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割昏晓,嵩屿万山载雪。
光线一点点被拢进山脊阴影里,南星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走得满头大汗,累的气喘吁吁。
她明明记得自己是按照宋京墨带她来的路原路返回的,怎么走着走着两边的风景都变得荒凉,连脚下唯一的小路都被积雪掩埋,她甚至找不到回去的方向。
山上气温更低,即便带着围巾手套她也冻得浑身哆嗦,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地里走着,映入眼帘的是无情无尽的雪白和苍绿色的树。
她棉靴里的脚已经失去知觉了,只能凭借本能不断机械地往前走。
山里的积雪太厚,掩埋了道路,在下坡的时候,路也被积雪盖住,南星脚下一歪,顺着被掩埋的灌木丛滚落下来。
白色的羽绒度被灌木划得绒絮乱飞,她疼得呲牙咧嘴,忍着疼想爬起来,却发觉手脚僵硬到完全动不了。
眼看着天色渐渐变暗,她浑身都是湿的,又冷又饿,如果在这里晕过去,就算是搜救队来,也不能发现她,雪太厚,白色的羽绒服和雪完全融合在一起。
加上嵩屿地域偏僻,那个病秧子哪里懂得怎么叫救援队,就算叫过来她尸体都冻僵了。
她疼得只能拼命地吸气缓解疼痛感,眼泪就要落下来。
怎么就这么倒霉,她将自己挪动着,努力蜷缩成一个小团子,完全没看到暮色下渐渐接近的狼群。
狼群瘦得皮包骨头,显然在大雪封山里已经饥肠辘辘许久了,饿到暮色黄昏时就出来觅食。
狼王莹绿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在雪里蠕动的人,悄悄靠近。
直冲天际的狼嚎声让几乎陷入昏迷浑身僵硬的南星猛地一个激灵,睁开迷茫地双眼,对上压低脊背缓慢接近的狼群。
她猛地瞪大眼睛,尖叫声卡在嗓子眼里,发不出来。
原来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是会失声的。
狼王像是灰色的利剑一样,直奔她而来,在半空跳跃而起——
她小小的呜咽一声,泪水再也控制不住顺着眼角滚落。
说时迟那时快,“刷拉——”一声,刃斩疾风,鲜血喷洒了一地,剑法太快,狼王连叫都未叫出来,身子在被长剑穿了个透心凉,穿肠破肚,粉红色肠子当啷在半空,呜咽着抽搐几下,随即在半空中直直地跌落下去,摔在雪地上。
面前那人似踏松飞雪而来,身影颀长挺拔,黑色的劲装上隐约有金色龙纹暗纹勾勒,漆色臂褠包裹住遒劲腕骨至小臂,黑色长靴轻巧踩在雪地上却没有陷落脚印。
斗笠上落了层浅浅雪粒,遮住他的面容,在昏暗暮色里,不甚清晰,长剑落时,他黑色的长发束成高马尾随着动作在半空跃起,像是展开的墨莲,妖异绽放。
长风吹动他的衣摆长发,猎猎作响,男人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燕奴在他帷幄间像是有了生命,挑、斩、刺、砍每一次挥动都有狼毫无声息的倒下。
《洞微志》曰:一术士于腕间出二弹子,令变,即化双燕飞腾,名燕奴。
运剑如风,剑影如魂,剑刃上却滴血不沾。
月落乌啼霜满天,仰天大笑出门去。
像是传说中战无不胜的少年将军,衣摆烈烈飞舞。
以一敌百。
要知道,嵩屿山林的野狼,连猎户们见了都要绕路走。
南星睫毛颤抖,彻底看呆了。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观地看到有人在她面前用剑,剑光如龙,恍若腾空,势不可挡。
好像时空错乱,她误入了某个平行仙侠时空。
原来小说里的剑法,完全不是夸张杜撰的。
她被震撼地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眼看着面前的人解决了数十只野狼,狼群忽然改变策略,团团将那人围住,一声凄厉狼嚎疏忽而上,齐齐纵身朝他扑咬而来。
大雪几乎迷了眼睛,南星顾不得浑身骨头都疼,大喊一声:“小心!”
