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乌鸦
两人一狮站在一个漆成橙色的指路牌边上,仰着头辨认那上面的文字。
“杜博阿邦……”
“不是,原著里面有出现过这个吗?”
“或许我们现在处于北部。”诸葛踮起脚往远处眺望了一下,“这里的人喜欢橙色,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他们给我点橙色的眼睛了。”
贺望摸了摸斧头橙色的柄,表示赞同。
“反正不管怎么样,只要顺着黄砖路走,总有一天能走到翡翠城的。你们要是走累了还可以坐我背上,只要小心点别被我甩下去就好。”周道晃着尾巴,绕着指路牌转了一圈,“我感觉我能同时驼你们两个。”
他摇了下自己的脑袋,较长的鬃毛在空气中飞舞。虽然他们很快接受了人被塞进狮子容器这一事实,但周道作为变成狮子的那个还是感觉身上哪里都不对劲。
贺望没忍住,再次上前rua了两把毛。短暂的认路很快结束,正当诸葛打算迈步和他的朋友继续前行的时候,贺望后退两步,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的身后。
“快过来!”他看上去很慌张,在第一反应过后伸着手想要把诸葛拽到自己身后。
稻草捆成的手腕被捏得有些变形,诸葛看向同样戒备起来的狮子,没忍住好奇心转过了头。尽管只是一瞥,诸葛优秀的感应能力还是让他看到了令同伴如此紧张的东西。
一个身高超过两米的家伙悄无声息地站在他们来时的路上。漆黑的斗篷遮住了全身,同样包括头部,只有面具质感的鸟嘴从下方的阴影里面探出。太阳斜挂在它的上方,让脚底延伸出去的影子与他们的融为一体。
诸葛安抚性地拍了拍贺望的后背。他攥着斧头的力道太大,甚至能听到手臂部位的铁皮传来咯咯声。
“别担心,这是乌鸦先生。”他朝对方伸出手,感受到对方的影子爬上自己的手臂。漆黑粘稠的东西发出些微不满的响动,很快凝出一只大小正常的乌鸦。
随着沙哑的叫声,那个恐怖的存在消失不见:“我只是来打个招呼,黄昏之鸦向您问好。”
贺望几乎要昏厥过去了。在对方的转述中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乌鸦,实际见面的时候简直和直面黑暗一样,感觉看一眼他的头都在隐隐作痛。真不愧是感性派大佬,他到底是怎么顶着这种压迫感去说服对方把他放下来的?
站立在手臂上的乌鸦歪过头将铁皮人和狮子上上下下看了个遍:“这就是你说的一起去翡翠城的朋友?看上去比你要有趣多了。”
“你来做什么的?”诸葛用手圈住它的脖子,往下将它的羽毛理顺,“距离我的结局应该还有很长一段吧。”
“前面不远处有个小镇在欢庆节日,你如果现在就出发的话或许还能领到手串。不过很可惜,你不能喝那里的特色橙汁与麦酒,因为你只是一个没有嘴巴的稻草人。”乌鸦说完张开翅膀,临走前还啄了下他画上去的嘴角。
闹剧很快结束。诸葛整理了一下被啄歪的稻草,拍拍从始至终都在状态外的周道:“好了,别发呆了,我们去给你整点东西吃。”
作为三人中唯一一个需要吃饭的生物呜噜了几声:“我没感觉到饿。”
“饭总是要吃的,就算是象征性的吃点。”
“那你们呢?”
诸葛指指自己画上去的嘴巴,往里面捅了捅,发出稻草被挤压的声音。周道又看向终于放下斧头别在腰间的贺望,惊魂未定的小伙也指指自己光滑的下半张脸,手指一曲,弹出金属的嗡鸣。
周道懊恼地咕噜了几声,尾巴不安地甩来甩去。
诸葛抬头看了一下天色,突然冲贺望眨眨眼睛,随后夹住狮子失落的脑袋:“时间不早了,但我只是一只跑起来阻力很大的稻草人,诶呀,这可怎么办呢?”
“我还挺好奇那个手串长什么样子的,来了这个副本总想要带点什么回去给人看看。要是去迟了可就没有了,好苦恼啊……”贺望还没有说完,就被周道的尾巴抽了一下。
狮子侧头叼住稻草人的手腕,一把将他甩到了背上。他整个人轻轻弹了一下,两只手陷进柔软的毛中。
“上来吧,我跑很快的!”周道俯身,催促还在踌躇的那个。
贺望不清楚自己上去后会不会太重了,但他其实内部是空的,应该也没有那么重。他借着诸葛伸出的手爬了上去,然后牢牢捆住稻草人的身体,防止自己突然坠“机”。
“坐稳了。”周道听起来兴致很高,已经完全忘记刚刚的郁闷了。
当空气因为移动化作风拍打在脸上的时候,贺望几乎要忍不住大笑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骑狮子,颠得有点像是方形轮胎的自行车,但是快得出奇。和同伴待在一起很快驱散了那只乌鸦带来的恐惧,他忍不住凑到诸葛耳边问:“你当时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怕?”
