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明一动手,苍天必抖擞。鼓声叮叮哐哐犹如天上下冰雹,敲得鼓面震动不休,坐在台下的不少观众都忍不住捂住耳朵抵御这阵噪音。
不光是演播室内的观众,就连不在现场只看转播的观众都忍不住掩上耳朵。栖川恨不得把常勒的脑袋当头套戴,仿佛这样就能减轻一点噪音。常勒更是崩溃大叫:“帮我捂一下耳朵,我现在没有手啊!”
也不知这地狱般的折磨过了多久,帘明那边的演奏声逐渐趋于平缓,栖川还是太年轻,怀着一丝侥幸扭头问常勒:“她是不是要结束了?”
常勒流泪不答。果然帘明那边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没轻柔几个拍子便又是一阵疾风骤雨的敲打,为了突出最后一个高音,帘明特意引来一道天雷直劈而下,不需舞台灯光效果也照亮了在场每个人的脸庞。
她旋转鼓槌作为收尾,站起来很讲礼貌地鞠了个躬。擎华怕得上下牙齿打架,但还是大着胆子走过去进行采访:“帘明选手,你是为什么想表演架子鼓独奏呢?”
“我最喜欢的乐队是Tabelist,乐队里最出名的就是给手腕上保险的鼓手ESA了。”帘明说得满是景仰,握紧手中鼓槌说,“她的鼓槌耍起来叫人眼花缭乱,敲鼓的时候也很有气势,我就学着她的台风历练了一下。”
“你确定只是历练了一下?”常勒显得无力消受,捂着脑袋说,“帘明同学,你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就算刚才暖场的ESA再度亲临现场,也弄不出这么响一道雷来。”
“闭嘴,你这个魔族!”帘明立时又跳起来,鼓槌直指常勒,“我对你几番隐忍,你倒以为是我怕了你了!”
“不不不,是我们怕你才对。”天音也捂着耳朵,冲着帘明连连作揖,“求求你别再敲鼓了,九重阙的各位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耳朵经受不了这种折磨。”
帘明倍受打击,向擎华求助道:“我敲得很难听吗?”
擎华就是那个心软的神,当然不会让帘明就此沮丧下去。她赶紧拉过帘明,像平常一样声情并茂地鼓舞道:“怎么会,你明明很有天赋。只要你多加练习,勤奋用功,就一定能成为像ESA那样厉害的鼓手。”
帘明点点头,握紧鼓槌又准备敲。擎华慌忙道:“等等等等!”
什么嘛,明明是自己要别人多多练习的。帘明有点不高兴地停下动作,擎华开解道:“不过ESA也不需要招来天雷的鼓声呀。”
帘明安静地消化了一会儿擎华对自己的教诲,加上个人理解成了新的流派:“我明白了擎华前辈,我并不是专门使雷的修士,所以应该拥抱自己的长处,是吗?”
“不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擎华尴尬得直抹冷汗,“我的意思是,《三界101》是评委和观众一起投票制,你要在评委老师和各位观众刁钻的目光中赚取足够的投票,才能进行下一步的才艺展示。”
帘明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做法会带来怎样的后果,扫视演播室内众人一圈,抱拳拱手道:“请投票吧。”
她说这话时,心中显然没有表面上洒脱。帘明微微捏紧拳头,感觉到手心渗出的汗珠,她很少这样让别人品评自己的能力,于是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
适才那阵鼓声过于惊世骇俗,实在不是常人能消受的耳福。天音见帘明表情不好看,勉为其难给了个鼓励票。常勒跟她本就没什么好说的,所以没给她投。
最终帘明以六比一百九十六的悬殊票数遗憾离场。下台时,她还很认真地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这次虽然没能勇夺第一大放异彩,但却可以看到Tabelist在节目最后的精彩演奏,倒也不枉她费尽心思报名参加节目。
帘明怀着对Tabelist的期待拎着行头下台,刚打开休息室的门,便看见有个人鬼鬼祟祟地躬身站在ESA的家当前,听见帘明开门,还做贼心虚地抬头觑了觑。
帘明大叫道:“你是圣诞老人!”
那人穿着红衣服,戴着红兜帽,活脱脱一副圣诞老人的打扮。她手里拿着个礼物袋子,正在把架子鼓上的鼓槌往袋子里收,看见来人是帘明,当即愣住了。
在那人看清帘明的同时,帘明看清了她的样子。帘明心中止不住的怀疑,但仍是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往那方面想:“晚月前辈,你一个人在后台干什么?”
“我……我随便逛逛,这个节目不是最近风头正盛嘛,我就想来凑凑热闹。”晚月慌忙放下手里的鼓槌,俯身仔细看着手边的架子鼓,装出一副很认真的样子,“这就是Tabelist乐队的乐器,果然不同凡响。”
见她是来瞻仰Tabelist的威名,帘明便跟她攀谈起来:“对吧,ESA以前也是修士,修到一半发现自己还是更应该追求心中梦想,所以半路出家去学架子鼓了。”
“你就应该学学人家,不擅长的事就不要做。”晚月擦擦额角的汗,意有所指地说,“我刚才不在现场都能听见你砸架子鼓的声音,你实在是吃不了这碗饭。”
“ESA是我的偶像。”帘明随便找了个板凳坐下,不是很明白地问,“为了偶像而努力,这样也有错吗?”
