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雪如,快回来!”
岳雪如倒是回来了,跟着她的狐狸不知所踪,最后庄问微硬生生站了起来,站在走廊目送她离开,才确定狐狸没跟她走。
那狐狸去哪儿了?
回想各种视频里,柴犬挣脱缰绳那洒脱自在的姿态,狐狸想必也是如此。
当然,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很快就会知道。
*
这天,集训中心乱成了一锅粥,医疗楼大门紧闭,所有哨兵伤员被紧急转移,而普通人如庄问微则摸不着头脑,几次哨兵快打到面前,医生们组织剩下的人进到地下紧急避难。
外面声音怎么那么大,庄问微转移时往外望去。
“别看了别看了,结合热哨兵对视线很敏感!”医生护士驱赶着,顺带把窗帘都拉上。
“结合热?”庄问微当然知道这个知识点,讲到这节的时候原本喧闹的班级一下静悄悄,透露出诡异的期待,天天捣乱的哨兵一个个眼睛亮晶晶盯着老师。
——结合热,意味着遇到了高匹配向导,是结合的前兆,使双方的精神和身体同调进入兴奋。
对青春期的哨兵们来说,有什么比当堂听这个更刺激的事儿?
“一次,这么多哨兵?出啥事儿了还要封闭大楼?”庄问微满脸问号,她迟疑地说:“怎么,是春天到了?”
护士手里瓜子一堆,他们最后得出结论:管他们呢,反正不关普通人的事儿,既然不是全部撤离,就说明不是外部入侵。
庄问微吹掉唇上的瓜子皮,点点头同意,心里庆幸自己的量子兽早就跑了,否则现在不知道会受什么影响。
当然,这天之后,她会明白一个道理,人是无法认识自己本性的,就像她自认克己守礼,但作为半身的量子兽竟然会干出那种事。
*
陈铎,男哨兵,24岁的A 级,集训中心三上尉之一,第一连连/长。
下午少校带着他们三个开会,商量今年新哨兵入营的事儿。
春季大排查后新哨兵陆续出名单,接下来会统一拉到山区做适应性训练,剔除掉心理不合格、自愿放弃的人,再抽调完特长生到特区训练。
砍完头,砍完尾,某些伤损率比较高的部队再来打一波广告。
剩下的就按照来源地进行分派,结合当地实际情况以及哨兵意愿,看往年结果,他们安市今年预估会进150个左右的新哨兵。
三个连,每个连长手底下会多加4个班,正好所有人手下都被借调走许多哨兵,亏空得很——
正说到这事儿,陈铎心弦突然拨动一下,扰得半边身体酥掉,仿佛耳朵最里面被吹了一口痒痒的气儿。
他直接慌了神,腾地一下站起,在少校询问的眼神中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又冷着脸坐下,一秒不到就想到了借口:“今年的全国大比,我们一定不能放过虎贲营!”
“施阳泽马上要出静音室了,回头可以探探他底细。”刘磬少校不恼,倒是鼓励,他面对平级和上级一向滴水不漏,面对下级一贯春风带雨,“这里你的天赋和他最针锋相对,山上的雪豹,地上的虎,和他比比!”
“是!”
可是当陈铎借着调整座位视线下移,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冒出头来,绕着他的小腿,走完一圈,白狐抬头,灵动圆溜的眼睛注视他。
平白的,从那眼神里看出两分娇俏。
哪里来的狐狸?
上尉喉结狠狠滚动,他预感到自己热血要上脸,立刻抬起眼,压制住身体的反应。
那狐狸仍在绕,刺激的他背后一层鸡皮疙瘩接一层,海浪一样跟随情绪不断上涨,他不得不绷紧全身的肌肉用来对抗。
软,软得像天上的云朵,宣呼,挨到一点,肌肤的热量就移过去烤得腿暖哄哄。
刺挠,在一片软得要掉下去的触感里,偶尔会刺他一下,不疼,但留在皮肤感官里长久不退,反而像是钩子,勾得他不停地想。
多坏啊心思,偏偏在这种需要他严肃的场合勾他的小腿,根本来不及思考是哪里来的向导,所有的精力全用来确定一件事——
这是和他高度匹配的向导的量子兽!
只这么一会儿接触,他的身体就已确定出这一点。
但似乎不满哨兵长久无动于衷,狐狸尖尖的耳朵向后倒了一下,不再留恋,一下跳走,身形隐遁在空气中。
暖意离开,凉风吹拂小腿,乍然冻得一抖,丧失配偶的恐惧如同踩空落入悬崖。
陈铎刚刚抵抗的努力全然报废,一只老虎吼叫着显现,不等命令就已急急冲出门口,追捕那只狐狸去了。
“诶?”
少校刚要皱眉,就嗅到了什么,一把拽开临近的两个哨兵,“怎么会结合热!”
