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约定出发的时刻到了。虽然检查了好几遍行李确认没有遗漏的东西，但鉴于前日的插曲，难免心神不宁，甚至有些后怕。若不是肾上腺素催生了急智，稍有差池，那把□□就会让自己当场开花，届时，就不是甲单位同事A失踪那么简单了，而是同事A失踪、同事B为了找他私闯民宅被击毙，上头条时没准负责人pandaman都要把熊猫头套摘下来答记者提问……别说，竟还挺想看看那下面究竟藏了怎样的一张脸。若事情朝着更离奇的方向发展，没准pandaman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种新型合成兽AI，或是长年通缉的逃犯或恐怖分子之类的。

在过安检的时候，思绪已经发散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归根究底，万恶之源是柯林?罗伊，凭一己之力就搅得周围鸡犬不宁，轮换了三班人来为他服务，先是李白，再是我，现在接力棒交到了西尔维娅的手中。后者我不熟，几乎没有直接的交流，但传闻少女也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不是仅挂名“黑手党头目的女儿”，而是真的握有实权，不出意外的话便是将来的一把手。有这样的能力和人力，我想区区调查一个绑架案，应该难不倒对方，不如说，对方可能更在行干这种事，莫名有点以毒攻毒的味道。

穿过长长的走道，在目标的候机大厅，我发现了手捧咖啡眼神放空的洛克哈特，旁边的小桌上还放着另一个纸杯。没有公文包、行李箱等明显的随身物，远远望去，就一人一大衣，空手，相当轻便。察觉到我的脚步，男人转过头来，露出了那他标准的人畜无害的笑容，拍了拍他左边的空位，待我走得足够近时，他把桌上的那杯饮品递给了我。

“可可蒸汽奶，趁热喝。”

“谢谢。”事到如今，对于才第三次见面，对方就摸透了自己的喜好一事，早已见怪不怪，“抱歉，我来晚了。”

“没有，没有，是我到早了。新单位第一天正式上工，我也想表现得好一点。”

官方到不知道该怎么接的客套话。洛克哈特看起来也不想和我互相尬笑，毕竟我俩初识就是飙戏社死巅峰，他紧接着换了个更实在点的话题：“怎么样，人找到了吗？”

“没。”我摇了摇头。

对方似是对这个结果不太意外，也没表示什么惋惜，只是继续说了下去，“小玛基，很厉害吧。”

“是的，谢谢她的帮助。”

“小意思，她很乐意。”洛克哈特笑道，“而且就算小玛基不帮忙，你们家的拓也也会找到那个开普勒的。”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求证一事，“为什么特地要两个人解决同一个问题呢？”

“为了结论的严谨性。想必这么说，你也不会相信的吧。”洛克哈特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神秘笑容，此人本身也谜团重重，“人各有所长。即便是朝着同一个终点出发，所选择的路线也是因人而异的。”

我琢磨着洛克哈特的话，确实如其所言，玛基多半是通过马路上的监控录像直接找人，而拓也估计是根据名字和外貌黑进了什么资料库再调用了运营商的卫星定位数据。虽然不清楚两人具体是怎么做的，但使用的方法应该是有所不同。

“所以我想卡斯帕尔能做的应该已经做完了。换一个视角，或许能看见事物的另一面。日语里不是有这样一个表达吗，‘蛇の道は蛇 ’，内行知内幕，光天化日之下绑架他者的事，卡斯帕尔既然做不出手，那么就让更精于此道的人继续在暗处活动吧。”

不知为何，听起来洛克哈特像是把他自己也划为了“黑”的一面。但目前相处下来，只觉得此人友好程度还挺高。

“你现在是不是在想，‘这家伙意外是个好人’。”洛克哈特眯细了眼睛，“卡斯帕尔前辈，这可不行。你眼前的大□□，可是披着羊皮的狼，不要被那么显而易见的假象骗了。”

“也不用如此强调吧……”

“哈哈开玩笑的。不过多少也有点忠告的成分，当真也不错。”男人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说起来，这次我需要做点什么？一直以来都是单干，合作不算我的强项。”

“啊，依pandaman的意思，应该只是熟悉下流程就可以了。”

“那个熊猫头就是鬼面花会的boss吗？”

“boss……”对那位我倒是从没想过这种称法，“不，他只是代理人。”

“谁的代理？”

“巴哥？”连我自己都回答得不是很有底气。

“狗？”

“狗。”我一本正经地肯定道。没准此刻洛克哈特已经后悔了自己为什么要来这个鬼地方。“简单来讲，我没见过比pandaman职位更高的人。柯林倒是认为另有一个真正的老板，而且一直想要见到对方。”

“那他见到了吗？”

“很遗憾没有。”我摇了摇头，“那几乎是快成为唯一能把柯林留在鬼面花会的理由了。”

“比找D更重要？”洛克哈特像在试探。

“或许吧。我对这两者都不感兴趣。”我叹了口气，自己只是打工混口饭吃。

“哈哈，言归正传，我们这次是去加州？”

“对，洛斯帕德里斯国家森林公园附近的黏土山。”（*黏土山：纯属虚构）

“有印象。十年前西部的山火肆虐，多数红杉林和房屋几乎尽毁，就连谢尔曼将军树也差点难逃此劫。在撤离令结束后，最早搬回来的人之中有一个雕塑艺术家，在焦黑的土地上竖满了他所创作的石像，试图重新带来生机。随后，他的艺术家朋友们也积极响应，同样在坡上放置了许多雕塑，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一个像景点一样的地方。”

“是的。”我补充道，“也有不少创作者将其视为朝圣地，甚至直接在那里的工坊作业。我想我们的木雕艺术家卢克?阿基斯（Luke Akis）先生也是去寻求灵感的。”

“那他这次完成的也是木雕吗？”

“我想是的。”

“想？”洛克哈特很敏锐。

“他既往的作品都是象征自然元素的精灵像或者恶魔像。”

“那这次的呢？”

“实话说，我也不清楚。”我尴尬地微笑道，“只知道他完成了。他的妹妹卢娜（Luna）联系了我们，但怀疑她的哥哥还在黏土山，希望我们在回收作品的时候顺便把阿基斯先生带出来。”

洛克哈特有些困惑，“那她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呢？”

“这其中也是有比较复杂的缘由。”我解释道，“想当初也许是这份委托的压力过于沉重，卢克一度陷入瓶颈，整个人情况相当糟糕，卢娜过来照顾了他一段时间。后来卢克转变风格，想以卢娜为原型雕刻，但在处理面部的细节时，刻刀突然断裂，对他造成了不小的打击，一时精神失常险些杀了卢娜。在那之后，妹妹就不愿意再见她的哥哥了。”

眼前听完原委的男人陷入了一阵沉默，过会儿像是认命似的，洛克哈特无奈地说道：“所以就是既不知道人在哪儿，也不知道作品是什么以及在哪里，对吗。”

“不，人在哪里其实有点眉目。如果阿基斯先生进黏土山后一直戴着定位手环的话。然后知道了他被分配的编号后，就可以继续查看他有没有上传作品进度。通过登记簿也可以确认他是否离开了。”

“如果这两者都行不通呢？”

“那就到时候再说，或者土办法。”

“你指最最传统最最低效的那个全靠人力的那个方法吗？”

“我恐怕是的，洛克哈特先生。”

“哪怕换一个人来带教也是同样的操作吗？”

“这点您可以放心，”我说得很诚恳，而且问心无愧，“虽然我在鬼面花会中不是最厉害的，但对新人来说一定是最亲切的那个，教得比许多人都要好上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