤笑：“怎么，嫌贵了？”

维修师：……

倒不是嫌贵，而是太便宜了。

基础教育结束之后，选方向深入教育的每年费用是五万贡献点，如果考核通过，继续高等教育，每年的学费则是十万，学年最短三年，最长十年，除了基础学费，材料书本费也是自己掏，每一本教材的费用不少于两万。

所以，每一个从高等教育毕业的学生都是负债累累，如果选择去中心区的研究所工作，可以免去负债利息。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所有在中心区完成学业的人都去了研究所。

话扯远了。那些通用知识都能卖到两万以上，更何况这本内容广阔的科普读物？维修师已经做好付出十万贡献点的准备，现在却只用十分之一。

“整套书，我要了。”维修师拿出点卡，准备转给老板。

老板顿了一下，像是吃惊的样子，还是从旁边的书箱里拿起下册，严密地包紧实，再拿出点卡，收下了贡献点。

交易完成，老板语气和缓了一些：“如果你要送出去，我这有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