“好吧,这就是感知类不得不接受的第一课,感知的功率开太大了。有的时候不看清全貌才能让人在保证行动的情况下对感知到东西进行分析。”诸葛的声音很平稳,或许是因为稻草颠两下也没什么。
“那我应该怎么做?”
“多面对几次就没事了。”
“啊?!”
“你现在的状态大概是那种刚撕开包装后崭新的物品,因为太新了反而有点不好用。别担心,我会待在你的身边直到你习惯这种感觉。”
“要我直面恐惧这种事情还要多来几次?饶了我吧……”
“当然了,我们也可以从不那么刺激的程度开始,一切都是循序渐进的嘛。”诸葛的笑声很快消散在风中。
“你们俩嘀嘀咕咕聊啥呢?笑这么开心。”
“尊敬的狮子先生,我们在聊一些感知派的小麻烦。”诸葛拍拍看上去仍旧很轻松的狮子,“我们似乎快到了。”
贺望挺起身体往远处看去,在碧蓝的天空下看见了人类居住的房屋。
2.5 杜博阿人
在依次穿过竖起的栅栏、生机盎然的田野、呈辐射状的道路后,他们来到了小镇的中心,被好奇的杜博阿人团团围住。
“爸爸妈妈,快看!是狮子!”
小孩们骚动起来。胆子小的往父母身后钻,只露出一只好奇的眼睛在人群中闪闪发亮;胆子大些的走了两步,被各自的父母拉住胳膊不准再往前。大人们将他们围在中间,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我们无意冒犯,只是想通过劳动换取一些肉来。毕竟没有人会想要让自己的朋友挨饿。”诸葛让那两位看上去有些攻击手段的靠在一起,自己站立在前方,对着人们露出毫无攻击力的手。
“它是你的朋友?”
“是的,是的。别担心,他比他看上去的要温顺得多。”诸葛向后摸了一把周道毛茸茸的脑袋,引得他舒服地哼了两声。
“它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大猫。”一个抱着猫的镇民这么说。
“狮子本来就是猫科动物。”她的朋友肘了一下。
“但是狮子比猫要危险得多。”人群里有人这么说。
大家议论的声音大了起来。贺望感觉周道轻轻蹭了他一下,他转头,看见对方肉眼可见的失落下去。
“看来大家都不喜欢狮子。”他小声哼哼。
“哦,我和诸葛难道不算大家吗?”贺望略微俯身,凑在他的耳边说,“他们只是需要一点时间适应大型动物,你是人见人爱的好小伙。”
“那可不,所有人在相处过后都不会讨厌我的。我只是有点……担心这样的情况会带来太多的麻烦。你们总不能每天都和不认识我的人解释一次,这太累人了!”
“能对话解决的就不是大问题。”诸葛抽空说。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一个带着橘红色尖顶帽子的人分开人群来到他们的面前。他先是稳当当地来到诸葛的面前,两人鞋尖的距离绝对不超过一只蚂蚁。随后他将脸凑得更近,甚至于他尖尖的鼻子最前端的一部分直直戳进稻草人的身体。
在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后,诸葛觉得对方可能只能闻到他身上浓烈的稻草味,对方站直身体,中气十足地开口,响得像个喇叭:“傍晚好,小伙子们,欢迎来到杜博阿人的小镇,我是这里的镇长。”
“傍晚好,镇长。很抱歉打扰这里欢庆的氛围,我们并不会带来太多麻烦。”
贺望看见诸葛再一次想要将头顶上那顶画上去的帽子摘下来行礼,他有点想笑,但他忍住了,只是学着诸葛的样子将手放在胸前。镇长看见稻草人的举动后拉开一定的距离,将头顶上巨长的帽子拿下来(那看起来像是一个加长plus的单色路障)颔首。围观的人也跟着回礼,尽管他们头顶上也没有帽子。
“好了,都散了,继续我们的庆典吧。这三位先生值得我们的信任。”镇长手臂一挥,又稳当当地离开。
好奇的杜博阿人没有立刻全部离开。有人直接站在原地和自己的朋友继续先前被中断的聊天;有人晃悠着来到不远处的酒桶边上,又将自己手中的杯子倒满;也有人跳着转回广场正中央的火堆边,盯着某处发呆。还有一些人,其实只有两个,真是极少数中的极少数,走到他们的面前,似乎想要询问什么。
“傍晚……其实也可以说是晚上,呃,奥兹在上,我到底在说什么。晚上好,你们也是来参加庆典吗?”看上去年纪要大一些的青年说。
“他都说了他们只是路过。哥哥,你太紧张了。”年纪更小的青年,现在已经知道她是妹妹,不满地将他拉到身后,“我从我家窗户那里看见你们是沿着黄砖路过来的。你们是要去翡翠城吗?”
