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清霜宗下有座云镇，山美水美，每到夜晚都热闹非凡，最出名是水灯，因为云镇是六水环绕的地界，六股最后汇成一处，通向这个世界最大的河流。

人们相信最大的那条河是天河，水灯里的愿望会随之到达神明居住的地方，帮助自己实现心愿。

所以晚上的云镇最为热闹。

江行的身份特殊，他不是泠江白的徒弟，甚至连外门弟子也不是，他挂个名在流云山，就跟山上的桃花树一样，像是流云山里的所属物。

清衡有事出去了。江行坐在断崖听了会地牢内魑魅魍魉的吼叫声，烦的睡都睡不着，所幸去了学堂，看看魔族那五个小弟子在做什么。

灵根测试完成后，距离去完成历练中间还有听学堂，这是根据多年经验积累下来的结果。

分组后要是没有听学堂这一步骤，出去参加的弟子很容易受伤，刚开始那几年还有失踪伤亡的情况，学堂教的是如何保护自己，根据自己优势进行历练，遇到危险如何自救。

加了听学堂后，死伤的人数明显减少，失踪的几乎没有，就算有，六大宗也有一直待命的弟子会把人找回来。

通过灵根测试的弟子会根据不同的分阶分配不同的衣裳，然后分去学堂。

江行等着他们放堂后，带着几个魔域小弟子来云镇玩。

此时正值天黑，放水灯的人很多，应为泽在一旁恳求:“回去吧，天黑了，清霜宗有宵禁的！”

“不是亥时吗，还早。”江行没放水灯，几个魔族小弟子高兴的河边玩水，每个人还放了好几盏灯。

“不行！师尊和宗主交代我看顾好你们，万一晚上有什么危险，师尊得扒了我的皮！”应为泽揪住江行的衣角，就差求了。

“没事的。”江行站起身摸了摸他的头顶，“你一个大乘，别这样胆小。”

应为泽不服:“我……”

话没说完，两个扭打成一团的弟子向水里滚去。

应为泽瞳孔一缩，先一步赶过去挡在女孩子前面。

他身后的萤火和杏榷小声道:“谢谢。”

扭打在一起的两人根本不看上方有什么，差点将两个小姑娘撞进水里，此时停在应为泽脚边，皆是鼻青脸肿，鲜血直流，却拳拳到肉，根本没想给对方留活路。

穿着蓝紫的那个弟子一拳打在绿衣弟子鼻梁，怒气冲冲:“当初说好的，一人一颗，凭什么现在反悔！”

“我为什么给你！这是我自己买的，你要吃怎么不自己去买！”

绿衣弟子道:“你进鸿鹄大会是我帮忙，你说为什么！把另一颗望神丹给我。”

江行本来没想管，但一个黑白相间的小药丸飞到了他脚下，上面还有怨气的味道。

这个味道很淡很浅，估计只有化神期才能闻得出来。

他俯身捡起来，在手里捏了捏，想到一千年前的一种药，以怨气和药材炼制而成。那种药当时在魔域叫什么他忘了，但吃了可以提升修为，还能短时间净化灵根，不过这种东西，肯定都有正反面，当时他手下的护法吃了后，情绪极其易怒，就算没惹怒彼此，也想互相打一架，不分场合。

后面他才发现，符商手下的人基本都吃过，他们都易怒暴躁，以打架争斗为追求，甚至可以好几天不吃饭。

他还没进一步研究，那颗药丸子就被那名蓝紫色衣服的弟子抢了回来，绿衣弟子见状也要去争，两人又在一起扭打在一起。

江行对河边几人道:“你们先上来……”

话没说完，一道身影冲了上去。

他就知道！

应为泽已经过去将两个人分开，分别控制住，“你们干嘛呢！都是来参加鸿鹄大会的，不能好好说话？”

“不能！那是我的望神丹！”绿衣弟子伸手就要去抢，“还给我！”

“什么丹？”应为泽从没听说过，但他足够正直，训诫道:“此处不是打架斗殴之地，我今日还有别的事，已经给清霜宗传了音，等会会有人来帮你们处理这件事，有什么都可以告诉他们。”

蓝紫衣弟子挣脱开，拿着望神丹跑了，“要你多管闲事！”

绿衣弟子紧追其后，两人很快消失在人群之中。

应为泽追到一半又跑回来，站在江行身边不动了。

江行问:“不追了？”

应为泽道:“万一是调虎离山怎么办，他两因为一颗药打架，自己解决去。”

看来还是没笨到一定程度，关键时候挺聪明的。

应为泽又道:“那两人刚才不打，之前不打，偏偏现在打，看着就不对劲。对了，我们什么时候回清霜宗。”

江行朝前走去找客栈，挥了挥手，“明天。”

“什么！！！”应为泽跟上去，整个人气呼呼，像是一碰就胀气的河豚，“我要怎么跟师尊交代！”

江行忍不住吐槽，“你怎么张口闭口师尊的，你是师尊宝男吗？”

“宿夜不归，按照规矩，是要罚抄的。”

江行拍了拍他肩膀，“没关系，反正又不罚我。”

