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工花灯,质量保证,走过路过你千万不要错过!”
“只要三十元,通通三十元,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只会买到一盏纯手工限量版元宵花灯!”
管园门口人群熙攘,齐奇和李今樾俩人一个叫卖,一个在后面做手工,没等人群高峰期过去,一整个衣架的花灯销售告罄。
“发了发了。”齐奇收了摊,蹲李今樾身侧数钱,“樾哥,一千四多啊,咱俩赚了一千四啊!”
李今樾很淡定,抽出四百递给他。
齐奇拒绝:“别,花灯都是你自己做的。”
“拿着。”李今樾把钱塞他兜里,“你的口舌费,算哥请你喝水的。”
李今樾待朋友很仗义,算得也清,该是谁的就是谁的,齐奇知道这钱他要是不拿,下次李金樾摆摊就不带他了。
“谢樾哥。”齐奇咧嘴一笑,收了钱,问:“不过樾哥,这个花灯这么好卖,怎么不多做一点,做百十来个,那就是三千块啊,李爷爷那小摊车直接变摩托车啊!”
“都说了限量款,卖多了就不叫限量款。”李今樾收起晾衣架,把剩余的花灯材料和垃圾塞进一个纸箱里。
“我听过,这叫……饥饿营销是吧?”齐奇若有所思,拍了拍李今樾的肩膀,看他的头,感叹,“樾哥,你这脑子咋这么好使,学习好,还会赚钱,又能打架,你说我怎么就没这么全能呢?”
李今樾一手抱纸箱,一手提衣架,瞄了眼齐奇:“可能,你的头发占领了高地吧。”
“啊?啥意思?”齐奇纳闷着,却见李今樾往北边走,忙拉住他,“樾哥,你干什么去?”
“回家。”李今樾把衣架往肩头一放,宽阔的大掌稳稳抓着,头也不回。
“别啊,不是说好看花灯吗?”齐奇扒拉他肩膀上的衣架,“我陪你摆半天摊了,你陪我进管园玩会。”
“去管园玩?”李今樾侧头看了眼乌漆麻黑的管园门口。
五分钟后。
李今樾蹲在管园某绿化带丛后,看着不远处公园湖边对峙的两波人群,阴恻恻地转头:“玩?”
齐奇看得聚精会神,低声道:“樾哥,你看西边领头的那戴眼镜小子,眼不眼熟?”
管园一直疏于管理,设施破旧,这个时间点湖边黑灯瞎火的,李今樾什么也看不见,仔细瞄了眼,隐约觉得眼熟,但关他屁事。
“哎,别走啊,那小子,就你寒假给他补课,结果抢了你年级第一的小子。”齐奇抓着李今樾,“我特地打听了下,这小子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不知道怎么惹到四中的人,四中这群人跨了半个县城找这小子,说就算过节也要给他揍一顿。”
李今樾疑惑:“你打听这干什么?”
“当然是因为你。”齐奇说,“你是我兄弟,你的年级第一就是我的年级第一,这小子抢了我的年级第一,就应该好好教训他!”
李今樾斜睨他,面无表情。
齐奇说实话:“好吧,四中的人出钱让我们兄弟俩教训他一下,给五百。”
“我们?”
“主要是你。”
李今樾扭头就走,齐奇几乎扑上去:“樾哥,五百呀,你做多少花灯,摆多少摊才能赚五百。而且他们也不一定能打起来,我再多叫几个朋友,再加上你这身手,保证不吃亏。”
李今樾抗起晾衣架,转身就要走:“我早说过,我不打架。”
“樾哥樾哥……”齐奇拽着晾衣架不让他走,“我这都答应人家了,你好歹露个面,意思意思。”
李今樾一眼识破:“你不会提前把钱收了吧?”
齐奇眼神闪烁:“这不是要做发型……”
李今樾推开他:“告辞!”
“樾哥!”
齐奇抓着晾衣架不松手,俩人拉扯一来回,哗啦一声,铁棍掉在地上发出巨响,晾衣架散了。
声响惊动对峙的两波人,领头的纷纷警惕起来,戴眼镜小子不敢置信指着对面:“你们还有埋伏?!想玩围魏救赵?!”
四中人懵了,什么玩意,啥赵?
“说什么屁话!你们到底打不打?”
