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行人拖着行李走出E国机场的旋转门时，明溯才看到香香发来的消息。

香香找不到他们，身旁只有闻似邻的手机。明溯看着屏幕中时隔多天的消息，觉得有些好笑。

对话框里整齐排列的严肃文字，与记忆中那个总爱用颜文字的活泼形象大相径庭。

一周前，他总在期待着这个对话框的消息，现在收到了，却早已不是那个他所想的人。

有太多太多的不一样打乱了明溯原有的生活秩序。

他下意识驻足，仰头望向陌生的天空。咸涩的海风裹挟着异国的气息扑面而来，街边交错的广告牌如同漂浮的色块。

讲真的，直到这一刻，明溯才对物是人非有了实感。

"咚"的一声闷响打断思绪，明溯踉跄着回头，看到闻似邻斜倚在行李箱上，右脚贴着地，桃花眼微弯，棒棒糖在齿间转了个圈："发什么呆呢？时差还没倒过来？"

"没事。"明溯敷衍地应了声，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手机边缘。

锁屏界面走马灯似的切换着预设壁纸，他却无心欣赏，机械地回复了个"嗯"，便将屏幕重新按灭。

队伍前方，龙傲天的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突兀。黑色风衣猎猎扬起，如同展开的羽翼，却掩不住脊背倔强的弧度。他垂眸盯着地面，任衣角扫过路边的栏杆，发出细碎的碰撞声，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

这个向来洒脱的男人，此刻竟像座孤独的灯塔，固执地朝着未知航行。

龙傲天也没问他们在哪，要去哪，或是要做些什么，明溯总有些失职的不安。

直到手机再度震动，香香的消息终于拯救了他："司机在两点钟方向，速来！"

明溯长舒一口气，望着远处闪烁的车灯，正巧闻似邻轻巧地凑过来，用手扫了扫：“明溯同学，该上车了吗？”

发丝随着风扫到了明溯的鼻尖，瘙痒的感觉让明溯下意识地颤了颤。他盯着闻似邻笑意盈盈的脸庞，突然扭头，从闻似邻手中抢过了行李箱：“你太慢。”

明溯跑的很快，车窗挡住了闻似邻匆忙的身影，他揉揉眼，高大的身躯此时显得模糊。

不过，这个陌生国度的轮廓，也在夜色中渐渐清晰。

-

楚瑾家地下室的白炽灯在头顶滋滋作响，厉时琛被反绑在铁椅上的身影投在墙面上，宛如一幅破碎的剪影。

龙傲天推门而入时，那人低垂的额发遮住了半张脸，苍白如纸的皮肤毫无血色，若非喉结间细微的颤动，几乎要被误认成一具尸体。

他身上的淤青在浸透血渍的衬衫下若隐若现，被草草包扎的伤口还在向外渗血，暗红的血珠顺着小臂蜿蜒而下，在椅脚汇成细小的血洼。

闻似邻踩着满地尖锐的玻璃碴，最后一个跨进门槛。秉着男以鞋为天的道理，他抬起脚，抵着门框来回蹭动，试图刮掉鞋底的碎玻璃。

闻似邻抬起头，假装自己在犯懒，他盯着明溯紧绷的后背，脚底下的动作也越来越快。

突然，某个硬物勾住了他的鞋跟。

他低头一看，只见一只黑色高跟鞋半埋在玻璃堆里，鞋跟早已断裂，还沾着暗红血迹的鞋面，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闻似邻盯着那只鞋，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他用鞋尖挑起高跟鞋，四处张望，确认现在没有人注意他。于是随意地往门后一踢，看着它滑向阴影深处。

“弦歌下手真是够狠的。”他在心底暗自咂舌，目光扫过被麻绳勒的血肉模糊的厉时琛，又落在那只沾血的高跟鞋上。

龙傲天慢悠悠地走到了厉时琛面前，靴底碾碎玻璃碴的脆响惊得厉时琛睫毛微颤。

两人高度差让俯视的姿态更显压迫，龙傲天屈指勾住那人染血的发尾，指尖碾过潮湿的头皮，生生将低垂的头颅拽起。

四目恰好相接时，厉时琛才睁开眼。墨色瞳孔像深潭倒映着冷光，与龙傲天嘴角扬起的弧度形成诡异的对峙。

"我记得说过，遇到麻烦该找谁。"尾音拖着漫不经心的调子，却像毒蛇信子扫过脖颈。

厉时琛偏头挣扎，喉间溢出闷哼："还没沦落到给你送花圈的地步。"染血的发丝在龙傲天掌心纠缠，对方突然掐住他小臂结痂的伤口，指腹碾过新生的肉芽。

剧痛让厉时琛猛地转头，断裂的黑发落在龙傲天掌心。

龙傲天随意甩了甩手，后退半步扯开血腥味的空气："江特助，带他去酒店处理。"

明溯从刚才进入地下室的房间就一直在走神，这会儿听到龙傲天的话被吓了一跳。

“…是，龙总。”