其他两人定睛一看,果然陈铎满脸通红,青筋暴起,双手一张,桌面就被抠烂,这也无需提问,都是哨兵,一看便知。
哨兵遇到高匹配向导,且双方长期密闭相处,大概率就会触发结合热,功用只有一个——快速提高身体素质,驱赶其他哨兵,占有面前的向导。
只是这事儿十分蹊跷。
“快走!”三个哨兵几乎同时撞破玻璃跳下四楼,后方陈铎紧跟跳下,誓要将等级最高的几位驱离领地。
哨兵争夺向导,动辄人命。
“我把他引到演武场,你们带麻醉/qiang和向导过来!”刘磬少校大喊,三人落地即分头行动,陈铎脚步几乎不顿,跟在刘磬后方。
*
符章,男哨兵,24岁的A级,上尉,第二连连长。
他从四楼跳下,落地如猫轻巧,穿衣看似纤细,实则肌肉每块都长在该长的地方,双脚一蹬地,身体就飞也似的来到十米开外。
这里他速度最快,所以直接领了去最远的医疗楼的任务。
但他并没有完成任务,因为在那之前,猎豹停在了一只狐狸面前。
它就在树下卧着,团成一团靠在树根旁睡着,软乎乎的肚皮随着呼吸一鼓一鼓,可爱得要命。
周身白得像日光在视野里烫了个窟窿,只一眼,视网膜便留下光斑,符章不知不觉痴了,脚步不听使唤地来到跟前站定。
猎豹轻轻“喵”了一声,想舔,数次张嘴呼哧却不知从哪里下嘴。
最后一人高的猛兽也想团成一团,把白狐围在中间,可它太珍惜了,于是冒着傻气,坐下时一屁股就把白狐给撅醒了。
“叽!”白狐爬起,尾巴不高兴地耷拉,在面前人类即将拥上来前,一尾巴扫到他脸上,然后轻巧跳到另一边去。
“叽。”看哨兵扑了空仍不生气,狐狸尾巴开始晃悠,尾巴尖儿勾得像弯着的食指,眼睛眯起,带了许多引诱的意味,在前头走两步就往后看一眼。
哨兵和量子兽同时暴起,两边如同后花园里的帝王和妃子,玩着你追我赶的游戏。
一扑,白狐就躲,躲到一边却又回头来看,看到对方不动,还要翘起尾巴尖左右甩动,可鱼若自愿上钩,它便翻脸不认账,又发狠似的躲避,引得对方无比失落。
竟不知向导是要玩他,还是真心要和他结合!
哨兵这边心急,被这游戏勾得再也按捺不住,两下逼得白狐到墙角。
猎豹扑来,白狐轻快一跃,反站在它背上,引得那家伙回首,又被白狐当面一爪拍在脸上。
“白狐,白狐,快带我去见你的主人吧”,符章单膝跪地,闪电般捞起狐狸。
狐狸还想挣扎,哨兵急了不留余力,手臂硬邦邦根本挣脱不开,于是摆烂,如一条皮草似的耷拉下去。
符章这边入手后好久才平息了激动,那丝滑的皮毛绢一般流过,属于高匹配向导的安抚也深入脑皮层,给最深处挠了挠痒,舒服得他浑身一抖。
“我输了,我输了”,他不知所谓地叹着,只抱起狐狸,就循着刚刚的方位寻找,“你赢了,向导,我的向导,只要你来就能支配我!”
*
集训中心上空的威压凝成实体,在会议室窗户碎裂的同时逐步扩散,在一瞬之间无形压力笼罩住所有人。
哨兵内部实行残酷的等级实力论,不少等级低的人当场趴下,剩下等级尚可的,也只忙着将同伴搬离,竟没有一个敢组织人手上前的。
一时集训中心内逃窜得只剩高等级哨兵及在地下避难的普通人,向导小队匆匆赶到演武场附近。
轰轰轰,远远就听到里面动静极大,两道哨兵气息正针锋相对。
“先扎一针镇定剂吧,哨兵小队呢?”
一个女孩拿起比手掌还长的针筒,一般处理流程是哨兵小队压住患者扎镇定剂,接着向导上场在安全状态下进行安抚。
“里面是一连长,中心能有几个比他厉害的?”
那个总是冷静自持的陈铎连长竟然也有这一天?
就在众人犹豫之时,“嗖——”一道灰色巨物快成残影擦身而过,恐惧令向导们的头发直立,他们中等级最高的就B级,日常都是坐办公室完成安抚任务。
“轰——”那东西与后方房屋撞击产生的灰尘瞬间扬起几米高。
巨大的风卷动,擦得向导们脸颊生疼。
回头看去,原来是演武场边上的石台阶,每块都要上百斤,直接被掰下来扔着砸。
“顾......也许该求助顾组长?”有人对向导小队组长谏言,“他们应该还没走多远。”
中年女人皱眉摇摇头,“到底怎么回事还不知道呢?一连长一直没匹配到向导,怎么会突然结合热?”
