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好久不见沈道长

话说十余年前,这号称于五派之首的苍虚派掌门还是由当年的定虚真人担任,其门下五名弟子则分别执掌派内五峰,二百多年来也十分平静,后定虚真人仙逝,其门派秘宝浮生图也趁乱被魔人所盗,多年来也未有下落,而如今的掌门之位也交由其门下第二弟子,也就是如今的玄玉仙尊,沈逾暂代。

“二师弟,你来了。”万里晴空的观战台上,一名身着鹅黄圆领袍衫的男人背着金色长戬,只是看到沈逾从人群中露面的身影便热情地挥了挥手,与此同时,身旁倚着松木门派旗杆的白衣女子也闻声望向了这边,笑着点了点头。

沈逾沉着面色一路从人群中穿过,不可或得地受到了周围众仙者的注目,当今仙界之中,无论是内在的心性修为,还是外在的举止风度亦或是相貌来看,苍虚派那位少年得道的玄玉仙尊都当之无愧得到了最高的欢迎,他神色从容地来到方才打招呼的二人面前,拱手拜见了这二位同门师兄妹,温声道:“大师兄,三师妹。”

如今苍虚派的仙门大会亦在召开,几位先掌门的座下徒弟也自然而然地汇聚一方,在维持大会秩序的同时,还要时刻警惕暗处的魔界之人前来叨扰,大师兄段睿轩正色道:“昨夜我听你峰内弟子提起有一妖族误闯了房中,可需要我这边加派人手巡视?”

他们如今为了迁就一些尚未升仙的凡身门徒,便将这仙门大会搬到了下界的仙林举行,因此也不可或得地受到一些外界的干扰,沈逾摇头道:“无需担忧,不过是不知轻重的妖族之辈,驱劝便是。”

自从他二百多年前巡战魔界,将七千恶灵封印至额间的幽魄玉后,便时常会遭受到一些邪祟的觊觎乃至侵扰,再加上本就优越的履历和相貌行走于三界之中,便不可或多地成了一块备受瞩目的香饽饽,多年来倒也习惯了这些,毕竟比起外界的纷扰,他更倾向于修炼自己的实力,而明月之所以高悬于天上,本就是让人仰望的。

一旁的三师妹方韵瑶转着手中的伞柄而来,作为她仙器之一的柔云伞,除了和寻常伞具有着极其常用的功能外,还能遮蔽外界的干扰亦或是伤害,只手一抬便在三人间笼罩下一个无法透音的领域,语重心长道:“二师兄,我和大师兄来时便商议好了,待仙门大会结束后,便前去魔界寻探那失踪多年的宗门秘宝。”

宗门秘宝浮生图,在先掌门定虚真人仙逝时便被魔人趁乱盗走,多年来在仙界亦或是人界都无所踪迹,唯一的可能,便是仙界之人不曾涉足的魔界了。

沈逾紧锁着眉头思索这一事宜,如今的万象林地邻魔界,属实是将仙门搜寻范围扩张至魔界的最适位置,仔细将这想法从脑中过上一遍后,他再度摇头道:“不妥,如今的苍虚派在仙门大会结束后,还需接待新进涌入的弟子,而在这个节骨眼上,派遣大多人手进入一个危机未知的领域,只会惊动并引起其他门派的恐慌。”

是也,浮生图失盗一事,苍虚派并未一开始便对外界声张,多年来也只是暗中调查,而沈逾此想,确也无可厚非,他望着二人犹豫的目光,主动拱手道:“不若师兄师妹将此事交于我去查办,一人的行动总比举半个门派之力来的灵活稳当,纵使遇上难以应对之事,也好全身而退。”

段睿轩和旁边的方韵瑶对视了一眼,转过头来道:“如此也好,不过此去魔界之事要多加小心,切勿打草惊蛇。”

沈逾应声颔首,再度回正身体,原先笼罩在三人头顶的柔云伞已然收回,周围嘈杂的人声再度与耳际接轨,一切恢复正常。

翌日,一云纹藏蓝袍的身影独自踏身于魔界边境,因是秘密行事,甚至未曾亮出佩剑赶路,仅仅只是以轻功攀行。

秋天的万象林落叶纷飞,灵力凋谢的季节里,再珍稀的灵木奇珍也挡不住自然的力量,纷纷凋落旧叶,厚厚的枯枝落叶铺满了一地,而越是靠近魔界的地形便越诡异,高大的树木蜿蜒弯折,植被的根茎巨大,纵横交错,像是要吸尽这里的仙泽精气。