“没错,没错。”晚月不懂敷衍她,只得生硬地扯开话题,“你要不要出去逛逛啊?说不定可以偶遇ESA哦。”
“真的?”帘明立马来了精神,从凳子上跳起来,格外亢奋地说,“刚好我想请教一下鼓槌要怎么转才能转得像她那样好,晚月前辈,你和我一起去吧。”
“我?我刚从外面回来,现在有点走不动了。”晚月连忙拒绝,“我要一个人在这里歇一会儿,你自己去吧。”
她要求独自留在这里实在惹人怀疑,但帘明被ESA冲昏了头脑,一时竟忘了追究不常看电视的晚月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高高兴兴地推门走出后台休息室。
待她走后,晚月才松了口气。幸而帘明是个死脑筋,只凭三言两语就能骗走。想起最近空空荡荡的钱包,晚月就为圣诞节要送给栖川的礼物发愁。
九重阙和临煞渊没有圣诞节的说法,不过是人界庆祝的人多了,自然就成了节日。到了圣诞节,大家都要准备礼物送给重要的人,表明自己对其的重视。换作往常,晚月兴许不会赶这个潮流,今年却不一样了。
必须要给栖川送礼物才行,听说她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在准备了。只怪擎华丧尽天良,每次迟到都要扣掉工资,费力不讨好不说,假期还少,晚月觉着自己总有一天要推翻擎华的统治,还九重阙一片净土。
但是,比起把擎华赶下台,眼下最重要的是给栖川准备圣诞礼物。听说年轻人都喜欢这套,晚月稍微设想了一下栖川送自己礼物时自己的心情,就愈发坚定了要给栖川置办一个惊喜的念头。
几天前,晚月曾经婉转地问擎华要奖金。
她感叹道:“现在物价太高,连衣服都买不起了。”
擎华跟听见什么大新闻似的,问:“你买衣服干什么?你又不常出席天问宫的社交活动,也没几个聊得上来的知心朋友,穿衣服给谁看呢?”
“没人看我我就不用穿衣服了?”晚月觉得这人一如既往地既抠门又没闹,“我穿给栖川看,不行啊?”
“我手头也很紧呀,天问宫的财政很紧张的。”擎华心虚地挠挠头,试图把谈话的重点转移到天音身上,说,“不如你去问天音吧,她修道前家里就很有钱。你在她跟前买几句惨,她肯定把钱全部掏给你。”
这时候不能轻易放过她,晚月毫不上当:“天音家里是有钱,但又不是欠我钱。拖欠我工资的人是你,我为九重阙立过功,我为九重阙流过血,申请一点奖金怎么了?”
“谈钱,”擎华在晚月面前竖起一根手指,在下一个瞬息飘远,只剩下残留原地的余音,“不地道——”
明明是拖欠工资的人最不地道!晚月这几天辗转反侧寝食难安,连栖川都提出要暂时离开一段时日给她独处的空间了。圣诞节不见面就代表不需要礼物,可要是什么都不送,就会显得自己不重视她。
人类还真无聊,弄出这么多又无聊又要送礼的节日,着实是让晚月为难。这几天她左思右想,终于找到了个来钱快的办法——上次大家一起去爬山的时候,磷汇不是说ESA的鼓槌是金子做的吗?
就为着这么一念之差,晚月就在违法犯罪的道路上绝尘而去了。她打晕后台保安,不想乐队正在舞台上演出,拿不到鼓槌。晚月只得在黑漆漆的道具箱里蹲着守株待兔,静待那帮乐队成员暖场完毕离开吃饭的时机。
晚月从未这么有耐心过。果然不出所料,Tabelist演出完毕后便利落下场,东西留在后台等人收拾。晚月刚要瞅准了黄金鼓槌摸过去,演播室那边传来的悚彻云霄的鼓声便陡然爆响,晚月措手不及,只好重新缩回道具箱里以此抵抗那阵对她而言太过超前的鼓声。
等到鼓声渐息,晚月才从道具箱里探出头来。她刚要伸手去拿ESA放在化妆桌上的鼓槌,在那边得了满堂倒彩的帘明就憋着一肚子气回来,正好看见她伸手的一幕。
晚月愣了愣,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帘明一脸怀疑,道:“晚月前辈,你以前不是很讨厌娱乐活动的吗?每次听到我们谈起乐队的事情都会走开的,什么时候连你也喜欢上ESA和Tabelist了?”
晚月心虚地辩解道:“我换口味了,不行吗?人总不能一直是同一个样子,是吧?”
帘明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硬气,她拍着胸脯大声说:“Tabelist的荣光神圣不可侵犯,前辈你不可以抱着只是玩玩的心态来面对Tabelist!”
“不就是一个乐队而已,值得你这么认真吗……”晚月觉得有点无话可说,想了想又问,“等一下,虽然你也很喜欢这个乐队,但是你也不是那种会追着乐队来参加这个节目的人。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帘明毫不遮掩地回答:“我来这里是要在舞台上大放异彩,这样不但能得到ESA的青睐,还能收割大家的爱。”
晚月蹙眉:“收割爱?”
帘明点头:“想成神,不就是要爱嘛。”
晚月心头涌现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是谁教你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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