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灵霄门的第七日，青山终于有了自己的一身云纹衣裳。
与黎照雪的一般无二，只是样式改了，衣摆也短了许多。
青山很满意，拿到便穿了起来，还炫耀地满山跑，每个师姐的山头都被他晃荡了一圈。
结果无桑隐彤两位师姐都不在。
最后不甘心的青山来到第三峰上。
至少美人师兄肯定是在的。
青山悄悄来到师兄的住处，推开半扇门，却意外地见到了正坐在桌案前托腮冥想的无桑。
无桑发现了他，还说：“青山小师弟，怎么来这了？诶……你这一身衣裳，我怎么有些眼熟？”
青山立刻高兴了，挺着胸脯就走了过去，“是新衣裳！”
“可真合身。”无桑夸赞道。
青山咧嘴笑：“黎照雪给我做的！”
“这么一看小师弟却是更像个仙童了啊。”无桑一边夸一边心里却想，师傅啊，还真把自己的衣裳改了给青山。
这昭然若揭的心思，还真是一点也不遮掩。
等门中弟子看见两人穿着同样的衣裳走在一起，该怎么想呢？
大抵都不敢对小师弟起什么心思了吧。
“风流师姐，你又在想什么了！眼神怪怪的。”青山撅了撅嘴，“对了，你怎么在美人师兄的住处，他人呢？”
无桑放下手中的笔，“青山小师弟你这话就不对了，你的美人师兄可是我的夫郎，与我同住有什么不对？”
她只是平日里都住主峰上，处理门中诸事而已。
“喔，可是你们一点也不像妻夫，所以我忘了嘛。美人师兄呢？”
无桑无奈：“他在药阁。昨日不知谁给晚秋送了一枚丹丸，便叫了风麟去，结果直到现在也没回来。”
“啊……”青山绷着脸点点头，“那我去找美人师兄。”
“等等，小师弟！”
青山回头，“嗯？”
“喏，这个是见面礼。先前答应要给你的。”无桑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样东西，丢给青山。
……一颗巴掌大的水灵灵的珠子，看起来还挺好看的。
青山笑着收下：“谢谢无桑大师姐！”
无桑：“这时候便叫师姐了？正好，你风麟师兄生辰快到了，别忘了送礼。若是你送的东西，他定会喜欢的。”
青山点头：“嗯！”
“对了，你来灵霄门也有些时日了，修炼的事怎么样了？”无桑不知道从哪摸出一瓶酒，边喝边问。
青山摇头：“不知道，黎照雪没说。”
“主峰上有测根骨的石头，你若是闲得无聊便去试试，也该让师傅教你些招术了，看你整日闲得满山头地跑。”
“喔！”青山答应着，心想，风流师姐还真不愧是门主啊。
“门主师姑！有你的信玉！”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是灵月！
“进来吧。”
灵月捧着信玉走了进来，看见青山还一愣，连忙道：“小师叔好！”
青山笑眯眯地：“灵月师侄好！”
灵月虽是隐彤的弟子，但灵霄门的事却大都是从她手中经过，又因着和各峰长老关系不错，便自己担下了送信玉的活儿。
这三人关系都挺好，灵月也不拘束，就道：“师姑，是庄羽君的信玉。”
无桑含笑：“哦？他说了什么？”
灵月梗着脖子说，“没看，怕脏了眼！”
无桑笑说，“那就给我吧。”
无桑接过信玉，细细地看了起来。
“灵月，庄羽君是谁啊？”青山敏锐地察觉到什么，看也不看无桑，转而问灵月。
灵月答复到：“是门主师姑的‘蓝颜知己’之一。庄羽君是玲珑门的客卿，金丹期修士。”
“蓝颜知己哦？”青山没好气道，“我要把这事告诉美人师兄了！”
无桑看完信，起身，“我要去赴约了，你们二人慢慢聊。”还拍了拍青山和灵月的脑袋。
灵月司空见惯，绷着脸道：“师姑慢走。”
青山大声道：“风流师姐，你去的话我要告诉美人师兄了哦！”
无桑勾出一丝笑，双手负于身后，幽幽地走了出去。
青山有点不敢相信，“灵月，她没看出我在威胁她吗？”
灵月叹一口小气，怕青山气到还给他顺了顺背：“小师叔，这样的事在灵霄门早已习以为常了，风麟师叔也没有说过什么。”
“为什么不说她？我以前听过传闻，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美人师兄不恼吗？”青山不高兴地问。
“这……”灵月其实也不明白。
只是那两人一直以来便是如此。
一个放浪形骸，一个任其作为。
“青山，我不恼。”门外，蓝衣身影走了过来，“所以你也不必恼。”
他在笑，却有些勉强。
显然在这门侧，他从头到尾都听了个全。
“师兄……”青山瘪了瘪嘴，走到他身旁，“真的不恼吗？不休妻吗！”
他语出惊人。
风麟被这话吓了一跳，“休妻？”
青山理所当然地点头，“既然结成了道侣，忠贞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可风流师姐的传闻，都快遍布整个修仙界了！”
连他这个一直待在伏秀山没出过门的小仙长都知道不少故事。
黎照雪也是，说好的回灵霄门了要教训她的大徒弟，结果都是骗人！
撒谎精！
风麟闻言，半晌无语。摸了摸手腕上的花印，抿唇笑了下：“可青山，你看，我的花印也并没有裂……”
青山盯着那花印看了看，脱口而出冒出一句：“是坏了吗？”
风麟淡笑：“不会坏的。”
青山瘪嘴，“可是……”