“是的。”
“去寻找自己缺失之物?”
“可以这么说。”
“那你们彻底走错方向了。”妹妹双手抱胸,眉毛紧皱在一起,露出一个非常不赞同的表情,“你们甚至沿着沙漠把这里绕一圈也比到那里去要好,没准还能从漫天的黄沙中捡到什么。”
“索菲亚,不能这么说话。”哥哥上前压住妹妹的肩膀,让她后退了一步,自己来到面露疑惑的三人面前,“抱歉,我的妹妹冒犯了。”
“不,完全没有。能告诉我们为什么这么说吗?”
他紧张地看了一眼被铁皮人挡住一部分的狮子:“可以去我家谈谈吗?”
“不,在这里说也完全没问题。”妹妹抓紧了哥哥的手腕,“很简单……”
“索菲亚·马图拉!”他看上去有些急了,伸手去捂对方的嘴巴。
她向后一躲,瞪着自己的哥哥:“你没资格管我说什么,詹姆斯。”
一场争吵在所难免,贺望和周道对视一眼,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无奈。诸葛轻咳了一声,看上去颇为熟练地按住两个人的肩膀把兄妹二人分开:“实际上,我们大概会在这里待一个晚上,明天太阳升起之前才会离开,时间还很充足。”
“所以不要急,好吗?”他很快收回自己的手,“以及我想询问一下处理那些肉类的地方在哪里,天快要黑了,我的朋友还没吃上饭呢。他有一天没吃东西了。”
“庆典的肉类供应是我家,我带你过去。”妹妹抓住诸葛的手臂,冲自己的哥哥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把人拉走了。
哥哥看上去想要说些什么,看着越走越远的两人,但还是转过来:“抱歉,我们走吧。我妹妹比较直率,更像我们的父亲。”
“他是方圆百里最好的屠夫。”
索菲亚在走出他们的视线后松开了稻草人的手:“我哥哥一点都不像他,听其他人说他更像那个抛下我们的妈妈。”
“因为翡翠城?”
“哈,这可不是我在外面告诉你的。”
“好吧,假设,我是说假设有一个人为了寻找什么去了翡翠城,他就不会回来了?”
“我不清楚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我只知道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出现在我们的生命当中。”她将脚边的小石子踢到路边,“翡翠城并不是一个好地方,它让我失去了妈妈。不管是她经历了什么,还是单纯的抛弃了我们。”
“我有的时候真的会很想她,每当我想她的时候哥哥都会在我身边安慰我。但是你也知道,哥哥和妈妈很像,那些我心中潜藏的害怕和恨就忍不住冒出来。”
“但你也知道他们不是同一个人,也不该被看成同一个人。”
“你也是来说教我的?”索菲亚一手叉腰,抬起头来看着脸上带笑的稻草人。
“我当然没这个资格。只是一些同样做过这种事情的可怜人的劝告。”他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就好像只是在说一些稀疏平常的事。
索菲亚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身边走路轻快的稻草人。
“不过我的父母并没有离开我,他们只是……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而我的家族有很多兄弟姐妹。”稻草相互摩擦的声音持续不断,却又几乎可以被忽略,“我知道将别人看作其他人以及被别人看作其他人的感受。”
“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乖巧地就像是一只大猫的狮子隔着一个铁皮人对略显紧张地詹姆斯说。
“的确,如果你的妹妹将对母亲的想法放到你的身上的话,你也会分不清自己的身份的。”铁皮人摸着自己的铁下巴,“你是哥哥,而不是妈妈。”
“但我没法放着她不管。当她缩在阁楼里面盯着灰尘发呆的时候,我也会很难过。而且总有一个人要承担起这些……责任?”詹姆斯歪着头,好不容易找出一个总结性的词语,“我习惯了去照顾她。”
“没准稻草人会有什么办法。我是独生子,完全没有面对这种情况的经验。”狮子说。
“我也是……”贺望摇头。
“你们愿意听我一路的唠叨就已经足够令人感激,我们就快到了。”詹姆斯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习惯性的笑脸,“爸爸应该也在家,我问问他有没有还没送过去烤的肉。”
狮子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非常奇怪。
2.6 肉
生肉应该是什么味道的?
