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莫现在这么厌恶我吗？”

检测室内，风逸一丝不苟地给莫归一戴上了检测设备，让她坐在了一张柔软舒适的白色躺椅上，扶着她缓缓躺下。他半跪在她身边，脱掉了她那双银色的高跟鞋，将几个检测终端套在了她的脚踝上。

做完这一切后，他靠在躺椅扶手边，看着眼前精致得如同一个瓷娃娃般的美人，问出了这句话。

莫归一不是厌恶风逸，而是憎恨。但她没有强硬地拒绝风逸，是因为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她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让风逸尝到她曾经尝过的绝望！所以，留风逸在身边，更方便对他进行报复！

莫归一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了，她有些困倦，一躺下便感觉到一股浓浓的睡意。她懒得回答风逸的问话，也没有精力去思考报复风逸的计划，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却在几乎要睡着时猛地惊醒，然后转头警惕地看向了风逸。

是脑中突然冒出的第二世的记忆让她醒了过来，她深吸口气，瞪着风逸说道：“快点检查！”

风逸无奈起身，转身去取一旁医用托盘里的注射器和药物。

莫归一一直盯着风逸摇晃着兑药瓶的白皙瘦长的手，看着他将注射器的针管扎进了兑药瓶里，看着他将药水吸进了注射器中，看着他转过身来，对上那双平静温和的目光时，竟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莫归一抬手，用一股精纯的能量将风逸手中的注射器夺走，然后狠狠地砸在了地上，砸成了一堆碎渣。

风逸只是神色微动，依然保持着高级教授的儒雅与淡定，说道：“这支辅助检测的能量稳定药剂，即使有帝国补贴，也得要十万元才能兑上一支，虽然花的是白塔的经费，但小莫这样浪费也不太好。”

“算我头上！”莫归一没好气地说道，然后唤来站在墙边的苏柒，说道：“看着他兑药，看清药品清单上的每个字，别让他掺进别的东西！”

苏柒嗯了一声，立刻站在了操作台边，拿起了经过多个专家审批的检测方案，翻到了药剂清单那一页，然后盯紧了冷藏箱里那一瓶瓶密封的药剂。

风逸看了苏柒一眼，眼神逐渐冷了下去，他望着天花板深吸口气，走到莫归一躺椅边，猝不及防地就俯下身握住了莫归一的后脑，吻上了她的唇。

莫归一反应迅速地推开风逸，唇角被风逸咬出血迹。

风逸舔了下唇角沾染的莫归一的鲜血，嘴角扯出了不符合他身份的疯癫的笑：“小莫，你是我的，从小到大，你都是我的，我的妹妹！”

莫归一冷笑，手一扬招出数百根半米长的锋利尖针，唰的一下出现在风逸身前，密密麻麻地停留在他眼前五公分处。看着瞳孔猛缩，神情紧张的风逸，她笑道：“今时不同往日了，哥哥！”

时光回转，眼前的一切被拉成了长条状的光影，莫归一仿佛看到了记忆里的两百多年前，初次见到风逸时的样子。

那时的他，还是一个十四岁的小男孩。

第二世，莫归一一出生便被抛弃，成为了科恩城城门口的一个弃婴。她没有什么好运气，进出城门的人没有一个理会这个啼哭不停的婴孩，是城里的老乞丐收养了她，一直养到五岁。

五岁的时候，莫归一天赋爆发，在老乞丐垂死之时，用路边的野草炼化出了灵丹妙药，救活了老乞丐。

老乞丐非常震惊，因为在整个罗兰魔法大陆，魔法师比比皆是，但魔药师却是稀有的至宝。在整个科恩城，就只有四位魔药师，其中两位还垂垂老矣，剩下的两位是科恩城城主，和城主唯一的儿子，风逸少城主。

魔药师制造出的魔药，既是魔法师晋升的必需品，也是很多魔法卷轴的原材料，还是魔法师战斗中不可缺少的补药，对于普通人来说，更是具有奇效。所以在罗兰大陆，魔药师比魔法师更为尊贵！

老乞丐目光短浅，得知自己捡着了宝后，完全有自己培养的打算，而是想着拿来换钱。他拉着莫归一跑到了大街上，扑通一下跪在了城主的马车前。

老乞丐拿莫归一换了一袋金币后，很快消失无踪。莫归一便成了城主家的私生子。

之所以是私生子而不是养女，是因为城主风赛将头发乱糟糟的莫归一领回家后，思索了许久命人带下去洗洗，并且命人剪掉了莫归一的长发。看着顶着一头短发，换上一身干净衣服的干瘦小孩儿，风赛板着脸严肃说道：“记住，从今往后，你就是个男孩儿了！你名叫风莫，此后，你就是我风赛的私生子，是我儿的磨刀石！”

小小的莫归一揪着手指，嗯了一声，朝着风赛大大地鞠了一个躬，喊道：“是，父亲。”

风赛对于莫归一的懂事和听话感到诧异，但同时又非常的满意，他拍了拍莫归一的肩膀，牵着她走向风逸的院子。

“你若表现得好，将来风家的资产，也有你的一份。”风赛不管这小屁孩能不能听得懂，依旧做了承诺。

“谢谢父亲！”莫归一摆出了激动的样子。

莫归一明白风赛的意图，风赛的儿子风逸少城主是科恩城的名人，他是小小年纪便成为了中级魔药师的天才神童，他并不纨绔，但是高傲，出席任何场合都目中无人。

风赛怕风逸太过自负，疏于学习和修炼，浪费他绝佳的天资，便安排了自己作为风逸的竞争对手，为了刺激和磨练风逸，让他能成为更厉害的魔药师，取得更大的成就！

所以说白了，自己就是风逸成长路上的垫脚石。

但莫归一不在乎，能进入风家，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莫归一就心满意足了。因为这五年，跟着老乞丐长大的她已经见识到了这个世界最肮脏、最卑贱、最恐怖的生活。

