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周清在站外,易禾在站内,不同的是,周清的眼睛没有抱怨她的离开,对彼此相视一笑,易禾终于能放心进站。

周清看着离他越来越远的背影,他笑不出来,易禾这次是真的离开他了,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会是在哪里?反正肯定不在青城。

恍惚间,周清又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又想起在酒吧,易禾唱得第一首歌。

那首歌叫什么来着,哦,想起来了,《像风一样》。

他想起里面的歌词,无意识地在脑海哼唱:“和风一样,你离开不声不响......”

车站内,易禾跟着指示牌寻找车厢,在指定的位置上车,找座位,放行李。

从青城高铁到江城要七个小时,这是段很远的距离,这个仅仅只让她生活了三个月的地方,却让易禾觉得,比二十二年还要长,回忆还要多。

她坐在靠里面的位置,窗外,高铁开始开动,速度远比她想的要快得多,一闪而过的风景正如一闪而过的回忆,不同的是,她会牢牢记住回忆,却只会将风景短暂看在眼里。

易禾还是独自一人踏上旅程,人生有太多事都要一个人去完成,没什么好孤单的。

易禾的手摩挲着周清送她的手表表盘,她低垂着头,看着指针转动,不知道是不是易禾的错觉,手表指针突然停止在九点的方向,易禾以为自己看错了,揉揉眼睛,再定睛一看,手表又继续转动。

看来眼睛也会欺骗人,这句话真的没错。

高铁的七个小时过得很快,易禾却没有像其他乘客一样睡着,她一整趟下来都格外清醒,可明明什么都没想。

高铁到站后,易禾跟着人流走出站,落地第一件事,就是给周清还有温向晚报平安。

给周清发信息打字时,起初易禾还觉得不该再打扰他,他们之间的故事,至此应该没有下文,可鬼使神差的,易禾手不听使唤,还是按下发送键。

易禾早已在手机上定好民宿,同样的流程,她还是有人来接,和去青城时一样,话术也是毫无二致。

再往以后,她还不知道要经历多少次这样的流程。

渐渐习惯就好,易禾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来到民宿,重新收拾东西,房间里多出些家的感觉,可是易禾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来到江城是下午,江城是江南水乡,正值秋季,灿烂的颜色给江城更蒙上一层滤镜。

易禾的日记本里多出一个人名,她不再只是单纯写给外公外婆和自己,同样的,还写给周清。

在江城的日子过得平平淡淡,毫无波澜,跟民宿的人也都聊不起来,易禾每次都是独来独往,她在江城找到一家咖啡店做服务生,原本也去酒吧面试,但大部分酒吧都不招人,易禾没得选。

江城旅居期间,她没有再认识新的朋友,没有开展新的故事,每天好像都过的心不在焉,浑浑噩噩。

闲下来的日子,易禾总会想到倾城的好朋友,想到温向晚,想到安安,晓玲,于柯燃,林墨,还有......周清。

易禾跟周清的联系没有断开,他们几乎每天都会互道早晚安,易禾本来不想继续纠缠,想把周清从自己的生活中抹去,她也试过不回复周清信息,控制自己不去想他。

可后来,易禾发现自己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她就连梦里想到的也是周清,无数次做梦,她梦到自己的病好了,梦到自己可以毫无顾忌地跟周清在一起,他们拥抱,接吻,像普通情侣那样生活。

可一朝梦醒,易禾才发现那不过是个梦,她才是被困在梦境里的人。

和周清的关联没有断,易禾总会在夜深人静时,放任自己想周清,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喝酒,在江城的日子,易禾给自己在房间整了个小型调酒区,每每下班回来,她都会学着周清的样子给自己调杯酒,喝完再睡觉。

还有一个奇怪的事情,易禾始终搞不懂,周清送她的手表,她每天都带着,可某天早上易禾发现,这块手表似乎是真的坏掉了,每天早上九点都会停止工作,而到晚上九点又会恢复正常运行。