周道曾有一次距离亲自获得答案只有三秒钟。那天他打开冰箱,饥肠辘辘的,那盒放在正中间距离他最近的肉安静地躺在那里。他闻到了一股味道,一股当他不饿的时候从来没有闻到过的味道。
他知道人在饥饿的时候嗅觉会变得异常灵敏,闻到先前闻不到的地方也很合理。但那个时候他鬼使神差般将它拿了出来,脂肪与肌肉如同某种还活着的东西包裹住他的手指,软软地往下坠着。
新奇的触感和气味让他稍微屏住了自己的呼吸。一小股血水随着他的动作滑落到掌心,被那些不深的纹理挡住,没法再前进。瞳孔因为凑得很近而放大,让漆黑的部分变得深邃。
三秒钟,当心跳来到四下的时候,他的肚子咕了一声。
周道突然回过神来,五指下意识收紧,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拿着它往自己的嘴里塞。那块肉被他攥在手里,可怜地发出一点动静,完全没有反抗。他心虚地去水槽将它洗干净,欲盖弥彰地塞回去。
但在他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大脑将这一股味道记住,妥善存放在了记忆的角落。而当他走到那扇门前的时候,那一块的神经元突然发了疯一般将那些过去挖掘出来,不单是味道。
“我觉得我还是在门外等你们比较好。”周道不安地后退了两步,一直退到栅栏外面,只露出一点点毛来。
贺望第一时间回头,回忆了一下周道拿的角色里面到底有没有胆小这一属性。早就等在门口的诸葛一步跨到他的身边,揽住他的肩膀,低声说:“随他去,要相信他野兽一般的直觉。”
还没等他吐槽“如果他觉得前面很危险,那我们就这样进去没问题吗”,诸葛笑盈盈地拉着他转了一圈,正好让人对上在兄妹俩别扭的道歉声中打开的大门。
要不是他的皮肤已经全都被替换成了铁皮,这会他全身的汗毛都要一根根立起来。可上下活动的用作眼皮的铁片因为过于快速的眨动发出细碎的哒哒声,比打点计时器还要规律。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几乎要在他的身上凝结出一层血膜。屋子里面开着灯,更能清晰地看清从每一个房间延伸出来的血迹。中间像是拖行的痕迹,看上去已经过去许久,只剩下干涸后的棕红。两边散落着血珠,鼓起的弧度中似乎还掺杂着细小的碎肉。
贺望想要后退、转身,不管怎么样总之离开这里,却发现诸葛那双稻草做的手将他狠狠固定在原地,让他动弹不得,甚至连挪开视线都做不到。
他就这样和对方暗中角力了将近半分钟,在他看来这比一辈子都要长。好在诸葛并不是被什么诡异的东西控制住了,对方很明显只是在实行他先前说的那个“循序渐进”的习惯教程。
“爸爸!你在里面吗?有客人来!”詹姆斯牵起妹妹的手,踩上干净的地板。
咚!
贺望几乎被这一声吓得原地上窜,这听起来像是将某种屠夫专用刀剁在砧板上,他甚至都能“看”到被切开的肉当中白色的软骨。
一个不算高的男人从那扇门里面走出来,他穿着白色的长袖,朝他们伸出的手宽大又粗糙。诸葛和贺望与他握了握手,稻草人提出,能不能让他们帮他做点什么,换取一块不大的肉回来。
屠夫思考了一会:“我向来不会参加庆典,这次也不例外。如果可以的话,请陪我的孩子们玩一个晚上。你们大概需要多大的肉?”
诸葛两只手比划出一只乌鸦的大小。贺望不知为何下意识觉得诸葛就是在比划那只自称黄昏之鸦的东西。他还记得它漆黑的身躯从拉长的阴影里面冒出来的样子,以及之后化作的那只羽毛几乎能吸收所有色彩的羽毛。
“这看上去没法喂饱一只狮子。”屠夫看上去有些困惑,“它一口就能将这么点肉吞下去。”
“其余的部分不应该再麻烦你们了,我们自有办法。”诸葛的笑容神秘起来,他蹲下来平那对兄妹,“好了,你们想去哪里看看?”
这是一个连稻草人和铁皮人都会走路说话的世界,那么一只狮子只需要一块乌鸦大小的肉就能吃饱或许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在场的人都想到了这一点,屠夫也不再多说什么,让几人等他一下,转身走向最里面那个房间。
没过多久,他提着用叶子包好的肉出来了。贺望担心血水会浸透稻草,抢先一步接过肉块。好消息中的好消息,他眼前幻视的血迹以及弥漫的血腥气逐渐消散,现在他的视角又是正常人的样子了。
这里的地板其实被打扫得很干净,房间的布局很整洁温馨。餐桌靠墙那一面的花瓶里面还插着一束花,散发着微弱的香气。
“带我们去火堆边上看看吧,我有点想喝那里供应的橙汁了。”妹妹抓着哥哥的衣角提议道,“你们想要庆典手串吗?那里应该也还有。”
“那里也供应麦酒,我不知道你们的那位朋友会喜欢哪种。”哥哥跟着大家走到门口,突然回过头,“爸爸,别喝太多酒了。”
他说完这句话后很快关上了门,将外面的响起的说话声隔绝,没有一点快乐穿透门板传到一个人站立在客厅中央的屠夫身上。
2.7 鹿
“虽然可能是多此一举,我想问一下这位狮子先生成年了吗?”在将装了一层麦酒的碗伸到狮子嘴边之前,哥哥突然开口。
“绝对,肯定,法律上认同的成年了。”周道有些惆怅地看着面前摊开的那块生肉,用一种惹人发笑的语调这么说。
在碗里面晃荡的酒液久久没有平息,即使已经被妥善放在了台子上。端着两杯橙汁从另一侧走过来的妹妹坐下来,晃荡着小腿:“怎么了,是因为不新鲜吗?”