应为泽对着天吼了声，蔫巴了。他怎么这么没用，一次两次都完不成任务，师尊肯定会觉得他是个小废物吧。呜呜。

入夜，江行和应为泽一间屋，应为泽一碰枕头就睡着了，还不停打呼，声音跟电钻一样。

他这个修为，按理都不用睡觉了，这孩子怎么还睡眠这么好。

江行在几间屋子布置下灵力层，沿着窗户跳了下去。

望神丹要是真的和千年前的那种药一样，还如此流通，连普通弟子都能买到，上天六派也不会是安全之地。

不，可能整个人间都很危险。

那种药江行研究过，是以怨气为引，能很大程度激发心中的恶，让人变成只知道争斗的怪物。

或许卖他的人起名叫望神丹，就是希望吃的人成神，但却一辈子也不可能达到神。

没有神是怨气而生的。

人心最贪婪，当到达一个高度，看着上面还有无数个更加优秀的人在自己上面，很多人都会走捷径，可能对于很多人而言，这不是一种普通的丹药，而是往上爬的利器，变强的手段。

**才是最可怕。

·

泠江白带江行回到流云山，找寻住宿后，收到了宗主沈贺的传音。

他简单嘱咐几句别乱跑，去了星和峰顶的星辰殿。

此时的殿内只有墨裳和沈贺在，沈贺手里攥着一封魔息汇成的信，墨裳在旁摇着扇子喝茶，连清衡进来，笑眯眯道:“别客气，坐。”

清衡坐好后，沈贺将那封魔息信给他看。

泠江白没什么表情。浅淡扫了一遍。

墨裳用扇子指着那黑雾萦绕的信，“你可不知道这有多严重，魔尊说，他查出来东域主影灭和兴独都有服用一种丹药，这种药可以增加修为，但也会激化仇恨，让人变得暴躁易怒。”

泠江白平视他一眼，“我有眼睛。”

“哈哈哈……你嘴还是这么不饶人。”墨裳表情紧了紧，“但你可能不知道，这个药叫做望神丹，已经在上天卖疯了，被炒到了和灵石一样的价格，就连我们这次参加鸿鹄大会的弟子，里面也有一半以上是吃了这种望神丹。”

“是啊，我上天弟子一半已经对此药成瘾，修为灵根都靠此物维系，长此以往，根基颠覆。”沈贺怒拍木椅。

“和魔域有关？”泠江白问。

墨裳摇头，拿出另一封密信，递给泠江白，“这个是加密的，只有你能打开。”

无尘剑意一动，那封信便自动打开。

江圆的口吻很明显。

——“不关魔域的事哈！别随便就怀疑别人！我们又不是没事干闲的！这玩意千年前就出现了！那时候上一任魔尊还没被封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但是合体期以上吃了还能压制心魔！你们看着办吧！哼！”

“千年前就有人卖。”泠江白用灵力将两封信斩成碎片，“这么多年，没人发现？”

沈贺心一惊。

利己的东西，就算有人发现，谁又能保证自己不被诱惑呢？望神丹可以增加修为，还可以压制心魔。到了合体期后，修炼很容易产生心魔，但要是有一种药，可以压制，没有心魔阻碍突破会比正常人快几倍。而代价只是暴躁易怒。

那这便不是毒药，是望神。

修真界谁不想飞升。

所以不是没人发现，是早有人知，隐瞒不报。

泠江白道:“我下山。”

“等等！”沈贺追上去，“此事关系复杂，还需从长计议！”

墨裳拦住沈贺，“这话不对，从长计议跟以后再说有什么区别？师兄，你先去吧，有事我会协助你。”

泠江白走后，墨裳半跪在地，“宗主！”他望向清衡离开的方向，请求道:“让他去吧，屠魔大阵一千年，还不够吗！”

人都走了，沈贺还能再说什么。

清衡不记得，他却记得那日景象，城内血流成河，死气沉沉，而清衡的无情道，在那日碎了，一颗心随着灵根的裂开拼都拼不起来，七窍流血。

赶来的沈贺握住泠江白的手，泠江白冰蓝的冷色瞳孔失去生机，问他，“好了吗？”

“好了好了，不用了！你别害怕，为师带你回清霜宗！”沈贺手忙脚乱抱起他。

泠江白却挣扎下来，拿着一颗碎掉的铃铛问他，“修好了吗？”那时候的他，眼角眼尾淌血，已经看不见了。

那颗剔透瓷白的铃铛上全是血，根本没有恢复，还是一个普通只会发出清脆响声的铃铛。

但沈贺心头一梗，还是不忍心骗他，说:“会修好的。”

那年泠江白只有不到三百岁，无情道却已经碎了，要从头重修。

后来连沈贺也不知道他是为了救人，还是那颗符生铃。泠江白瞎了一段日子，有天沈贺去送吃的，听见他坐在一处断崖边笑，伸手往前探，手臂虚空抱着。不巧的是，那颗铃铛从断崖滚了下去。

泠江白用力一抓，追着声音想把铃铛捡回来，一头便从悬崖边栽了下去，磕的头破血流，双腿骨折。沈贺找到他的时候，泠江白正摸索着找符生铃，狼狈不堪，像个没人要的小孩。吓得沈贺好几个月守在身边看顾。

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泠江白突然就好了，再也没提过那颗铃铛的事情。

可沈贺清楚，那件事只是埋在了心里，泠江白从始至终都没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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