期间易禾也多次以为自己眼花,揉揉眼睛再看去它还是会运行,可实际上指针就是停止不动的。

后来,她索性也不再管,手表却也从未摘下来过。

而周清在青城也不好过,他的小说写不下去,易禾走后,每天活得像行尸走肉,没有断掉的关系没能将他拯救,周清感觉自己又陷入被网暴最难熬的那段生活,连阳光都不敢见。

这个年代早就不流行写信,自从易禾走后,周清几乎每天都在写没有寄出的信,他不知道易禾住哪,也觉得这些信就是无病呻吟,拿不出手,他骂自己矫情,失眠越来越严重。

分开的日子,易禾跟周清两个人都不好过。

分开的一个月里,周清每天都失眠,每次睡觉前都会打开易禾唱歌的视频,他就靠着这个勉强入睡,虽然睡的还是不安稳。

于柯燃辞掉了音乐老师的工作,专心经营酒吧,温向晚还留在小舍,每天早出晚归。

他们每天都能看到周清浑浑噩噩的样子,心里也跟着叹息,可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转眼到十月假期,一般这种国家法定节假日,餐饮行业以及服务行业都是不会放假的,易禾也是如此,国庆假期没有放假。

她在咖啡店忙里忙外,脚都磨出泡来,脸都笑僵了。

十月假期排不开班,易禾整个假期都在咖啡店里上班,一直到假期过完,人流量就像冰块被放在火炉上一样,瞬间全部褪去,她这才得以把国庆假期没放的假补回来。

那天休息,易禾没去泡图书馆,她听店里的人讨论有个好去处,休息日就决定去那里玩一圈。

江南这种地方,总有点古风韵味,易禾第一天到江城的时候,特意找到一家老店量身做了一件旗袍。

旗袍整体是最简单的款式,青楸色的旗袍上墨竹淡淡错落在肩膀和下摆,易禾那天特意找人帮她做了个古风造型,右侧头发扎成麻花在耳后成一个小丸子,剩下的头发散在肩膀自然垂落,简单插上一根檀木簪子。

安安说的很没错,易禾就是清冷型的美人,穿上这身旗袍更显清郁气质。

江城这样的古城大概是每个北方人的向往,绿茵茵的水面上划着木舟,临近傍晚时分河面两旁的古建筑都会亮灯,晚秋已经来临,风吹过还会有些微凉。

易禾随便走进一家铺子,是个小茶馆,以往都是服务人员,这次她成了被服务的客人。易禾不懂茶,随意要了壶绿茶,加上一盘小点心。

她慢慢品茶,看天空一点点暗下来,河两旁的灯陆续亮起,旁边尽是拍照打卡的人,她看着窗外迷人的景象,慢慢想起周清,这样美的景色,易禾也想跟周清一起看。

来都来了,总要留下点回忆吧。她没有随行的朋友,便想着随便找个人帮她拍一张照片。

一番搜寻下来,易禾总算找到一个单行的人,也在品茶。

她走上前,轻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委婉地表示:“您好,可以帮我拍个照吗?”

周清闻声回头,他脸上戴着墨镜,明亮的眼睛被遮住,只露出下半张脸,回头的瞬间,易禾忍不住睁大眼睛,她感觉心脏砰砰直跳,这个人,太像周清。

易禾一时竟错愕住,反应都迟了半拍。

可是后来想,周清怎么会出现在江城呢,大抵是她思念成疾了吧。

易禾没认出周清,周清也不着急,他接过易禾的手机,站起身来问她:“在哪里拍?”

她反应刚回到脑子里,连忙指着自己的座位说:“嗷,就在那个窗边就好。”

周清应声跟她过去,易禾不知道怎么摆姿势,她观察周边的旅客,学着她们的样子倚靠在桌边,稍稍倾斜身体。

周清举起手机,按下快门很多抓拍照片,最后正式她摆好姿势拍下一张。

拍完,周清把手机递还给易禾,并问她:“好了,你看看拍的怎么样?”

易禾拿回手机,连声对周清鞠躬感谢,其实拍的好不好她没那么在意,留下回忆就好。易禾翻看相册里的照片,发现有好多张,有很多都是及时抓拍,但效果非常好,她夸赞地说:“您拍的真好,谢谢。”

这个时候,易禾还没认出周清,周清笑了一下,不紧不慢摘下墨镜,在易禾错愕的眼神中,他说:“易禾,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对周清来说,却像是过去一辈子那么久远。

“周清……”易禾愣住一瞬,反应过来后她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

两个分开不久的爱人在此刻对视,易禾眼里的泪花根本藏不住的掉下来,划过她的脸颊,他们相拥在一起。

“你怎么来了?”易禾惊喜地拉他坐下。

“嗯……说来话长。”

十月的第二天,还在放国庆假期,周清已经一个多月没有碰新开的小说,就算拿着大纲,他也写不下去,那天晚上,易禾发来信息,说自己过得还可以,也是在那天晚上,周清做了个重要决定。

周清买了一辆车,规划好路线,跟于柯燃还有温向晚说了自己的决定。

起初只有于柯燃震惊,于柯燃问:“你真的要去江城啊?”

