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游三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根本无法入睡。

半月之期,过了今晚,就还只剩下十四天!

要是五万四千两的缺口查不出来,游三清就可以准备洗洗干净打道回府了。

天刚蒙蒙亮,她挂着两个黑眼圈,急吼吼地到探事司男子处所去堵胡仲山。刚到门口,游三清便被窗子里的景象震住:胡仲山光着上身,侧身背对自己方向睡着,腰腹处靠着多多的猫头。她正团成一个圈圈,陪他睡得香甜;他之前身上的虱子咬痕已经差不多痊愈,腰腹间浅浅地露出几块腹肌,像是前段时间做亲民功课一直搬重物,爬屋顶累出来的。昨夜他从外面回来得晚,衣服就随意撂在地上,领口浅浅的银线在晨曦照耀下闪闪发亮。下面的一叠,好像是他的……裤子?

游三清吓得往后面退了一步,正巧踩到走廊上什么硬物,“咔嚓“”好一声响。低头一看:谁在房间吃花生,把这么多剩下的壳都扔到地上?

胡仲山模糊听见些响动,以为是秤星,半梦半醒地喊了一声:“进来啊。”

游三清猛地抬头,发现胡仲山已经翻身面对自己,多多弓着身子伸了个懒腰,跳到窗台上好奇地摇着尾巴。从九江一路来应天,想必多多对自己的气味已经熟悉了,这是在友好地问好呢,游三清猜想着。

“喵~”多多检视着游三清空空的手,发现她并没有给自己带什么好吃的,有一点失望。

“鱼干在桌上,帮我喂一下。”胡仲山还想在迷糊一会儿,便吩咐“秤星”代劳。

游三清只得推门进来,顺便把胡仲山的衣服裤子放到椅子上,这才从桌上拿了鱼干,开始扬起手逗弄多多。

可多多却好像故意要给游三清难堪似的,转身跳到了胡仲山的床沿上,两只前爪交替着踩啊踩,隐隐约约露出微笑。

小猫咪,看我不抓到你。

游三清被多多引得玩心大动,想把她抱到怀里好好摸一摸。就在她往前扑向多多的时候,多多趁机一蹦,让游三清结结实实地扑到了胡仲山勉强被被子遮挡住的腰上。

胡仲山这回是真的醒了。他揉揉眼睛坐起身,看了一眼自己身边这个、肯定不是秤星的人,猛地拉起被子遮住自己的身子:“游三清,你不是查账去了吗,怎么一大早就来爬我床?你就这么想我?”

“你……是你叫我帮你喂猫的啊!”游三清气得拿手里的鱼干扔向胡仲山。

“我错了,我错了,姑奶奶,求你别扔了。”胡仲山伸手掸落身上的鱼干:“要是我身上沾了鱼粉屑子,她晚上不把我舔破皮了才怪。”多多平时就爱对胡仲山的胳膊脚踝舔个不停,要是闻到喜欢的味道,她就更控制不住自己了。

游三清可没空等这少爷焚香沐浴,她今天就要去户部把那些帐册拿回家,翻个底朝天。本来她完全可以自己冲过去完成这件事,可指挥使要求他们两个人合作,互通有无,那背着胡仲山做这些,始终让她良心不安:“快点起来,说好了今天查账,你不是见过户部的人了吗,还不跟我一起去?”

“那你帮我穿衣服吧,秤星不在,你搭把手能快点。”胡仲山指了指衣橱。

好么,说好是探事司的搭档,怎么她游三清变成这个少爷的贴身丫鬟了?游三清一边帮胡仲山穿衣服,一边咬着牙,盘算着以后要怎么回敬这个净想着便宜事的登徒子。

给他系腰带的时候,游三清想到自己刚才失足抱住他腰的窘迫,脸烧得厉害。

“放心,我是最知恩图报的,以后你要人帮穿衣服的时候,招呼一声,我保证随叫随到。”胡仲山满意地调整了一下衣襟,不忘逗弄游三清一把。

“我簪子呢?”游三清想起前些日子跟胡仲山斗嘴时,慌忙回房以至于丢失了木簪子。

“不知道啊,你自己簪子丢了,还要赖我不成?”胡仲山顺口掩饰过去,对着多多的脑门亲了一口,又给她的碗里加了些水,便到脸盆边上漱口、洗脸:“手巾。”

游三清知道,自己又被当成秤星了,翻了个白眼,把架子上的手巾往胡仲山怀里一塞,不小心边缘打中了胡仲山的左眼。

“哎呦!”胡仲山疼得直叫唤:“我要是变成独眼龙,我跟你没完啊!”