戴眼镜小子双手背后:“我不喜欢玩阴的,让你们的人出来!”
“出来了出来了。”齐奇拉扯着李今樾从绿化带钻出来。
“李今樾?!”戴眼镜小子惊讶地扶眼镜,不等他惊讶完,就见齐奇拉着他进了四中阵营,顿时痛心疾首状:“你们俩,叛徒!”
“四眼你说谁呢!”齐奇不满,并拉扯李今樾,“不知道你们樾哥从来是对事不对人吗?”
“你才是四眼,我叫周翔!”周翔咬牙瞪他,“你俩是一中的,却帮着四中,不是叛徒是什么?”
周翔身后几乎都是一中的人,也纷纷愤慨地瞪着李今樾两人。
四中人得意:“四眼,你们学校扛把子都倒戈了,我看你们还怎么打?”
一听‘扛把子’这个称号,李今樾挑眉笑了声,感觉肩头被人撞一下。
“你别扒拉我!”
李今樾嫌弃地推开齐奇搭他肩上的手,实在无法理解这群人,大过节的,明天就开学了,非要半夜跑这么黑的地方打架,也不知道是不是晚上汤圆吃多了。
他从四中阵营站出来,怀里稳稳地抱着纸箱,一手拿着散架的铁棍,表明立场:“不好意思,太黑迷路了,你们继续。”
“李今樾!”四中人领头人叫住他,“你可是收了钱的,不能走!”
周翔一听急了:“李今樾,你竟然收钱打自己学校的人?!”
两波人上前将李今樾围住,现场局势顿时从NvsN变成1vsN,料是齐奇也懵了。
“各位各位,弄错了。”齐奇忙上前调解,奈何两边都情绪激昂,一个嚷嚷着李今樾收钱不办事,一个说李今樾为了钱出卖同学,吵吵嚷嚷的,眼看就要动手。
突然,砰地一声响,李今樾扔下纸箱,一手插兜,一手抄着晾衣架的铁棍指着众人,面相凶狠:“我看谁敢动!”
一群人噤声,看着李今樾手上的铁棍,不敢乱动。
几年前县城几个学校四中最出名,当然是以打架出名,其他学校没几个敢惹四中的人,不知哪天起,一中出了个李今樾,不仅学习好,打架也是一把好手,号称一中扛把子,以一敌十不再话下。
不说是不是整个上水县学生都知道,单今晚来打架的两波人对这称号一清二楚,李今樾铁棍一出,一脸凶狠,又体格健壮,一看就是练过的,他们这种小鸡仔身材根本不够他玩的。
一群人僵持着,忽然,一阵刺耳警笛声炸响,不知谁喊“警察来了!”,众人纷纷做鸟兽散。
跑了半圈湖,有些人发觉不对劲,警笛声渐渐远了,然后消失不见。
等两波人回到原地,才发觉李今樾和齐奇早就没影了。
管园街对面,齐奇举着逃跑时李今樾塞他手里的纸箱,大喘气:“樾,樾哥,跑……不动,了!”
李今樾回头观察了一下,见没人追出来,接过齐奇手里的纸箱,扭头走了。
“哎,等我一下。”齐奇跟上他,边喘气边说,“你行啊,还随声带警报器。”
李今樾把手从兜里掏出来,晃了晃笨重的老人机:“特地下载的手机铃声,以备不时之需。”
齐奇竖大拇指,一脸佩服,下一秒皱眉:“不过我们就这么跑了,这四中的不找我们算账啊。”
“不是我们,是你。”李今樾瞄他一眼,“你要是还不上钱,可以把这一头秀发给他,怎么也值个小几百。”
齐奇眉头舒展,若有所思。
俩人在解放路分开,李今樾径直往北,一手抱纸箱,一手提铁棍,顶着寒风回到小区。
小区没有装路灯,只能借着饭店后厨玻璃透出来的一点光线找路。
积雪被踩得咯吱响,嘴边呼出雾气,走过这段油烟味十足的小路,李今樾远远就看见自家小商铺门前蹲了一团什么东西。
李今樾顿时警惕起来,以为四中人来蹲他,沿墙壁躲暗处走,放轻脚步凑近,定睛一看,这不下午吃雪的女生吗?
她蹲在这里,是在吃‘晚饭’?