周清点点头。

温向晚看了他一眼,拍拍周清的肩膀,似乎是在鼓励,她说:“祝好运。”

温向晚早就说过,他们的缘分还没尽,周清的决定,温向晚一早就有所预料,现在也不觉得奇怪。

出行那天,只有温向晚跟于柯燃去送他,于柯燃还煽情了一段,险些哭出来,还是温向晚拉着才没哭哭啼啼,否则于柯燃搞得像丧事一样。

那天,温向晚跟于柯燃都说有时间会去江城找他们的,周清笑了笑不说话,和他们再见,他带着乐乐,接近十个小时的路程没怎么停歇,就这样一路开到江城。

事情就是这样,周清讲完,易禾震惊地说不出话。

半晌后,易禾喝了口绿茶,若有所思地问周清:“那你打算在江城待多久?”

“不知道,反正你待多久,我就待多久。”说这句话时,周清的眼神始终不离易禾。

这句话的意思不言而喻,但易禾却有些慌乱不及,她的病,还能撑多久呢,时间不会太长,可她的矛盾心理又在告诉她,只要不越界就好。

“要一起去逛逛吗?周清。”易禾把杯子里剩下的茶水喝完,这样问他。

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一起去闲逛了,没有跟对方在一起。

周清会心一笑:“好。”

易禾的旗袍因为是量身定制的,身材曲线完好被凸显,周清第一眼看见时,心里就在连连夸赞,但心里想的却是,这身旗袍被赋予上价值,而不是易禾被旗袍衬显的多好。

走在古城小路上,周清的目光一刻不离易禾,最终还是忍不住说出夸赞的话:“易禾,这身旗袍你穿很好看。”

“是吗?”易禾想起去做旗袍那天老师傅说的话,她跟周清一字一句讲来,“你是不知道,我去做旗袍那天,老师傅说我太瘦,旗袍应该丰腴点穿起来更有韵味,去取旗袍那天,我把自己养胖了几斤,结果师傅还是说太瘦,哈哈哈。”

周清听完易禾的话,目光从上到下把她打量一遍,易禾不自觉挽上周清的手臂,他能清楚感受到易禾的触感,易禾说着是把自己养胖了几斤,可周清的目光准得很,她不仅没胖,还瘦了不少。

“易禾,”周清顿了顿开口,“我感觉你瘦了。”

“是你的错觉啦,我今天还上称了呢,胖了三斤。”易禾这话有点心虚。

她确实没胖,这一个月心情低落,也没怎么好好吃饭,周清看的没错,她的确是瘦了的,可为了不让周清担心,易禾于是就编慌骗他。

周清对她的话半信半疑,三斤,那也看不出胖多少,反正视觉上周清就是感觉易禾瘦了。

易禾转移话题,不再跟他探讨自己的问题,易禾看着地面上一高一低的两个影子,周清的影子酷酷的,易禾有种错觉感,她说:“周清,我感觉你好像长高了。”

周清原本面无表情的嘴角扯了扯,否定易禾的感觉:“二十五岁,我不可能长高了啊。”

是吗?那就是眼睛又骗到她了。

在路上接着走了一会儿。

“在江城过得还好吗?”周清不会找话题,只能寒暄。

过得好吗,这个问题易禾答不上来,之前微信聊天时,他们总问彼此过得好不好,每次都说挺好,可到现实里,易禾真正见到周清,她反而不太好说这个问题。

易禾磕磕巴巴也答不出个所以然,她说:“还好吧,跟这里的朋友都能说的上话......”又是一个谎言。

周清看她磕磕巴巴,还慌忙躲避的视线,就知道易禾过的其实不好,至少不像她说的那样。

人是个奇怪的动物,总喜欢报喜不报忧。

他们沿着古城小道一路走,走到尽头就折返回来,来来回回好几次。

走着走着,易禾突然想起个问题:“对了,你住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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