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田埂上的稻穗在日照下泛着金灿灿的光。桑芷钰与凌风沿着蜿蜒的小径往村外坡地行去,鞋履渐渐沾染上湿润的泥土。
先前与众人讨论的种种萦绕在心头,桑芷钰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不禁轻声叹道:“江湖女子原来可与活得那般精彩,不必恪守繁文缛节,不必困于深宅大院,就连终身大事,也全凭自己心意。”
她顿了顿,声音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怅惘:“不知在京城那般规矩繁复之地,女子是否也能如此?”
想到自己终究要回到京城,她心间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涩意。她大抵会同其他世家女子一样,择一门当户对的亲事,做个得体的贵妇人,从此一生都困在那片锦绣笼里。
而这趟偷溜出府的江湖行,倒像是一场不愿醒来的梦。
凌风脚步微不可察地缓了半分。
若是往常,他定会沉默以对。可此刻,余光扫过少女被阳光镀上一层柔光的侧脸,他听见自己低沉的嗓音在风中响起:“京城如何,并不重要。”
桑芷钰诧异地转头看他。
“你的路,”他望着渐近的山坡,声音沉静,“不必与他人相同。”
这话说得极轻,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她的心湖。山风适时掠过,吹起她鬓边碎发,也吹散了心头稍许迷雾。
桑芷钰正欲开口,二人已行至坡顶。
一座孤零零的茅草屋出现在眼前,比小花家更为低矮,墙泥剥落处露出枯黄的草茎,这便是那位失踪的李寡妇的家了。
房门虚掩着,并未上锁。凌风率先上前,轻轻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屋内情形映入眼帘,让两人都有些意外。
屋子只有一间,陈设极其简单,一床一桌一柜而已,却收拾得异常整洁。
塌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唯一的木桌上放着一个粗陶花瓶,里面甚至插着几枝早已干枯的野花。地面干净,并无杂物,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仿佛主人只是暂时出门,随时都会回来。
凌风走到桌旁,用指腹轻试桌面,只沾染了薄薄一层浮灰。
“不像是数月无人居住。”他沉声道,眉头微蹙,“倒像是时常有人打扫。”
桑芷钰眨了眨眼睛,困惑地歪着脑袋,“李娘子是外乡流浪至此,丈夫早亡又无儿无女,谁会时常来帮她打扫屋子?难道,她并未失踪?”
正当两人满心疑惑之时,凌风耳廓微动,眼神徒然一厉,身形如轻烟般掠出屋外,直扑向屋侧一片茂密的树林。
不过瞬息,他便去而复返,手中还提着一个精壮汉子。
那汉子约莫三十来岁,肌肉虬结,一身短打,背后负着硬弓,正是猎户装束。他奋力挣扎,力道惊人,若非凌风武功高深,恐怕真制不住他。
凌风将人掷在屋前空地,那猎户一骨碌翻身爬起,脸上毫无惧色,反而恶狠狠地瞪着两人,率先发难:“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擅闯李娘子家?”
桑芷钰走至凌风身侧,仔细打量这猎户。见他虽面目凶悍,眼神却清正,不似奸邪之徒,便放缓了声音,试探地问道:“这位大哥,我们并无恶意。敢问,这李娘子家的屋子,可是你时常来打扫?”
猎户闻言,警惕地打量桑芷钰,又瞥了一眼旁边气息冷峻、显然不好惹的凌风,梗着脖子道:“是又如何?你们到底是谁?”
桑芷钰见他承认,心知他并非坏人,便想表明来历。
她本想提及送小花归来,话到嘴边,又想起对小花爷爷的承诺,只得改口道:“我们听闻附近有妇人失踪,特来查访。”
猎户看了她俩一眼,随后拍了拍身上灰尘,语气带着几分不耐:“你们两个小年轻凑什么热闹?这事不是你们能管的,早些离开吧!”
桑芷钰不慌不忙,抬手指向身旁的凌风,微微一笑:“他的身手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我们有资格管这闲事吗?”
猎户一噎,想起自己方才瞬间被制伏的场景,又看了看凌风那深不见底的眼神,气势顿时矮了三分。
他犹豫片刻,态度软化了少许,叹了口气:“罢了,我们进屋说吧。”
三人重新回到茅草屋内。
猎户似乎对这里极为熟悉,自己找了张凳子坐下,这才粗声粗气地诉说起来:“我姓石,是村里的猎户。”
“李娘子……是个苦命人。”他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屋子,语气不自觉柔和下来,“去年开春,她进山采野菜,不小心滑下山坡扭伤了脚,我正好打猎路过,就把她背了回来。她伤好后,送了我一双亲手绣的护腕作为谢礼。”
他摩挲着手腕,继续道:“此后,我见她独居不易,便时常送些柴火、野味过去。她总会将猎物烹制好了,再分一份送回来,见我衣服破了,也会顺手帮我缝补……”
说到这,男人神色黯淡下来,“我最后一次见她,是清明前日。我来送柴火,她说次日要去给亡夫上坟。恰巧我接了单城里酒楼的生意,要进山猎几只野雉,一去就是五六天。等我回来,就发现,她不见了!”