风麟摇头，“我与师姐是不得已结成的道侣，我们之间，谈不上什么彼此忠贞。”
青山一怔，“诶？”
“这事其实在灵霄门也不是什么秘密，灵月也知道吧。”风麟看向灵月。
灵月抿唇，“我……听说过一些。”
风麟将那些往事缓缓道来，“这事得从年幼时说起了……”
风麟本是富商家里的小少爷，生的貌美又受娘爹宠爱，本该是富庶无忧地长大，但因为天生体弱而一次次徘徊在生死边缘。
而风麟与无桑的相遇也是因为这个。
无桑假扮修士，进了风麟家门，虚晃作假地乱说了一通。
风家娘爹被她满口浑话骗了个着。几乎要献出所有家财给她，只为了救治孩儿。
眼看无桑就要成功，却当场被路过的真修士黎照雪拆穿。
后狠狠地教训了无桑一顿，这事才算了结。
后来黎照雪被风家妻夫俩苦苦相求，又见风麟天赋不错，黎照雪便将风麟收做了徒弟。
至于无桑……
除却品性不佳，天赋其实也不错。黎照雪本着修士育人的心思，就也收下了无桑。
“我虽天赋尚佳，但体弱是胎中带来的病，即便成了修士，也痊愈不了。为了让我平安修炼，师傅便说要我与人结誓。因为婚约道誓能得上天眷顾，自身实力也会增强。”风麟叹息，“但当时没有合适的人选，便选了师姐。”
“师傅说，师姐曾在凡世欠下风家一个因果，便要还在我身上。故而，才结了道侣。”风麟笑得淡静，“说起来，是我对不起师姐。若不是我的身体……她也许已是娇夫在侧，琴瑟和鸣了。”
也因为这个原因，无桑在风麟病好之前，都不能与旁人交合，更不能真心喜欢上谁……道誓绝不能裂，这是师傅逼她发下的誓言。
“竟然是这样……”青山张了张口，最后也没说出个什么。
这事背后是这样的因果，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也说不出谁对谁错。
可这也不是她到处勾搭男子的理由啊！
于是青山念念有词：“果然风流师姐从小就不学好！”
风麟掩唇轻笑：“这倒是。师姐她骨子里极善伪装。相处这么多年，连我也没看清她到底是什么性子。”
青山眨眨眼，“美人师兄不是看清了吗？”
“什么？”
“善伪装啊！”
风麟无奈，“大抵是吧。究竟这么数百年，也相处过来了。”
青山叹息：“那相处了这么多年，美人师兄你喜欢她了吗？无桑大师姐长得好看，又会哄男子开心，那美人师兄你动心了吗？”
风麟的脸色一僵，随后苦笑一声，并没说话。
灵月可不敢听接下来的话，赶紧找了个理由退走了。
然后青山就拉着人去了院里。
这里栽着几株桃树，依风麟师兄所说，这院子是拟着当年他在凡世的家院摆设的。
故而，院子里还有一张秋千。
两人一齐坐上也并不觉挤。
青山喜欢与风麟待在一起，风麟也喜欢这个小师弟。
风将衣摆轻轻吹起，两人闲聊欢笑的模样，可作灵霄门最美的风景。
可两人笑着笑着，风也静了下来。
风麟渐渐垂下了头，“青山，师姐当年欠的因果，这些年已还完了。那这道誓也该解了是不是？”
青山握着师兄的手，“师兄是怎么想的？”
风麟莞尔，“我啊……”
他承认的。
很早很早以前，就喜欢上那个人。
无桑偶尔不着调，却对他很好。
她们是所有人眼中的一对，于是，久而久之，连他也忍不住这样想了。
某一天夜里，梦回当初，他又会记起师傅逼着无桑发下誓言的那一天。
雷雨大作，她跪在师傅面前，一字一顿地起誓——
“我，无桑在此起誓，愿与风麟结为道侣，此生绝不背弃。还尽尘世因果，护他周全。”
那样好听的话，忆起时还是心中甜蜜。
只是……
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还因果。
至于后来，相处久了，便真的生了姐弟之情，所以师姐也舍不得解除道誓让他受苦吧。
“我一直在等师姐将她的知己带来。或是一直在等着道誓破裂。这样，便不在心有期待，便安然放手。”风麟说。
青山抿唇，“可师兄你舍得吗？”
风麟揉了揉他的发，“舍不舍得也不重要。”
“我觉得师兄才是想差了。今日青山便把师兄先前说的话还给你。”青山恼怒地鼓了鼓脸颊，“不如就遮住自己的道誓，忘了以往，再随着自己的心走吧！”
风麟被他突然的‘凶巴巴’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又忍不住浅语呢喃：“遮住道誓……忘掉以往，随着心走。”
“对！喜欢她，就去告诉她！就说你与她做了那么多年有名无实的妻夫了，突然想有名有实了！”青山嬉笑，“若是能在一起，岂不是皆大欢喜？师兄的身体也好了，师姐也能被你管住……而且我才不信若真的和美人师兄那个什么了，她还能看上外头的男子？”
青山煞有其事地叹出一小口气：“我啊，可是一见面就被美人师兄给迷住了呢！”
风麟被他这番什么有名有实什么那个的说得好不羞臊，又听他说什么迷不迷住的，当下便红着脸反驳：“青山，一见面你可不是被我迷住了，是被师傅吧！”
青山：“不是不是，谁被她迷住了啊！”
“你啊……”
“师兄你打趣我！”
风麟笑笑，“不过……听君一席话，我似乎明白该怎么做了。”
若成，自然皆大欢喜。
若不成，他也能果断放手。
风麟举目，望着那几株桃花树出神。
师姐，你又是怎么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