沈逾抚摸着其中一棵痕迹斑驳的古树,它的树干色泽微墨,以一种非常的姿态扭曲着,不像是人仙两界的事物,倒像是沾染上魔气的变异物种。

为了低调掩人耳目,原先银白的流光剑早已被收好在一个剑囊里,乖顺地挎在腰间,随着主人的动作有规律地起伏着,在大约一刻钟后,却硬生生地停住了动静。

云纹藏蓝袍的身影站在原地,定定地注视着前方。

黑色树干,带有历经岁月痕迹的古树,正是他方才见到的那棵,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有什么不对劲。

沈逾冷静地后退一步,左手则悄无声息地覆上剑柄,与此同时,脚边原本伏着的藤蔓忽地抬起头来,直扑他面门而来,尚未触及衣角时,便被那苍蓝的剑光所慑,“啪嗒”一声折断开来,而后迅速收缩着退回地表。

他左手持剑,一个转身便已拦下这致命一击,一面躲避接二连三的藤蔓袭来,一面汇聚仙气化为手中玉刃,在瞄准目标后便逐个掷出,每击中一次,耳边便回响起一声短促而尖锐的空气切割声。

一声、两声、三声……随着攻击者的数量越来越多,锐鸣声也此起彼伏地在林内响起。沈逾分心留意了一下玉刃的动向,十出七响,即使在众多激烈的声音中细微不易察觉,但仍然是一声不落地传进他的耳里。

沈逾对自己的功法极其有把握,因此当这弹出的玉刃数量和击中声响不一致时,便下意识猜测到有人在暗中阻挠,而若要验证这个猜测……

在无人看到的地方,云纹藏蓝袍的男子右手成诀,悄然混入不断生成的玉刃之中,直攻远处的黑色古树,而一击过后,想象中的爆破并未发生,人也还处于迷阵内。

终于,沈逾侧身翻转,周身仙气护成一圈屏障,带着内力宣声道:“是谁在暗中鬼鬼祟祟——”而刚欲行动的藤蔓察觉到这充满威摄力的气息,终于一时不敢靠近,在原地徘徊打转。

半晌后,一抹姹红身影徐徐从黑暗中穿行而来,赤色的狐耳在耸立在他头两侧,碎发散乱地伏在两鬓,姿态慵懒地配上同色的衣衫,整个就像一团妖冶的火红。

充满魅惑性的眸子扬起迷人的弧度,赤霄诺莞尔一笑,抬起手轻轻挥了挥,空中划过弧度时好似羽毛揉心般隔靴挠痒,目光却是势在必得般,牢牢锁定在面前的云纹藏蓝袍男人身上,轻佻道:“好久不见,沈道长~没想到仙人也会迷路。”

溢满仙气的流光剑恢复了平静,沈逾收剑回旋,沉眉问道:“你怎么在这?”

赤霄诺笑道:“我说了我们有缘相见,自然也就出现在了这,还是说……”他拢了拢身上的纱衣,将领口处向下拉了拉,露出更多的白皙肌肤后,勾引般望着对方暧昧道:“你因着昨夜的‘床事’,不好意思再见到我?”

从未想到有人能有这颠倒黑白的本事,沈逾皱眉纠正道:“我与你并未发生什么,亦不会再特意避让,但你今日扰了我的行动,便是有意与我作对。”

赤霄诺摆了摆手,一脸歉意道:“别这么浮躁嘛,道长,有话好好说。”他广袖一挥,将一簇狐火在地上升起,瞬间便映亮了四周,而原先的藤蔓终于像是感受到什么,终于逃也似的散开了,再也寻不见踪迹,这才解释道:“它只不过是只百年树精,平时捕捕鸟食什么的,无意之中惊扰了您,我们妖之一族修炼都不容易,看着我的面子上……饶了它如何?”

沈逾本就无意与这修为低微的小妖作纠缠,知道对方是出于善心后,便当是如鸟雀般在自己耳旁叽叽喳喳,却也实在磨耳,当即便将流光剑收回剑囊中,面无表情道:“沈某从不滥伤无辜。”

见他有要走的趋势,赤霄诺下意识拉住对方的衣袖,在得到沈逾一脸诧异以及“你逾越了”的表情后,这才赔着笑脸道:“看你走的方向是要去魔界吧,正好昨夜你帮了我一次,不如让我一路同行?也好有个照应嘛~”

沈逾不着痕迹地将对方的手从袖上拂过,在看到对方身后六条因为情感激动而左右摇晃的毛绒狐尾后,心下更是将这个“照应”归为了贬义,冷脸道:“我不需要你的照应。”

话未说完,赤霄诺便猜测到了他的回答,抱着胳膊道:“嗯,你不需要,那就当我贴着你吧,反正你先前也说不会特意避我。”