不,是因为太新鲜了,新鲜到他在恍惚间觉得自己在追着猪啃。周道这样想着,用一种壮士断腕的态度闭上眼睛,用舌头上面的倒刺将这一小块肉勾进嘴里,嚼也不嚼地将它吞了下去。
他的好兄弟给他留了十足的面子,没有亲眼看着他此刻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周道觉得随着自己将这块足足有乌鸦(为什么他脑子里也产生了这个联想?)那么大的生肉吞下去后,他的一些美好的品质也随之而去了。更要命的的是,从他的消化系统传来的反馈是如此的正面,他的狮子舌头、狮子胃和狮子脑子都在疯狂地向他传达“这东西超好吃的啊”这一信息。
如来佛祖啊,如果他有罪,请用写不完的作业和当天晚上就来临的ddl折磨他,而不是这种……周道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那块肉正在他的胃里面因为一些什么肌肉的蠕动从这里滑到那里,然后再滑到别的地方。他要是再继续回顾,没准还没被胃酸完全腐蚀的蛋白质就要一下子滑进他的食道,然后让他的舌头再品味一遍这种奇怪的触感。
他晃晃自己的头,被橙色的手串当做辫子扎起来的那一束毛发格外有存在感:“你真的不过来吗?”
还在调整手串松紧的诸葛站在五米开外:“你要体量我,一个稻草人害怕火焰是它的天性,我可不想变一堆灰烬被你们装到小盒子里面。”
周道见对方坚持自己的想法,没再去管,低下头舔了一口麦酒。还没有喝过酒现在也喝不了的贺望凑过来:“味道怎么样?”
“普通的酒的味道,但是香味很好。”他砸吧了几下,将舌头上面残留的肉味清理干净。哥哥笑了一下,倾斜自己手中的杯子给他倒了一层橙汁:“那尝尝这个?”
周道显而易见的高兴起来,卷舌头的动作也快了几分:“我觉得它会很甜。”他舔干净了自己面前的碗,扬起自己的头哼哼两声,迎着贺望和哥哥期待的眼神,在他们两个中间扫视了会,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稻草人和你妹妹去哪了?”
“诶?”哥哥睁大眼睛,看着还没被喝完的杯子,神经质地站起来,环绕四周。他没找到熟悉的身影,到处都没有。把自己的妹妹弄丢了的念头一旦产生就如同远处摇晃的阴影那般笼罩了他,他想要去问问其他人,却在台子的边缘撞了一下,发出吃痛的抽气声。
贺望连忙去扶着对方:“你先别急,他们没准去说什么悄悄话呢。”
哥哥没出声,只是短促地呼吸着。
“行了,我闻得出来稻草人身上的那股稻草味,到我背上来。”周道用尾巴轻轻抽了一下看上去马上就要昏过去的哥哥。
贺望看见他的嘴巴动了动:“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她要离开我了?她要离开我了!”哥哥突然转头,直视广场当中的火堆。贺望突然有一种不那么美妙的预感,为什么第一反应是去看火堆……
“哥哥!哥哥!快过来!”呼唤从另一侧传来,那是稻草人曾经站着的地方。远离跳动着的火焰,周围甚至都没什么人。
哥哥如梦初醒般恢复了正常的呼吸频率,跑到妹妹面前,脸上的表情紧绷得厉害。妹妹却毫无察觉,抓住他的手就要往身后的路走:“我找到了一个很有趣的东西,我带你去看!”
“稻草人呢?”
“他在那里看着情况呢,你们看到了肯定会大吃一惊的。”妹妹蹦跳着,活泼过头了,和沉默着一言不发的哥哥形成鲜明对比。她转身就走,却发现自己没能拉动对方,漂亮的眼睛带着疑惑转过来,终于意识到对方的情绪不对。
“怎么了?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她小心翼翼地凑上去。
“索菲亚,你不应该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人到处乱跑。”背着光的脸看不清具体的表情,但颤抖的声音将他的情感全都暴露出来。
“我没有一个……”妹妹下意识反驳,却好像想到了什么,立刻转口,“对不起,我看你和你的新朋友玩得很开心,不想打扰你。”
担忧、恐惧,以及找到人后迅速升起的愤怒在一瞬间消失。他感到非常羞愧,或许这是他的问题,他不应该被愿意和他说话的朋友吸引大部分注意。“抱歉,索菲亚,我太害怕了。下次记得一定要和我说。”他上前一步,“你之前要带我去哪?”
