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周拓宸不是那种轻易就妥协的人。自己是有多不靠谱,才能让爸妈能想出派周拓宸送她去上班这种主意?还能让周拓宸不惜处于冷战期间也要回来?
周芮扬不太想继续往深处思考,免得自寻烦恼。
“但爸妈跟我说得太晚了,我下周的课已经排好了,不方便请假找人代课。”周拓宸继续说。
如此这般,可真就太好了!周芮扬登时就转忧为喜,强装大方模样:“没事儿没事儿,你忙你的,不用管我,千万不要耽误你的正经事儿。”
“不过,我又想了一个替代方案,周末这两天我回来正好领你先去认认路。”
周芮扬差点儿就要当场翻白眼了,是不是当了老师的人都会变啰嗦?就不能一句话简洁扼要地讲清楚嘛,还搁这儿写小作文呢,起承转合波澜起伏的。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凡事都有个先来后来,我周末已经有安排了,我和阿初说好了要一起出去兜风。”
周芮扬正要伸手去拍一旁裴初霁的肩膀,谁料裴初霁不带半点儿犹豫,就往后退了一步,灵巧地避开了。
她绕到周芮扬背后,轻轻向前推了一把,对周拓宸说:“大局为重,你还是带她去认路吧,哥哥。”
“别呀,你……”周芮扬眼睁睁看着友军以光速倒戈,简直欲哭无泪。
周拓宸看了一眼被拖来垫背的裴初霁,看起来不像是周芮扬临时起意编的说辞。
“不好意思,阿初,我不知道你们有约。你们打算去哪儿?”
“我们只是随便说了一下,地方都还没想好呢。而且今天晚上已经去遛弯儿了,差不多了。”裴初霁老实交代。
“要不这样,你们按照原计划出去玩儿你们的,我等芮扬回来再说吧,也不赶着这么一时半刻的。”周拓宸说。
“没事儿,”裴初霁摇了摇头,“我估计明天也早起不来,还不如睡到自然醒,正好补补觉。你们商量着你们的,我先上去洗个澡。你们先商量着,一会儿告诉我明天几点走就行。我可以跟你们一块儿出门,到时候随便把我放哪儿就行。”
裴初霁心知肚明,周芮扬之前邀她去兜风,不是缺人陪,而是有事要对自己说。不过,说到红色的玛莎拉蒂,她并不全然陌生,路上见过两次,还都是在宋偲文家附近。世界上不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早在那天夜里,她就听出了弦外之音,当时心就凉了大半截。
今晚该散的心都散了,没必要再沉浸在里面伤春悲秋了。
“行,我看你眼睛好像有点儿肿了,累了吧,晚上早点儿休息。明天也不着急,你就踏踏实实睡吧。”
两个人把当事人周芮扬晾在一旁,三言两语就把她接下来的安排给交代了,比工作会议还高效。
周芮扬见裴初霁虽然没刚来家的时候那么丧了,但脸上还是很明显有独属于社畜的淡淡死感和倦容,也只能放任她脚底抹油先撤退。
不过,就算孤军奋战,也还要微微挣扎一下。
“我又不是不识路,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的吗?你也不怕说出去招人笑话。”
“笑话谁?你还是我?别人说什么或者想什么,我完全不care,但我的确不大放心你。”
“有什么不放心的?”
“公司人事发给你的邮件和员工手册,你提前看了吗?”
“……看了一点儿。”
“一点儿是多少?”
“三分之一吧。”
“你知道星期一应该先去哪个部门吗?你知道大堂主管是哪个吗?认得人事办公室在哪儿吗?”
“到时候去了一问,不就知道了嘛。”
“你有去过酒窖吗?分得清客人的存酒和店里的备酒吗?基本常识都搞清楚了吗?”
面对连珠炮似的一长串提问,周芮扬憋了一会儿,才不服气地顶嘴道:“难道就我一个新人?难道别人一去就什么都懂吗?”
“新来的有好几个,但人家先你两个月就报到了,估计这个节点新人培训都进行得差不多了,很可能就剩下你一问三不知。”
“你们之前不是都同意我九月再去的嘛,干嘛现在又反悔来说我?”
“是谁说不在家舒舒服服过大四最后一个暑假就不签劳动合同的?同意的人不是我,我也谈不上反悔。但我暑假期间太忙,确实还没顾得上照看你。”
“那你这会儿才来临时抱佛脚地照看?也太晚了吧。”
“所以我赶着趟儿先带你去探探路啊,这次帮不上你什么大忙了,起码得把你送到门口吧。”
周芮扬双手抱肘,打量着周拓宸,蓦地想起了小时候爸爸送自己去幼儿园前一天的光景。她仿佛被核桃砸中了脑袋,豁然开朗,带着胜利者的微笑打趣道:“哦,现在想到巴结我了,刚刚你怎么不态度好点儿?”
周拓宸无奈地摊手,“我哪里态度不好了?”