仙界中的无赖之人不多见,赖着不走的又是新奇事,沈逾叹息一声,本着君子的礼仪,他并不能在对方没有做出任何恶行时将其驱赶,便只能继续朝着目的地赶路,想着凭借自己的轻功,至少也能将这块“狐”皮膏药甩在身后,然而愈是在林中绕行,那抹赤色身影却始终如同影子般紧随其后,或许是得了妖族在山林中穿行的便利,到了魔界的接壤处,赤霄诺也依旧安安稳稳地跟在沈逾身后。

赤霄诺枕着手臂,十分惬意地跟着沈逾身后,在看到那云纹藏蓝袍的身影准备规规矩矩地进入魔界后,计上心头道:“喂,沈道长,这里的看守挺严的,若想不暴露身份……我教你一个法子。”

沈逾抬剑的手一滞,一脸疑惑地望向他。

一炷香后,魔界边关。赤霄诺哼着小调将一枚从沈逾身上搜刮来的玉佩交由关口的守卫,谄笑道:“礼给到了,放行吧。”

守卫有些疑惑地掂量了一下手中玉佩的重量,看了看面前披着大红外衫的显目狐妖,又看了看身后一脸正气却不知底细之人,犹豫道:“妖族之人倒是能过,可是你身后那位……”

赤霄诺早有准备,抬起一只手凑到对方旁边耳语了什么,下一瞬守卫的面色便由疑惑转释然,再看向沈逾时,目光也变得奇怪起来,点头道:“原来如此,是在下僭越了。”随即便给予令牌准许放行。

沈逾还被蒙在鼓里,直到跟在赤霄诺身后通了关,依旧一脸疑惑道:“你和他说了什么?”

赤霄诺带着笑意将食指放在唇边对他嘘声,一脸神秘莫测道:“你无需知道,只要方法好用就行。”

过了关口后便是直达魔都的冥河,二人在一名守卫的指引下,很快便到达了冥河边上。

这里荒草丛生,倒在地上的枯木随处可见,说是河,河水却呈现出令人发慌的灰绿色,像是混杂了数不清的植物遗骸和沙土,混浊不清。

暗无天日似乎是魔界的特色,从他们进来到现在,就没见到太阳升起过,一直都是阴沉的乌云密布。

在靠近渡口时,一辆黑漆漆的破烂木船荒旧地停靠在岸边,船头站着一名戴着高高蓑帽,看不清面容的稻草人,赤霄诺上前一步靠近,将些许妖力注入给对方后,稻草人便呜咽着离开了。

他轻松一跃跳至船头,便回头朝身后的沈逾伸手道:“快来快来,我可足足给了两人份的妖力,你可要好好报答我喔。”

沈逾抱着胳膊,同样轻松落于船尾处,一边看着赤霄诺驱使着船只,一边问道:“方才那是河灵?”

赤霄诺点头道:“是啊,不收点报酬就纠缠到底的那种喔~”说罢,他向前走了两步,抬手在沈逾胸口处轻点了两下,见对方碍于船行河中央无法躲开,又揶揄地在心窝处划了一个圈,这才低声笑了起来,抬头望向沈逾肃穆的面容。

沈逾皱着眉头一手拉开了他的手腕,还未久握便听到赤霄诺龇牙咧嘴地求饶道:“别,疼疼疼——”

沈逾诧异道:“怎会?我方才并未用力……”话音未落,一只尾端亮着星星绿光的小虫出现在面前,赤霄诺不知何时捉了一只鬼萤摊开在手中,笑盈盈地看着他。

那鬼萤便直直朝沈逾面门扑来,他下意识扭头一躲,蓦然回首时,便发现身后冥河上不知何时飘荡着星星点点的鬼萤,正汇聚成一条亮丽的星河,犹如万家灯火般齐聚,一时恍若跌入银河。“吱呀,吱呀——”本就破烂的小船有些不堪重负起来,在两人独站一头时,倾斜着往河水中高高翘起,赤霄诺一时没站稳,趔趄着向后一倒就要落入河水之中,一只有力的手臂下意识搂住了他的腰。

沈逾侧身前倾,怀中力道却是不减,宽大的玉袍染上了河水的墨色。这赤狐男子的身形虽不矮小,搂起来却出乎意料没什么分量。而后者的脸上却没有什么变化,就好像差点落入水中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一样,面带惬意地望着他。

两人此时相距不过一拳尔,如此亲近之举倒是前所未有,尤其是在周身绿萤星光的点缀下,彼此的面目尤显清晰,赤霄诺琥珀色的眸子像沁了水一般好看,根根分明的睫毛只是扑棱着便像羽毛般挠动人心,眼尾弯弯的带着笑意。

沈逾脸颊一红,在船稳后便立即放下对方身形,独自走到船尾处背身站立。

赤霄诺瘫靠在船头处,单手托起脑袋望向沈逾的背影,在看着对方的同时……目光也心动般地透过身影望向他额间的幽魄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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