眼看黔驴技穷,遮挡视线的观众台也被拆得差不多,他们退到十几米开外等待,却不想一只红了眼的老虎吼叫着乍然出现。
“呀!”
几乎是女孩被吓到的一瞬间,向导小组组长就捂住她的嘴巴,十几个向导任由一连长的量子兽不断嗅闻。
钢针一样的胡须贴近头皮,扎得生疼,急促的呼吸卷着热浪扑到脸上,可没人敢动,免得被老虎判定为阻挡。
“吼——”它踱着步挨个嗅闻,越到后面脚步越急躁,脖间毛发炸起,几个向导当场被吓得量子兽显出形来。
有兔子有猫,就是没有狐狸。
老虎烦躁地原地转圈,在水泥地上踩出几朵梅花脚印,才又朝另一边找去。
“它在找什么?”向导组长敏锐察觉到什么。
*
那老虎在找什么?
同样的问题出现在施阳泽脑海,他连同自己的警卫队一出静音室,空气里威胁之意就如鞭子一般打上来。
“假正经又怎么了?”警卫队之一的吕放幸灾乐祸。
“向导跑了?”谁都能听出虎啸声里那股无法掩饰的焦急。
丹尼斯中尉在背后关上门,只一个错神,那五人就走成雁阵,后四人松散地舒展筋骨,唯有领头的施阳泽一出门全身就进入了警戒状态。
——全国大比的团队冠军,坚持到最后的哨兵。
“嘀”,丹尼斯依次打开后方三间静音室,‘墓土’案里被迫静默的A级哨兵们就此全部‘出笼’。
*
敛天禄,西南某军区某营营长,少校职位和集训中心头领刘磬同衔,按规定可以不听指令离开,鬼知道他为什么要借机留下。
“哟,这不是小施么,前几天指挥得不错”,他身材高大、五官舒展,一开口就三分笑意,27岁还一副纯善弟弟模样,无论亲远一开口就能拉得很近。
施阳泽顿住步子,回头看去,却发觉后面三人连同丹尼斯一起松散站着,却隐隐结成一派,都没有关注外面那震天响的打斗声。
“过奖,敛哥是主官,营里不忙?怎么还留在这里?”主官即是一连一营一团的主要责任人,一般是连长、营长、团长,既负责行政也负责训练,一向工作繁忙,天天加班来不及,还能有空在静音室里躲清闲?
敛天禄收住笑,露出苦恼神色,“这不是有困扰么,你也知道我经历了很多轮匹配失败,那天处理完国特库的事情,看你那个朋友倒是很合眼缘,恰好前几天国特库的负责人说帮忙引荐,先知会你一声。”
“嘶——”警卫队四人齐齐倒抽一口冷气,连询问‘你和她关系是什么’的环节都没有,直接摆出架势要明抢了?
“我那位朋友不是向导,敛哥这样吧,实在不行就跟家里低个头,如果敛叔叔也不给帮忙走路子,那就去求求我妈吧,她在白塔里能说上一点话。”施阳泽毫不示弱,摆出架势吓退有意者。
警卫队心里吐槽:可不仅仅是能说上话的程度,施家和白家强强联合,一个哨兵协会高层,一个白塔高层,常年占据哨向委员会一席之地,谁的匹配信息不从他们手里过?就是他们生出来的公子哥叛逆,非要从基层爬起,要不然谁家上尉去哪儿带四个A级哨兵做警卫?
“这事儿说不准”,后方哨兵出声,温文尔雅,年纪看着快三十,“你情我愿可不看家世背景,要看两人适配度。我虚长你们两岁,上半年受了伤能力衰退,就不趟你们这趟水,先去看看失控哨兵的情况。”
丹尼斯中尉不语,注意那人一个转弯却朝医疗楼而去,啧,一个个的,说得不争不抢好气度,实际庄问微的位置都打听得一清二楚了。
“对”,敛天禄朝丹尼斯笑笑,“差点忘了正事,是你们一连长吧,怪不得必须放我们出来。”
丹尼斯点头,他自知在一群人里优势不高,唯一脱颖而出抱得美人归的方法就是不言不语不引起注意、让其他哨兵斗得你死我活。
“好啊,那就一起去帮忙吧。”施阳泽也很通情达理。
然后所有哨兵几乎一起动身,一步之后却齐齐停下脚步。
“敛哥,不是说去看失控哨兵吗,你怎么去医疗楼方向呢?”
“你不也是?噢,刚刚那是无当营的吧。”
丹尼斯出声,“少校和一连长他们在演武场那边,各位可以先去,无当营那位大概走错了,我去通知他一下。”
警卫队诸位:各位,麻烦嘴巴和心保持一致好么,在这种需要你们的时刻,争风吃醋真的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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