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姑妈烩了满满一锅烩菜。又端上的花卷、馒头。青年人围坐在茶几的一转儿。秦源私下说丫头:“把你的姑妈们请过来。”原来,秦琴给到本队了,对象叫白玉顺,是个地道的庄稼人。秦姑妈往碗里舀,秦源往桌子上端。二舅舅坐在炕的最中间,问他:“你的媳妇子走了哪里了?这么大的时间,怎么不见?”尕姑妈说:“媳妇子的妈妈不行了!进了腊月门,把两个娃娃撂给我,再就没有管过。说起过年了,屋里又没有蹲过,今个又跑了娘家,伺候病人去了。叫我说是应该的,儿女养下就是防老的,现在就是上考场的关键时刻,她姊妹两个不尽孝,不伺候,谁伺候?”秦源微微一笑,朝二舅点了一下头。二舅舅把额头上的汗擦掉,又问:“啥病这么严重?”尕姑妈先不着急回答,看见炕上、地下的人都端上碗了,才说告诉他:“听来听去是不好的病!一开始媳妇子还害怕外人知道了,瞒我们,到后头就纸里包不住火了,——癌症!吃不下去了!”赵二忙问:“啥不合适了?”尕姑妈睨斜着眼睛,声音压的更低了,“胃癌!”
赵五听见了说:“也不知怎么了?现在的人,轻容易不得病,一得就是绝症!”说完又显能,“这么说,秦源的外母也快了,不是攢三、就是一七!也就这个哪一天的客!”秦源解释:“像这种病,但凡能吃下去一点点都能行。问题是咽下去就吐,一天至多喝上些开水,还不能多,一多原吐出来了!”赵二听了若有所思,脸上的表情越严肃了,“水都咽不下去,实话就不行了。你们早干啥去了?为啥不早些给病人动手术?”尕姑妈忙忙纠正:“早就动掉了!谁说没有动?原委动掉才扩散了,这会子再没办法救了。”
秦源补充:“总之是发现的迟了,尽头发现就来不及了!上一年庄稼收掉,自己感觉不对,我们领上医院里去了,早上药吊完,下午都能走回来,还瞅空子挖地、打埂子干啥。个人感觉精神了,也就停下不看了。立冬的那天又犯了,拉到县医院里一查,才知道是不好的病。谁也不相信,跑到市医院里再查,同样的结果。儿女还是不死心,才又跑的省医院,结果一检查,最后确诊了。医生说除非动手术!”说话间,瞅见陆舅吃完了,趁他不备,又给他倒了一碗。陆舅坐下了,说:“我好了,再不要了!”但是菜已经倒到碗里了,还得吃上,因又念叨:“你看这个娃们?”尕姑妈偷着笑:“娃们教你吃哩,又不教你上刀山!把个一碗菜,倒给你就加上!”秦源把空碗拿过去,才又接住刚才的话茬儿,“医生说你们早干啥去了?没办法了才来?人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不做手术的话,就说住到医院里,也是耐日子的。不知道你们有这个经济实力没有?要是有,就住下;假如无力承担,就回到家里慢慢养去。我的外父不丢手,心思想自己的缸里没有水,河坝里淌着。因说:我们自己没有钱,可以找亲戚朋友借,只要能看好,就是拉账累债,我们也给看。医生听懂了,说:这个病是世界难题,哪里也没有特效药,只能是先看着再说。结果一动手术,钱就铺了一条路,不见好转的,人也瘦成一把干柴了,病人自己也觉着了,个家首先不住了,说:把我拉回去,怎么了怎么,不见好么,只管住下干啥?给娃们再拉下些子账!以后教娃们怎么生活哩?再到后,医生也劝开了:先回吧!开上些镇痛的药,带回去吃去,最起码能减轻病人的痛苦!事实上也没地方借钱了,才说拉到家里的。现在除了准备后事,还能有什么办法?”
赵四思想了半天,轻声说:“一开始你们就错了!早些用中医调理,就说是完全好不了,最起码人死不掉!再一个也花不了那么多的钱!因为在中医看来,根本就没有癌症这么一说,中医有中医的治疗方案。”秦姑妈又舀了两个起碗放到炕桌子上,赵四一见,忙忙劝她:“再不要舀了,谁吃自己就舀上了,舀下就是剩饭!”赵六吃热了,碗放下说:“既然是癌症,神仙来也治不好,看了也是白花钱,最后还落个人财两空。倒不如不看,及早着手安排后事,早死早脱孽。这样做最实际,一个是病人不痛苦、不遭罪;再一个给活人也拉不下账!”赵二不同意,“嗨,话你不能这么说!活的盼心儿,放到谁人的身上都有!如果确实看了,还是老样子不见好,实话也没办法了,儿女们的心也尽到了,病人也就心甘了,就算以后死掉,娃们也不后悔;要不然,将来就给娃们把遗憾留下了,肯定要怨悔:那会子家里也没有钱呀,给我的妈就没有好好儿看。人世上的事,你能说上吗?还能看好的,也说不一定!”赵五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叫我说,回来准备后事是最好的选择。你说住到医院里,一个是农民家庭没钱;再一个是谁有那么大的精神天天伺候去?你说,娃们是干自己的事情呢?还是说天天伺候老汉呢?难道你们没有听说过‘久病床前无孝子’的话吗!”赵二听了无语,只是心里想:“假如哪一天挨上你了,我看你还说这个话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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