“我突然听见一个声音不停在说帮帮我,于是我叫上稻草人先生和我一起去找声音的源头。”妹妹一边走一边说,“你猜我找到了什么?”
“我猜不出来。”
“一座没人居住的房屋里面关着的鹿!”她大叫起来。
“鹿?”周道重复着,脑海中再次闪过一个矫健的身影。
“是的,它说它本来想要去翡翠城,结果一不小心被关在那里。几年过去了,没有人听见它求救的声音,只有我听见了,并且打算把它救出来。”妹妹挺起胸膛,等待着被人夸奖。
“谁会把一只鹿关起来?而且还关了那么久,我觉得事情不会有那么简单。”
“所以我找你来商量。”
“你怎么不和跟你一起去的稻草人先生商量?他有说什么吗?”
“他说我不来找你的话你会吃醋的。”妹妹小声嘟囔了一句,只有走在后面的周道听清。他面不改色地想,诸葛这人还是这么会哄小孩,甚至于前面妹妹转口说的那句将争吵化于无形之中的话都是那个人精教的。
“他也主张把鹿救出来,他说这是他的支线任务。”妹妹重复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学着诸葛的语气,拐过一个弯,月光照亮了稻草人和他手中的乌鸦,“就在那里!稻草人先生,我将他们带过来了。”
“晚上好。”那只貌似小一点的乌鸦安静地待在诸葛的手中。
“铁皮人先生,过来,我再给你看个好东西。”诸葛的笑听起来实在是不怀好意。他指着头顶上的那扇窗户,然后小乌鸦很有眼力地飞到他的肩膀上,让他空出双手来。贺望内心泛着嘀咕,走到他的面前,被一把抱起来,
他大叫一声,第一时间捂住自己的眼睛,不敢去看那扇窗户里面的场景。他今天已经被吓了两次了,都说事不过三,但第三次惊吓也是不要来的比较好。
“嘿,我还会骗你不成?里面是一只鹿,我保证不吓人,骗你我是小狗!”诸葛故意晃了一下,迫使贺望为了维持自己的平衡,将捂住眼睛的手撑到他的肩膀。那只小乌鸦附和着叫了一声,跳到诸葛的头顶。
贺望艰难地眯出一条缝来,看见了蜷缩在房间中央的白鹿。高洁的、虚弱的,看到这样美好的事物变成这样总是令人遗憾的,他低头询问诸葛:“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里的上一个镇长干的,为了一些谁都不知道的目的。至少里面那只鹿是这么告诉我的。之前那个镇长还会每天给它送点吃的来,但自从某一天,我猜是换了一个镇长后,对方就不再来了。它一直饿到现在,你们知道鹿吃什么吗?”诸葛将贺望放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只小乌鸦在他头顶上蹦跳着。
“也许吃草?”兄妹俩连镇子都没出过,自然也提不出什么好意见。
“它吃树叶。”
“哦,那去哪……不对,谁在说话?”贺望一个激灵,抬头看见边上的那棵树在冲他晃着枝条。
“是我。”一根枝条垂下来,那个声音继续说,“它终于等到有人来救他出去了。你们可以把这个砍下来给他吃,记得砍嫩一点的地方。它可能不太有力气咀嚼了。”
好地狱,一棵树在请求一个有斧头的铁皮人将自己的一部分砍下来给一只不知道困了多久的鹿吃。贺望这么想着,摸上自己腰侧的斧头:“你会受到什么影响吗?”
“哦,是会有点痛,所以你记得砍快点。我认得你那把斧头,我想你会是一个好的樵夫的。”
这话说得贺望在心里冒汗了:“实际上,我昨天才握上这把斧头。”
“……你来吧,不管怎么样,我准备好了。”对方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
还好这把斧子足够锋利,树的枝干被砍断的声音很干脆。诸葛一只手捞起那一小把叶子,另一只手往上一捞就挂上了那个窗台。那只小乌鸦跳到他的手上,从食指当中啄出一小截稻草来。
诸葛利落地撬开窗户翻了进去,趴在窗口问:“你们还有谁要上来?”
在一旁跃跃欲试很久的妹妹立刻举起手,还一把抓过哥哥。周道认命地趴下当做一个血肉升降台,两人合力把兄妹俩拉了进去。
“我们这样算不算私闯民宅?”妹妹突然想到。
一旁的□□一下拍上额头。来都来了,闯都闯了,再思考这个是不是有点太迟了。不过她看上去也不是很在乎这个问题,凑上前去想要摸摸虚弱的鹿。还没等哥哥阻止她伸手的动作,那只鹿抬起头,妹妹的手从它的身体上穿了过去。
“我已经死了,鹿没法不吃不喝好几年。”它这么说着,却还是温顺地靠了过去。妹妹感觉自己的手浸入一片冰凉的地方,就像是她当年将手垂入河流当中。
“那你还能吃叶子吗?”她想要抱住它的头。难以言喻的悲伤漫上来。
哥哥接过稻草人递过来的树枝,从最顶上摘下来一小片。嫩叶的汁水沾在他的手上,顺着掌纹流淌。鹿缓慢地靠过来,伸出舌头将那片叶子连带着那些汁液也舔舐干净。
鹿身上暗淡的光芒似乎变得亮了一些。哥哥连忙摘下更多的叶子喂给它。诸葛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脑中多了一些想法。
“我们过来的时候在不远处的那片森林里遇见过一只鹿。它告诉我们,前往翡翠城的道路非常危险,它的父母都消失在了那条路上。我想,它是你的孩子吗?”