科恩城下城区的贫民窟里，到处都堆满了各种各样魔法废料，下水道早就被堵塞，恶心的腐臭味笼罩着下城区，久久都不会散去。每当夜幕降临，黑暗中就会爬出来无数被魔法废料影响得变异和扭曲的人类或者其他生物，他们游荡在下城区的大街上，如同百鬼夜行。

莫归一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每天被老乞丐抱着东躲西藏，靠着垃圾堆里捡来的食物活了下来。

这是莫归一第一次带着记忆转世，上辈子的结局太过凄惨，她没想到这辈子，居然是这样的地狱开局。她觉得自己能活下来就已经是奇迹了，所以她现在不求其他，只求能填饱肚子，在柔软舒适的床上睡一个安稳的觉。

来到风逸的院子里，莫归一看到了种满院子的奇花异草，从没经过系统学习的她完全不认识这些珍稀药草，但能凭直觉感受到那些药草中蕴含的饱满的魔力。

风赛牵着她继续往前走，走进了一栋两层小楼宽阔的大厅里，然后，莫归一看到了大厅里身穿白色长袍，拿着一个玻璃瓶，专注地摇晃着瓶中三色液体的清冷少年。少年的气质与莫归一见过的所有孩子都不一样，他的专注和沉静，都透着股和年龄不符的成熟，莫归一甚至有点怀疑，不会这位也是带着记忆转世的吧？

少年完全没有被两人的出现打扰，依然在观察着瓶中液体的细微反应。

整个一楼大厅已经被改造成了实验室，各种奇形怪状的实验器皿被整齐地放置在了实验台上，有些里头装着清澈纯粹的各色药液，有些装着粉末，有一些装着刚采摘下来的花束和叶片。实验台上还放着几个大小不一的燃烧炉，有的炉子上还煮着东西，沸腾的泡泡好像在散发着光。

“风逸，过来一下。”风赛喊了一声。

风逸根本没理会，连头都未偏一下。

风赛的脸色沉了下去，拔高了音量：“风逸！过来！来见一下你的亲弟弟，风莫！”

风逸这才转头，疑惑地望向莫归一。

风逸长得很好看，小脸上还是未长开的稚嫩，眼里的不屑与烦躁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来。二十多岁心态的莫归一觉得风逸既可爱又好笑，心想他应该就是个孩子，虽然有着成年人的专注但完全就是小孩子一样坦率的性情。莫归一小小的脸上扬起了笑，甜甜地喊了声：“哥哥。”

风逸眉头皱起，却仍然不发一言，哼了一声后便回过头来继续摇晃着他的药液。

风赛无奈地叹了口气，清了下嗓子，说道：“风逸，你弟弟风莫也是魔药师！”

这句话，才在风逸那里激起了风浪。他瞪大了眼睛，立刻转头看向莫归一，脸上全是不可置信：“魔药师？这么小的魔药师？”

看到风逸的反应，风赛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他十分亲昵地握着莫归一的手走上前，说道：“风逸啊，为父早就跟你说过，世上的天才不可止你一个，你八岁才觉醒，可风莫，五岁就觉醒了！”

风逸的脸色开始变得和他的药液一样暗沉，而风赛则故意露出了更加得意的神情：“只要是我风赛的孩子，都是天才！不枉我找了你这么久啊，小莫。”他将莫归一推向风逸：“小莫，以后你就跟着你哥哥住在宁院吧，这几天跟着你哥哥好好补一补基础知识，等明年上学后，再给你做等级鉴定。”

“好的，父亲。”莫归一朝风逸鞠了个躬后，跑到风逸身边，伸出了瘦弱的小手拽住了风逸的白袍，喊了声：“哥哥。”

“滚开！”风逸突然暴怒，甩开了莫归一，吼道：“滚一边去！我不管你是谁，宁院的主人是我，科恩城唯一的天才魔药师也是我！”

瘦小的莫归一轻易地被风逸甩飞，摔在了地上，疼得飞出了眼泪，却忍着没哭出声。

风赛见状大怒：“风逸，那是你弟弟！”说着，就朝风逸甩出了手掌，却没想到这一掌没打在风逸脸上，而是打在了扑过来的莫归一头上。

莫归一被扇得头晕眼花，靠着风逸差点晕倒，缓过来后，她哇哇大哭，挡在风逸面前，边哭边喊道：“父亲，不要打哥哥，不要打哥哥。”

风赛被莫归一的反应吓到了，他完全不明白这个第一天才收养的孩子，跟风逸哪来的这么深厚的兄弟情，可这孩子哭得动容，又完全不像是演的。

莫归一身后的风逸，也尴尬且不知所措，一丝愧疚浮现出来后，又很快消失，他板起了脸，谁也不理会，转身继续去捣鼓他的魔药去了。

呆滞片刻的风赛拍了拍莫归一的肩膀，说道：“别哭了，跟你哥哥好好相处，一会儿给你送几个仆人过来。”说完，离开了宁院。

莫归一抽泣着，像是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一样跟在了风逸身后，用这副惹人疼惜的样子，融化着风逸冰冷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