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腊八就是年呀!陆儿续儿,外头念书的娃们也回来了,出去搞副业的人也回来了。挣上钱的人家就气夯夯的,走到人前头都是个风光的。路上一见,这个一问,那个一说:今年挣了多少多少钱!哎呀,没有挣上的这个,必定会投来羡慕的眼光。一天一天,整个徐沟镇都忙碌起来了,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附近的拖儿带女,远处的风尘仆仆,必定都要到街上来,转上那么几趟,早早把过年的东西就买下了。没时间出来的,趁住土还没有旺,抓紧时间把家具抬出来,一间一间扫屋里;或是请上个屠家杀年猪;再要么,就是男的烧洞洞子,女人们在屋里和面、揉面,一板又一板往家里抬酥饼子。反正人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心情,提前准备着过大年的必需品。《腊月十五夜》,专门就是记录这一情形的。原文:
指子捏完擀面刀。夜阑田静声渐悄。馒头花卷酥饼子,蒸又烧。明月只在乡间照。楼头深空星汉遥。年味越浓风越软,夜色高。
闲话少叙。眼瞅着过年的气氛越浓了,谁家哪一天烧馍馍,必定就得提前几天才能定下,因为还要和发面干啥,关乎的就多了:提前和下烧不上,面发掉了;和的迟了面不发,烧下又是死疙瘩。哈哈,实话也矛盾。忽一日,从早上到下午一直在刮风,气温明显下降了,快天黑的时候,零零星星飘了些雪花儿。第二天就是腊月二十。赵四把羊打出去,看天是晴空万里,看地是白茫茫一片。反正到外头就是清丝儿风,特别冷,脸上就跟条子抽的差不多。外头立不住,教羊先吃去,人先回来了,原又躺到烫炕上趄下了。吴二婆清早上就过来了,一脚踩到大门的门槛上,扯直嗓门子喊:“张梅!张梅!”赵四两口子都在屋里。娃子带信说下的,这几天也回来哩,老婆子的心里热乎乎的,问老爷子:“也不知来就到哪一天了?”赵四随心里想下的,说:“娃子来,就把欠下的车钱先还掉,我们再不教他人说烂脏话!”老婆子听了,就跟没有听见的差不多,自是忙手里的活,就连“嗯”也懒得嗯一声,好像这件事跟她没关系,她只是负责听的,再就是负责往锅里打荷包蛋的。正当她给老爷子往碗里泡馍馍的时候,听见外头来了人了,因抬起头问:“谁呀?进来了吃饭!”不说话。就又大声喊:“有啥事你进来了说!”这才听见来的人问她:“烧馍馍的板,是不是放到你们的屋里了?”赵四听出来了,是吴二婆,“问人借东西来了,说话的口气还特别大,就跟要自己的东西一个样。”想到这里,气“扑腾”一下就上来了。当时从炕上下来,踏了个酥鞋子,一瘸一拐出来了,立到院子的台子上,指着垮墙边里的铁板,没有给她说好话,“那不是板么!板是贺家的,你问去,那叫你烧,你就烧;那不让你烧,我还没办法,我这些仅仅是个搁板的地方。话又说回来,这几天还挨不上你呀!这个不是集体集下资的,你啥时候想烧,你就烧来了?”吴二婆一听话头儿不对,悻悻然走了。这里赵四自语:“脸厚得很!好像板是你们吴家置办下的!你问我要来了,我又不欠你们的东西!再一个,一样的个话,你说软活些,人也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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