谁还没有点难处,李今樾感同身受,停下脚步,想着等女生吃完再回家。
这时,女生站起来,手里捏着一螺丝钉,朝门里喊:“爷爷,我找到了。”
老李头从屋里出来,笑着接过她手中的螺丝,指了指屋里对着女生比划。
“真的不用了爷爷,我已经吃过了,太晚了,我先回家了。”女生摆摆手,转身跑进单元门。
李今樾走进商铺,放下东西,见老李头正做着木工,他走过去坐小马扎上,帮忙按住木块,问:“爷爷,刚才是谁?”
老李头钉完钉子,对他比划。
“楼上的?”李今樾纳闷,住楼层,那应该不穷啊,怎么吃雪呢,难道是什么癖好?
老李头拉他看屋子角落里的一堆木材,兴奋地比划。
“都是她带你捡的?”李今樾想起下午女生狂吃雪的模样,问老爷子,“那你有没有谢谢人家,请人吃个东西什么的?”
老李头摇头,指着锅里的汤圆比划:‘她说她吃过了,不饿,留不住。’
李今樾点头哦了声,没再想这事,接过他手里的工具:“这次打算做什么?板凳还是桌子?”
老李头推开他的手,不让他动,李今樾没跟他争,拉下卷帘门,开始烧水洗澡。
趁着烧水的间隙,李今樾从床底掏出一个铁盒子打开,找到一张银行卡放进书包里,准备明天早上把今天赚的钱存银行。
老李头端着碗过来拍他的肩膀,李今樾摇头:“不吃了,下午吃大半锅,撑到现在。”
水壶咕噜噜响,李今樾从角落里拿出一个木头浴桶,浴桶两端绑着搭建好的铁棍,把不透风的塑料帘子往上一搭,简陋的洗澡间就形成了。
倒好洗澡水,李今樾迅速脱掉衣服跳进浴桶,惬意后仰。
透明皮帘上氤满雾气,少年健壮的身躯将木桶塞满,抬手动作间,水流涓涓作响,白色毛巾擦过男生线条流畅的颈线,宽厚的肩头,坚实且有力的胸膛,最后浸入水中,隐没在垒块分明的腰腹。
老爷子吃完汤圆又开始做手工,李今樾洗完澡收拾完毕,从书包里掏出练习题,趴书桌上奋笔疾书。
头顶小小的灯泡照亮整间屋子,一老一少低头各自做着自己的事,静谧安好。
*
翌日六点半。
生物钟准点起作用,文珊睁开眼,一脸懵地看着天花板。
昨晚她和张慧龙龙一起睡大卧室的床,夜里龙龙哭闹不止,母女俩再次睡下时,文珊隐约听到楼下饭店养的公鸡在打鸣,当时差点没跳下去把鸡杀了。
好在没过一会,鸡发出一声凄厉惨叫,然后再也没出声了。
文珊狠狠搓了搓脸,坐起身,蹑手蹑脚走出卧室,进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提神醒脑。
昨晚剩的菜很多,文珊热了一下,匆匆吃完,给张慧卢康留好饭菜后,收拾书包出门。
六点半的冬天始终是灰蒙蒙的,空气云蒸雾集,又湿又冷。
文珊裹紧围巾出单元门,看见老李头开着卷帘门收拾他的小摊车。
“爷爷。”文珊上前打招呼。
老李头见她很高兴,从摊车上拿出一杯热豆浆递给她。
文珊看着冒热气的新鲜豆浆,狠狠咽了下口水,摇头拒绝:“谢谢爷爷,我吃过了。”
她并不认为她和老李头熟,俩人只能算点头之交。
视线狠心从豆浆上移开,可嗅觉控制不住,文珊干脆低头看雪,梗着脑袋往前走,忽然一抹蓝色跃进视线。
文珊小跑过去,洁白的雪地上一朵蓝色毛绒小花苞静静地躺着,可爱极了。
蓝铃花灯的小花苞?谁掉这的?
否管谁掉的,她捡到就是她的了。
文珊喜滋滋捡起花苞,小心拍掉上面的雪,从书包里找出一条细线,将花苞牢牢系在拉链上。
虽然只是一朵小花苞,但这可是从价值30块钱的花灯上掉下来的,文珊占了大便宜似的,脚步轻快。
蓝色小花苞随着她的动作轻轻跃起,绽放着,像是活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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