那只白鹿落下泪来,泪水啪嗒啪嗒落在兄妹俩的手上:“我想……是的。啊啊,亚当斯,我的小亚当斯现在过得还好吗?”
“它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就是有的时候会很想你。”诸葛走了过来,将三个同样悲伤的生物抱住,“有什么办法能将你带出去吗?”
它吃光了叶子,朝着月光站立。妹妹的眼睛追着它,看见周围突然升腾起一股奶白色的雾气。她再也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嘴巴。雾气包裹着她,却完全没有冰冷侵入的感觉。
她无知无觉地站起来,两只手环住白鹿的脖颈,这一次她没有透过对方。
“索菲亚!”这样的呼喊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朝那个地方看去,视线穿过白雾,将一个笑脸送到那人的眼前。
诸葛闻到了充斥马图拉家的那股血腥气,却被水汽冲淡了许多。他隐约听见有声音在他耳边说:“替我感谢那棵树,伸手,如果你们在前进的路途中遇到问题,吹响它。”雾气散去,只有一个人站立在月光当中,那只白鹿不见踪影。
稻草人握紧出现在手中的白哨,松开架住哥哥的手。他立刻冲过去,抱住自己的妹妹:“别再离开我了。”
“永远不会的。”妹妹拍拍哥哥的后背,眼睛却看向自己的手串上面多出来的那个白色珠子,“我们回去吧。”
诸葛走到窗边,示意周道做好准备。闲来无事的贺望已经坐到那棵树的树根上,不知道和它唠嗑多久了。他等走进房间的三人双脚落地,迫不及待地问:“鹿呢?”
“在这。”诸葛向他们展示了一下白哨,然后将它塞到自己躯干当中,“我把它放到你的油壶边上了。话说你现在有生锈的感觉吗?”
“完全没有。”贺望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和脖子。
“对您的帮助表示感谢。”诸葛对着边上那棵树行了那个摘不下帽子的礼。
“实际上,那是我欠它的。”树回了一句,就不再说话了。
“它说它接下来要睡很长的一觉。”贺望连忙补充,“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回广场吗?”
“我有点累了,想回去了。”妹妹说。她看上去变得格外文静,或许是真的把精力条耗空了,甚至都没法继续用那种活泼的语调讲话。
“好。”贺望看向诸葛,打算过会找时间和他单独聊聊房间里面发生了什么。
2.8 复盘
稻草人和铁皮人没有睡觉的需求,所以他们两个果断找了个地方让周道去睡觉,自己跑出来绕着小镇走路。
“我想问很久了,你肩膀上那只小乌鸦是怎么回事?”
“哦,这个啊。那只乌鸦改主意了,打算用这种方式记录我经历的事物。这位是这块地区的小摄像头先生。感谢您的辛勤劳作,希望您能在他面前美言我两句。”诸葛抬手顺了一下小乌鸦的毛。
“是弟弟,不是小摄像头!”小乌鸦很受用地蹭了他两下,“你们接下来还要干什么吗?不干什么纯聊天的话我就下工了。”
“睡觉去吧,小摄像头。接下来是最容易睡着的对话。”诸葛耸了下肩膀,它就如同一道阴影融入了夜晚。
“好了,现在是感知派的教学时间。”诸葛将手臂搭在贺望的肩膀上,开始提问,“在那对兄妹的家里你看到了什么?”
“遍地的血迹和血液中的碎肉,这很符合屠夫的身份。”贺望回想起那个时候闻到的气味,还是有点不适。
“还有刀砍中砧板的声音。”
“我以为那是现实。”
“没有人会穿着白色衣服去剁肉的,而且那个房间也不是处理肉类的房间。不过你前面总结出来的那两个已经很不错了,接下来是略微跳跃的联想。”诸葛试图打一个响指,却因为他稻草的手失败了。
“一般情况下,我们只会分析幻视中最重要或者最引人注意的三点。而分析的角度也从它们最特殊的地方开始。当然了,解释这种东西就和玄学一样,你觉得应该往哪个方向分析就往哪个方向分析,也不会有准确的答案。先说说你最直观的感受。”
“那个场景令我感到很压抑,尤其是那些到处都是的血。”
“那马图拉一家呢?他们给你的感觉是什么?”诸葛看向某一个方向。贺望猜那指向他们正在谈论的对象。
“我说不上来。我不知道兄弟姐妹之间应该如何相处,如果我有一个妹妹的话,或许我也会变成那个样子。你知道的,就是把大部分注意都放在需要照顾的对象上面。”贺望看向诸葛脸上画上去的上扬嘴角,“这不对吗?”