他无视闻似邻看好戏的眼神，走出了地下室，余光却扫过空荡荡的墙角——正如香香所说，弦歌不在。

他环绕四周，弦歌确实不在，香香没骗人。

只不过… 它去哪了？

从那条消息开始，香香就没出现过。

明溯一直对香香存有提防，这个凭空出现的存在是附骨之疽，每次登场都踩着恰到好处的时间点，像是在游刃有余中露出的不经意，香香从未告诉过明溯自己到底是什么来头。

初次相遇时，香香骤然亮起，玫瑰金的数据粒子如星屑汇聚成人形，眨眼又消散成数据流，明溯至今记得那些真实触感背后悬浮的代码如何擦过他耳际。

香香一定掌管了很多明溯想知道却无从知晓的事情，它分明是在引诱明溯的行动。

从人物关系看，弦歌、香香、闻似邻这三人认识的时间一定不短，也许同闻似邻与洛向然的关系无法比较，但明溯猜测，他们三个应该比他和闻似邻更熟。

明溯每次追问，闻似邻都用慵懒的笑搪塞，那些模棱两可的回答砌起铜墙铁壁，他什么也抓不到。

而香香则像被程序锁死的精密仪器，吐出的字句像是在机器上铸就的人形，它用含笑的外表讲述着冰冷的游戏规则，无论如何试探，得到的永远是格式化的完整系统应答。

好像唯一含蓄的话，也只有那条不明的消息了。

三人从机场到地下室没有一点阻碍，连他们都是敞开的。

弦歌失踪这一讯息，是警告还是提醒？

香香也许只是一个投影，或是一段数据，但它的人物关系兴许很复杂，他与每个人都相识，相熟，或许与明溯也有一段不浅的渊源。

明溯不想承认，但事实看来，香香也许会比闻似邻更有用一些。

酒店安排也很顺利，明溯与闻似邻搭手，将浑身是血的厉时琛半扶半架地运入房间。

龙傲天随手将沾血的西装外套甩在手工地毯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揉着太阳穴，眼角的疲惫在暖光下格外明显。他扯松领口的暗纹领带，道："厉总，麻烦您先把自己洗干净。"

厉时琛倚着真皮沙发缓了缓神，指尖擦过龙傲天方才掐破的伤口，暗红血珠顺着指缝蜿蜒而下。

他抬起眼，墨色瞳孔里泛起几分玩味："龙总，我这浑身伤筋动骨的，怕是有心无力。"

龙傲天目光扫过对方苍白却已恢复血色的脸，冷笑出声："国外医疗资源有限，我的私人医生赶不过来。你要是还想活着回国，最好现在就把自己拾掇干净，别弄脏了我的飞机。"

"巧了，我的右手臂脱臼了。"厉时琛漫不经心地晃了晃僵直的右臂，沙发被他无意识摩挲出细碎声响，龙傲天方才注意到那只始终垂在身侧、动也不动的手臂。

走廊传来电梯抵达的提示音，本该在场的闻似邻早已赶赴剧组。

明溯安静地立在门边，像个沉默的影子。龙傲天张口欲唤"江特助"，却在想起他连蝴蝶结都系不好的场景后，生生将话咽了回去。

死寂在房间里蔓延开来，唯有LED灯带调整时发出的细微嗡鸣。

厉时琛饶有兴致地望着对方骤然紧绷的下颌线，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

明溯斜倚在墙边，喉结随着绵长的呼吸轻轻滚动。他刻意虚掩的门缝里，隐约龙厉二人的交谈声。

当屋内彻底沉寂，顶灯的暖光骤然漫上他高挺的眉骨，将睫毛的阴影压在微阖的眼睑，勾勒出棱角分明的轮廓。

空气突然泛起细密的涟漪，瑰金色数据粒子如萤火虫般汇聚，在空中凝结成龙傲天与厉时琛对峙的全息影像。

明溯垂在身侧的手指下意识收紧，他试探性问道："香香？"

回应他的唯有走廊尽头电梯升降的提示音，悬浮的光影无声闪烁，像沉默的挑衅。

脚踝处突然传来柔软的拖拽感，低头时，蓬松的白色毛巾正诡异地起伏蠕动，明溯后退半步，靴底碾碎地毯绒毛的声响里。

他犹豫着拿开毛巾，看到两只短手疯狂地在外挥舞。

香香狼狈地在地上趴着，半透明的胶带缠了满头，眼角溢出的生理性泪水快要糊到头发上。

"帮个忙！"声音闷闷地从胶带下传出，香香的头发乱流般炸开。

明溯挑眉蹲下，指尖捻住胶带边缘，随着嘶啦几声轻响，香香原地蹦起半米高："憋死我了！"

"为什么不能自己解？"明溯将胶带团成球抛进镀银垃圾桶，金属碰撞声清脆利落。

香香掏出精致小梳子狂梳乱发，狂嚷道："头大手短！"

明溯看着被扯到一遍还带有余温的毛巾，疑惑道：“你为什么…”

香香一秒get到了明溯的疑问，打了个响指，又比划出枪的姿势：“还不是因为闻似邻那个神经，我现在这个状态平常人看不见我，盖上毛巾我可就活动不了了，你知道我是怎么找过来的吗明小溯！”

明溯：“……”

倒像是闻似邻能干出来的事。

这么多字居然才到大纲的第三行…我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写到本副本最爽的情节！！！（抓狂）

本章BGM：《我可以假装很好》何洁/苏醒AllenSu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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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99次逃婚〉墨融·芒掣戟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