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0班并不容易,文珊这一年在李今樾和楚小雨的帮助下,成绩大多数在一百名之外徘徊,最近一次大考发挥超常,年级排名九十八,虽然离三十名只有六十几名,可排名越往上越是神仙打架,考进0班,其实也就比登天容易一点点。
更何况,文珊的目标是,她、楚小雨、李今樾三人都要进0班。
三人第二天晚自习结束就把彼此的薄弱点挑出来,并制定了详细严格的计划表,李今樾和文珊的打工时间也攘括在内,时间精确到分钟,整个一月份,三人过得紧张又充足,一分钟恨不得掰开两分钟用,楚小雨甚至用塑料袋裹上手机,挂淋浴旁,说这样洗头的时候可以多看几眼知识点。
文珊嫌冬天洗头太麻烦,直接去剪了短发,下午回学校时,把同桌女生吓一跳,
“珊姐,你怎么剪头发了?”
剪完头发,文珊感觉头上轻了好多,心情也变舒畅,难得开玩笑,“我准备考0班了,这叫削发明志。”
同桌眼睛在她头上瞄来瞄去,疑惑,“珊姐,为什么你剪短发这么好看,我剪头发就那么丑,不是都说,剪头三天丑吗?”
楚小雨边揉文珊的头,边说:“那是因为我有眼光。”
文珊剪头发时,楚小雨一直在旁边监督着,就到底刘海多短才算短的问题差点跟理发师打起来,理发师压根没有自由发挥的机会,完全按楚小雨的要求给文珊剪了个日式短发。
文珊皮肤白,脸小,这款发型显得人更元气,可可爱爱的,让楚小雨忍不住想rua。
然后,等晚自习结束后,文珊的头发已经开始竖起来了,一靠近,还会发出“滋滋”的静电声。
“珊珊,对不起嘛。”楚小雨左手拿着梳子给她道歉。
文珊:“如果你能放下右手上的手机,我就考虑一下原谅你。”
楚小雨憋笑又拍了几张照片,老老实实给她梳头,讨好:“哎呀,珊珊你的底子真好,短发可不是谁都能驾驭的。”
齐奇这几天也跟着他们三个一起学习,他和李今樾坐俩女孩对面,看着文珊新剪的发型,发出真诚的疑问:“你剪头了?”
文珊:“看不出来?”
齐奇犹豫了下,“你额头前面,好像多了点头发?现在剪头还能增发?”
楚小雨:“这是刘海!”
齐奇啊了声,表示不理解,他捅了捅李今樾:“你说呢?”
没人搭理他,齐奇转头,见李今樾埋头奋笔疾书,好像根本没听进他们的谈话。奇怪,这家伙竟然没趁机表现,他又戳了戳,“李今樾,你觉得文珊头发到底有没有少?”
李今樾手里的笔一顿,没看文珊,拉起齐奇:“上厕所。”
“你什么毛病,大男人上厕所还要人陪。”齐奇戴上帽子,嫌弃说。
“嗯。”
“你嗯什么……”齐奇瞥过去,无语,“不是,你要看就光明正大看,还借口上厕所跑出来看,丢不丢男人的脸。”
李今樾没搭理他,收回视线,径直走向厕所。
齐奇追上去,调侃:“怎么着,是不是觉得文珊剪了头变丑了,不敢看?”
“滚!”李今樾朝着他屁股就是一脚。
齐奇笑着躲开。
李今樾说上厕所确实是借口,但都出来了,俩人还是去了一趟,完了没着急进去,站走廊里吹了会风。
晚风冷到刺骨,李今樾双臂搭栏杆上,下巴搁小臂,眼睛呆呆地看楼下光秃秃的树枝。
齐奇瑟瑟发抖,嘴还是欠:“不是,文珊就算变丑,也不至于在这里伤春悲秋吧。”
李今樾缓缓侧头,阴测测地看他。
“开玩笑开玩笑。”齐奇知道他这是真生气了,举手讨饶,“不过,那你到底怎么了,你俩吵架了?”
李今樾转回头,半晌,低喃:“太好看了,不敢看。”
“……滚啊!”齐奇实在没忍住,一拳砸他手臂上,他以为他会躲,手上用了力,结果结结实实捶了上去。齐奇纳闷:“靠!你怎么不躲?不对啊,你这阵子有点奇怪啊,有心事,文珊怎么你了?”
李今樾视线依旧在楼下秃头梧桐树,多愁善感地叹了口气。
廊道里冷得不行,齐奇没耐心跟他这里缅怀秃头梧桐,催他:“冻死爹了,咱能不能赶紧进屋——”
“我有点忍不住想表白了。”李今樾半个脸埋手臂里,闷闷说。
五楼的晚风跟鬼哭狼嚎差不多,齐奇有那么一瞬以为听见鬼叫了,反应好一会,“你来真的?”