“既然这样,你就不要用那种好像亏欠了什么的眼神看我。上次去你们学校看你的时候,我就已经说了,你能够选择自己喜欢的路,我是真心为你感到高兴的。”
“谢谢你。”
周芮扬话锋一转,“不过,你也不用把我想象得太高尚,好像我是兄妹情深才替你分担这部分压力的,不存在的。说实话,爸妈又没有用刀架着我脖子逼我,是我自己想过了,目前这样就是最优解。你专心在学校里搞你的科研,我正好填补你的空缺,在家混口饭吃,也不至于啃老。反正爸妈对我本来也没什么过高的期待,也就谈不上失望了。”
“你好像……”
“好像什么?你竟然也有词穷的时候。我好像变了?我知道,我游手好闲地gap了半年,家里七大姑八大姨没少说我吧。就算演,我也该稍微收着点儿了。我知道,你别担心,我明天跟你去酒庄,不懂的地方你教我呗。”
“要是什么时候你干得不开心了,或者坚持不下去了,你一定要第一时间跟我说。”
“哥,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靠谱?”
“不是的,我只是怕你……”
“怕什么?就是天塌下来也有人给我顶着呢。”
周芮扬走到窗户边,以手挡额,望向院子里的停车位,“好看吗?”
“好看。”周拓宸很给面子。
“羡慕嫉妒恨吗?不后悔吗?”
“为什么?”周拓宸一脸懵。
“你不是从家里开走了一辆旧保时捷吗?就是你借给了朋友的那辆,一直都是我在开。外面这辆才是爸妈为了庆祝你回国特意买的,可惜你和它有缘无份。”
“这不是挺好嘛。”
“好什么?”
“这辆车更适合你,和你很搭。你们小姑娘开起来,多拉风。我现在住学校旁边,不用每天开车。而且我经常往乡下地方跑,用旧的就很好,磕哪儿碰哪儿也不心疼。”
“你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在意啊。”
“你想试探我什么?”
“如果放在平时,我是不喜欢捡漏的。”
“这怎么就成了捡漏呢?这是该你的。”
周芮扬回头,“该我的?”
“这型号是我替你挑的,怎么样,我审美还不错吧?”
“啊?”
“反正我知道到头会是你的东西,我的预知能力也还挺准的吧?”周拓宸笑着拍了一下她的头。
“你别碰我脑袋,本来就不聪明,回头再给敲笨了。”周芮扬捂着自己金贵的脑袋躲到了一旁。
“行吧,不跟你耍贫了。阿初都去洗澡了,你也早点儿洗洗睡吧,明天不要起太晚。我们在家吃了饭再过去,还是说,你们想去酒庄吃饭?”
“那就去酒庄吃午饭吧。我想多睡一会儿,不用准备我的早饭了。”
“嗯,你说了算。”周拓宸把桌上的空水杯全都收到了洗碗池里。
周芮扬蹬蹬蹬上了楼梯,走到一半又折返了回来。
“又干嘛?”周拓宸没转身。
“有件事儿,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讲一下。”周芮扬声明道。
“什么事儿?”
“刚刚代驾的是正经人,不是什么精神小伙儿。”周芮扬利索地又补充了一句,“他还是阿初的学弟呢,法学院的学生。”
“哦,”周拓宸微微点了点头,“望京大学的学生啊,那挺好。”
周芮扬凑到旁边,低头从下方仰头瞅他的脸,见他面无表情,就问:“你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周拓宸将洗干净的杯子依次扣到了沥水架上,淡淡地说:“不就是代驾吗?我该有什么反应呢?再说,我连个背影都没看到,也没说人家是精神小伙儿啊。”
“他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所以,你想向我证明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没想到会在那儿碰上望京的学生,稍微感慨一下,这年头大学生挺不值钱的。”
周拓宸转头看向她,微微蹙了蹙眉:“那儿是哪儿?酒吧?”
“不是酒吧,我是去吃甜品套餐了,要了一点儿开胃的香槟酒而已。人家还送了马卡龙呢,你要不要尝尝看?”周芮扬指了指裴初霁进门之后放在餐桌上的马卡龙。
“是吗?”周拓宸擦干手,朝硬纸袋子走了过去。
等礼盒拿出来的一瞬间,周芮扬心说糟了,忘了,盒子还是青藤特制,可千万别把店名印在上面啊!
“那个……”
“怎么了?”
“我还没吃呢。”
“你怎么这么小气?前脚才说让我尝,后脚就又舍不得了。”周拓宸哭笑不得,将礼盒还给了她,“我不吃你的东西。”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可以一起吃。”周芮扬一把接过来,麻利地拆掉丝带,撕开封条团到手里,用双手托起盒子,狗腿地呈到了周拓宸面前,“我让你先挑。”
对不起,阿初,要用你的马卡龙借花献佛了。
周拓宸没客气,捡了一块就尝了起来。
“怎么样?味道还可以吧,周老师?”
周老师看了看咬口的夹层,“要我说实话吗?也就勉强及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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