“他有点太关注对方了,甚至于将自己看做一个客体。这一般发生在父母的身上。”诸葛轻轻跳过某块凸起的地砖,“我更倾向于在他的母亲离去之前对他说过什么。”
“照顾好你妹妹什么的?”
“差不多。你看到的碎肉块是不是基本上都泡在血里面,和周围干涸的痕迹不一样?血有的时候代表着生命和能量,如果血象征着哥哥的话,那么碎肉块就是妹妹。”
“那为什么会有两种血迹呢?从每个门延伸出来的那个血迹会代表什么意思?”贺望仔细回想了一下。以从前门到后门的那一条为主要的线路,楼梯上的宽度是不是和这一条的一样。
“或许是他受到的指令除了妹妹,还有联系起一家人。又或者说他在模仿自己的母亲,当他感受到家庭氛围的不安的时候,学着她的样子能让他更加安心。期待着能让家庭氛围恢复先前的样子。”诸葛长叹了一口气。
“那刀的声音象征父亲?因为屠夫的身份?还是说他做过什么类似于用刀砍断什么的事情?”贺望试图用自己的脑子分析情况。
“你听到声音后联想到了什么?”诸葛突然将整个人靠了过来,虽然也没有什么重量就是了。
还能联想什么?中间颜色比周围要更浅的砧板,然后就是被切开的肉。没有多少血,只是一块完整的肉被分成了两块。贺望看向诸葛,没明白他的意思。
“我看到的是一块肉被分开了。那把刀既不锋利也不厚重,那一声是分开的最后一刀。刀刃上面布满缺口,黏连着几块碎肉。”诸葛说,月亮在他们的头顶亮得吓人。
“和你看到的关注点不一样,对不对?感知,感知,说到底是你自己对于外界的感知,它并不是一个很客观的东西。那个时候我思考的重点在于这个家中父亲承担了什么样的角色,而你当时的关注点或许更多的放在两个孩子上。”
“那我们能通过这个分析出来什么结论呢?一个破碎的家庭,这就是我们想要知道的吗?”贺望的眼睛盯着前方,突然开口询问。
“这些信息都归在完整度当中,属于角色理解的一部分。以及更重要的,你可以从中推断你可以做些什么来帮助他们。当然了,我把你带出来,这个帮助的部分就交给周道了。”
“可是他又看不见这些幻觉。”
“江雨有和你说过他的直觉很好用吗?比起感知更像是开挂一般的道路指引,他甚至不用进门就知道那里面的氛围令人不适了。”诸葛弹了一下贺望的脸颊。黑夜里响起一些细碎的声音。
团在门口栅栏内的周道打了个哈欠,侧身让偷偷开门溜出来的哥哥靠在温暖的肚皮上。他将脸埋进充满狮子的味道的毛里面,安静了好一阵子。周道等他将自己的情绪收拾好,忽略了腹部的湿润感。
“她说她要自己去找妈妈。我不同意,和她大吵了一架。”闷闷的声音传来。
“为什么不让她去呢?”周道将头搁在前爪上,低声说。
“她没法照顾好自己。”
“那你和她一起去呢?”
“我们不能把爸爸一个人丢在这里。”
“你们三个一起去?”
“那不可能。”哥哥锤了周道一拳,“镇子里没有好屠夫了。”
“那等她能照顾好自己了,你会同意吗?”
“……”哥哥没有说话,默默把脸抬了起来,翻了个身靠着温顺的狮子。
“其实你也知道,人不可能永远盯着另一个人。你可以试着让她和其他人出去玩一天。她不会因此厌恶你,也不会喜新厌旧想要换一个人当哥哥。”
“我没有这么想。”
“你有。当你听到她第一反应是去找稻草人而不是你的时候,你有这么想过。”周道掀开一只眼,看着抬头观星的哥哥,“你可以让她和别人玩,也可以让你和别人玩,这不会影响你们之间的关系。”
“我曾经差一点就失去她了。”
“那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她的。别用意外来惩罚你自己,也别因此伤害她。不要去想那些从未发生过的极端事件,对你们两个都怀抱信心一些。”
“明天我们出发后,会替你留意相关的消息。别担心,事情会被解决的。我听见你妹妹走来走去的脚步声停了,要去和她道歉吗?”
"先让我和你待一会吧。"哥哥这么说着,学着他的朋友把那些被哭乱的毛理顺,“不过在今天睡觉之前,我会去找她的。”
周道把尾巴绕过来,搭在哥哥的腹部,继续发出猫一般的咕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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