李今樾挠了挠后脑勺,他哪知道?反正这会他燥得不行,是那种打拳已经不能缓解的躁动,必须倒立俯卧撑再加几十个后空翻才行。
齐奇见他不说话,隔玻璃看了屋里的文珊一眼,拽强着他又回男厕,鬼鬼祟祟地观察每个坑位,才问:“你什么计划?”
李今樾被他拽着,手扒拉厕所门框,死活不愿进去:“什么什么计划?”
“表白计划啊。”齐奇还把人往厕所里拽,时不时朝后看有没有人过来,“这里隐秘,女生不会来。”
李今樾嘴角一抽,甩开他,掉头就走,他才不要在男厕说讨论这个,太猥琐了。
“等会等会。”齐奇追上去,把人堵门口,“不是,你好歹透个底,让我心里有个数。表白时间,地点,需要准备什么样的惊喜?对了,现在流行摆蜡烛阵,我这就去给你买蜡烛。”
李今樾拽着他的后衣领给人拉回来,嫌弃:“你土不土,还蜡烛阵,你当做法啊。”要是真能做法让文珊喜欢他,他早买百八十个蜡烛摆上了。
“那你到底怎么想的?”
“没想。”李今樾走到小阳台上,背靠栏杆,一手插兜,一手搭栏杆上,侧头盯着楼下乌漆麻黑的操场看。
“没想?”齐奇嫌冷,干脆裹着帽子蹲下,仰头看他,“我的樾哥啊,表白不是随口说说的,你要浪漫,浪漫懂不懂?”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表白了?”李今樾也蹲下,墙角昏暗,瞧不见他的脸,只听见略微闷沉的嗓音,“我就是,刚看到她,有点忍不住而已。但,还是忍住了。”
齐奇:“……”
为什么要忍呢?齐奇觉得自己应该多少明白一些,他仍记得文珊走丢那晚,李今樾靠坐在大石头旁颓丧的模样,他猜测,他大概是因为害怕。
可为什么呢?
齐奇想起俩人刚认识那会,李今樾带着他满县城找兼职,他们那几天挨个店铺问,从白天到晚上,但因为是学生又要兼顾学业,上班时间还要求与学校时间错开,没有一个合适的,虽然大多数老板人都很和善,但两天下来齐奇心态崩了,说什么也不找了,李今樾什么话也没说,让他回去休息,自己再去城西边的菜市场问问。
当时俩人蹲路肩啃烧饼,齐奇问他:“要是人家再拒绝怎么办?”
李今樾狼吞虎咽吃完,很无所谓地耸肩:“那接着找呗,直到找到为止。”
在齐奇眼里,李今樾好像就没怕过什么,不怕贫穷艰苦,不怕闲言碎语,不怕一落千丈,不怕跌倒失败,他明明活得并不如意,却永远那么坦荡豁达。
所以,李今樾当初告诉他自己在害怕时,他更多的是不敢置信,他从没想过害怕这个词有一天会表现在李今樾身上。
齐奇试探说:“要不,试试?”
“不行!”李今樾斩钉截铁拒绝。
齐奇缄默,过了会问:“就,一直这样吗?”
李今樾头埋膝盖里,双手胡乱摸了摸寸头,心底涌出另一种烦躁,夹杂着惶恐不安,不然该怎样呢?
他是真的在怕,起初怕文珊知道,又怕文珊不知道,可现在他更怕文珊会为难,会痛苦。
他亲眼见识到家庭变故对文珊的伤害,也明白文珊母亲对她的影响,现在的文珊像一片薄冰,敏感易碎,楚小雨和他的友情被她当成两根救命稻草,死死拽着,才不至于彻底陷入沼泽。
文珊不能再遭受任何惊变了,哪怕是一点点小小的变故。李今樾明白,因此他不敢赌。
所以,就一直这样吧,等着,等文珊愿意走出来,等文珊看到他,总会等到的。
狂风呼啸着,像哀泣,像悲叹,少年无惧,张开双臂,迎着风雨,这是黎明前的怒号,是朝阳升起前的狂欢。
骤雨会停,狂风会止,他会等到的,如梦中般——
太阳再次升起,曙光洒满人间,他牵着心爱女孩的手,飞奔在春暖花开的大地。
【2015年1月31日,多云。
这一晚,我又做梦了。
我想,既然都能梦见,那就一定能实现。
我相信,一定能等到,我会得偿所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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