他拳头紧握,骨节发白:“我不信她会不告而别,四处打听才知道,不光我们村,附近几个村子也有妇人失踪。只是各家都讳莫如深无人声张,要么就毫不在意。”
“费了好大功夫,我才隐约探听到,最早出事的是十里外的交霖村。”
“后来城里也传出女子失踪的消息,我猜测那伙贼人定是藏匿进了城中。”他眼中燃起火光,“这些天我一直在城里摸查,已经摸到了点眉目,他们的踪迹最后消失在城西。再给我几日,必能揪出他们。”
桑芷钰听到“城西”二字,立刻明白他查到的就是她们昨夜端掉的那伙贼人,正想开口告知他实情,却被凌风上前几步挡在身前。
凌风声音平淡:“多谢告知交霖村一事,我们会前往探查。”说罢,便示意她离开。
虽心有疑惑,但桑芷钰还是跟着凌风离开了李寡妇家。
走出稍远,确认猎户听不到了,她才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方才为何不让我告诉他?他为此事费了那么多心力……”
凌风脚步未停,目光扫过四周田野,冷静地分析:“能悄无声息掳走大量妇人,绝非寻常贼寇,其背后必有严密的组织。他武功粗浅,仅凭一腔热血,若知晓内情贸然卷入,非但于事无补,反而可能打草惊蛇,成为累赘。”
“可我……也不会武功。”桑芷钰下意识道。
凌风脚步微顿,转头看向她,目光深邃而直接,“你不同。”
他顿了顿,语气平缓却重若千钧:“你是我在此的理由。”
桑芷钰心头猛地一跳,脸颊瞬间泛起薄红。明知他指的是护卫之责,可这话语听在耳中,不由让她心中涌起阵阵涟漪,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悸动闪过眼底。
两人回到村口老槐树下时,其余四人已在那等候。
江荧荧一见她们,就气鼓鼓地抱怨道:“我们去的那家简直不可理喻,连门都不让进!”
“一听是问孙婆婆失踪之事,险些用扫帚将我们打出来。非说孙婆婆只是年纪大了卧病在床,骂我们胡说八道诅咒人。”她说着,脸上仍有些纷纷不贫。
闻人谦无奈地笑了笑,接话道:“好在后来赔了好些不是,又闲聊几句才套出话。那家人说孙婆婆四个月前开始卧床,算来失踪一事大抵发生在三月份左右。”
“我们倒是进了门。”尹竹芩神色平静,缓缓开口,“那家人解释说王大娘四月底去外乡走亲,因路途遥远且与亲戚多年未见,所以至今未归。”
卫旭撇撇嘴,“那家人说话时眼神闪烁,肯定没说实话。”
尹竹芩沉吟片刻,分析道:“若这两家所言非虚,加上小花母亲出事在一月,那么最早的妇人失踪,可能年初便已开始。而我们擒获的那几人,是五月初才至昱渡城。”
“也就是说,在他们之前,已有另一伙人掳掠妇人长达四月之久。”她抬眸环视众人,语气凝重,“如此多妇人,其目的着实令人不安。”
闻人谦轻叩槐树枝干,面色沉凝,“若非为财,便是为事。需要大量人手,且是见不得光的事。”
众人闻言,都陷入了沉默。
他转向桑芷钰和凌风,问道:“你们此行可有所获?”
桑芷钰简述了一遍二人方才遇见猎户的经过,末了,特意提及那条关键线索:“据那位石大哥所说,妇人失踪之事,最初正是从交霖村开始。”
“交霖村?”江荧荧眼睛一亮,“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赶过去,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闻人谦摇了摇头,“别急。大家奔波整夜,早已疲困。况且对方既能无声无息掳走多人,必非等闲之辈。”
他扫过众人眼下青色,“今日先回城休整,养精蓄锐。待明日一早,再前往交霖村探查。”
申明:
本文设定为古代,因此文中有捕猎雉鸡相关描写。
但雉鸡为国家保护动物,现实生活中应该严格遵循法律,禁止捕猎杀害食用野生动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探查失踪妇人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