“你再不麻利点跟我一起去户部,我跟你没完。”游三清面无表情地走到房间门口,作势要把胡仲山反锁在里面。

大约一刻钟的工夫,两人便敲响了户部的大门。胡仲山提起自己昨夜和右侍郎达成协议的事,书吏便带领二人走进东边的耳房,把今年和去年的帐册都拿了出来,足足有一大箱子。

游三清有点怀念远在玉山的杨右真,她要是在,十个箱子也能帮忙搬到探事司;现在光凭胡仲山和她,悬。

“那就在这儿看吧;媚儿,你在旁边伺候笔墨?”胡仲山转身搂住了游三清的腰,把她往自己怀里一带,对书吏解释:“这是我从九江带来的丫鬟,专门在书房伺候笔墨的,没有她,我真是一天都过不了。昨晚我跟右侍郎大人讲过,这是三叶的标准流程,我大概翻翻就走。”说着,伸手把游三清侧放在自己膝盖上。

游三清本能地一愣,看见书吏拼命憋住笑的表情,闷头不吭声。

“那胡公子慢慢看,慢慢看……”书吏倒退着把门关上了。

游三清看书吏走出去了,恨不得赶紧跳起来,抽胡仲山一个耳刮子,却被胡仲山牢牢箍在身前,不禁质问:“媚儿?谁是媚儿?难道我是媚儿?”

“嘘!”胡仲山赶紧竖起了食指,示意游三清噤声,压低了嗓门:“隔墙有耳!”

游三清不得不凑近了些,依然是一副怒火中烧的模样:“你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我们不是以探事身份来的;现在,你我都只是三叶钱庄的员工。”胡仲山随手拿起一本帐册,也不打开,左右上下翻转着,终于在书脊上找到了隐隐约约一个三角形的暗记:“这是正本。”

“还能有虚本吗?”游三清没好气地顶了一句,刚说完,她就反应过来,不作声了。

只有冒充是要给户部干脏活的三叶钱庄员工,才能以未来债主之名,名正言顺地看到户部的真账本;若是打着探事旗号,现在手上的只怕是……游三清转头看向胡仲山,他已经在翻阅帐册,顺便拿起旁边的算盘验算了。

“看得怎么样了?”游三清沉默了一阵子,忍不住问他。账本的事情,游三清是一窍不通。她只擅长根据情境抽丝剥茧,这些纯粹生意人才懂的东西,还在她待学知识的清单上。

“别动。”胡仲山拿下巴蹭了蹭游三清的肩头。聚精会神地看账本的胡仲山,好像忘记了平时牙尖嘴利的自己是什么样子,语气也变得柔和起来。

虽然昨晚喝了很多酒,今早胡仲山身上却莫名地有种桂花糖的甜腻味,一阵一阵地往游三清鼻尖涌过来。

香香的。

游三清逼迫自己整理凌乱的思绪,随手拿起了另一本胡仲山还没来得及看的账本,漫无目的地翻看。

可越看,游三清的表情越凝重。

“你看这个。”游三清指了指帐上好几笔记录:“这些银钱说是运输和仓储的费用,可为什么领钱的人签名,和验收物品的人的签名,左撇这个比划,都写得一模一样?”

胡仲山拿过来仔细看了看,果然这个左撇与众不同。一般人的左撇,是从右上方,撇到左下方;但这个签名不一样,它是右下方,向左倒勾到左上方,非常显眼。胡仲山又随便找了几本相同类型记录的帐册,这些数额断断续续地加起来,居然有上万两之多。

这个说书的外行,数字上不通,竟然让她从笔迹上发现了玄机。胡仲山感到意外的同时,也忍不住对游三清刮目相看。

她果然有两把刷子;看来先前位列江西三强这件事,她是实至名归的。

胡仲山笑意盈盈,注视着游三清的目光充满鼓励:“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我家‘媚儿’,果然出众啊。揪着这个狐狸尾巴,咱们今晚好好乐一乐。”

“可以放我下来了吗?”游三清把帐册挡在身前。

唔,有点想说“不可以”,就这么一直抱着她。

胡仲山知道,眼下这绝对是错误的答案,尤其是在办公时间,便知趣地放开了自己的胳膊,还她自由。

“我看不懂帐……我不会打算盘。”游三清获得了胡仲山的认可,此时一身的干劲,却无处释放,只能讪讪地承认自己的短板。

“这个容易,咱们分工:你帮我快速地过一遍箱子里其他的账目,把这两个名字领出来,运进去的所有银钱,按照日期,都一一誊到纸上。从户部拿出去的钱写在左边,往户部里送进去的钱写在右边。有不懂的,就先记个页码;一会儿叫我一起看看。”胡仲山耐下性子,跟她慢慢地解释着读账本的方法,示范着誊抄了几笔帐册记录。

游三清抿着唇,这是她第一次做这样的任务,时间有限,容不得她出什么差错。

“放心,有我呢。”胡仲山把算盘理清一遍,对游三清点了点头:“你很聪明,又有决心,这件事难不倒你。”

两人刚要开始撸起袖子干活,外面响起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打破了他们的默契和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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