与此同时,那人负剑于身后,斗笠下依稀露出轮廓分明的下巴,淡而薄的唇角自雪色中闪过,漆黑莫测的深邃桃花眸里寒光乍现。
黑色长靴在雪地上一点,竟然纵身跃至半空,躲开狼群的围攻,眼眸微眯,黑色的衣摆烈烈翻飞,像是倾世墨莲绽放,下落时,手中的燕奴啸动,刀光剑影间最先飞扑上来几只野狼毫无声息地倒下。
他的剑法格外邪气刁钻,让心心惊胆战,残忍至极,均不是一剑毙命偏偏伤及要害,野狼在雪地上抽搐哀嚎着,鲜血染红大片雪地,在极度痛苦中抽搐着拖了许久才断气。
哀嚎声凄厉得不绝于耳。
他旋身落下,眼尾的戾气席卷滚滚。
他身后大雪浩荡滚滚,从山峰之间倾泻而下。
鲜衣怒马少年郎,曾许人间第一流
转眼间,身前那人将围拢上来的狼群解决了大半儿,野狼极其聪慧,眼见毫无胜算,呜咽着,脊背弓着,慢慢朝后退,不再攻击,而后转身跑走消失在了风雪中。
那人负剑而立,他的身影于漫天风雪声,高马尾被风雪吹动,竟像是伫立于山的神明。
南星有些恍惚,看着地上被残忍至极方式杀戮的尸体,张了张嘴,恶心地干呕起来。
太可怕了,到底是什么人才有如此阴鸷手法。
他......是来杀她的吗?
像数年前那群人样?
她什么也吐不出来,只能不断干呕胃里的酸水,眼泪鼻涕一同往下掉。
那人听到她的声音,后背微僵,随即转过身来。
眼眸里的戾气在瞬间消弭。
恰逢最后一抹夕阳争先恐后冲破风雪从山峰与山峰相接处投落在他在斗笠之下露出的面庞上。
灰蓝色的成片的风雪里,他是唯一的光。
男人额前有蓬松细碎的鬓发,微压的眼眸柔和下来,眼睑卧蚕像是栖息了尾蝶,光线将他的鼻梁,薄唇裁韧完美,像是山神的宠儿。
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南星呼吸一窒,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直到宋京墨走近,弯腰,摸摸她冰凉的脸庞,柔声问:“长庚,是不是哭了?”
“哪里不舒服?”
他的手指很温暖。
男人温柔用指腹蹭去她唇边的涎水。
南星惶惶然抬眼。
是幻觉吗?
眼前的人怎么这么熟悉?
她还没来得及答话,他手臂箍住她的腰身,将人一把从雪地里抱出来,嗓音也温柔地不像话,落在她耳侧:“长庚别怕,我在。”
“你.......”她被在抱在怀里,眼瞅着男人单手掷剑,长剑精准地落在他斜背的剑鞘里,吓得一缩脖子,后半截话也忘记了说。
他将吓傻了的小姑娘抱在怀里,脚尖一点,身轻如燕,竟然落在被大雪压弯折的树枝上,再一点,跃出去好几米远。
两侧的风景像是快镜头般往后涌。
她往后看去,只能看到他的高马尾在风里招展,摇曳盛开。
怪不得他的手指上有薄茧.....
怪不得他要留长发.....
可是,刚刚那人狠戾残忍的手法和男人昔日里温柔柔弱的样子,截然两面。
像是天堂和地狱。
太可怕了。
她之前还那么欺负过他.....那他岂不是要把她剥皮抽筋挫骨扬灰也不为过。
她正胡思乱想着,只听他胸膛振动,嗓音带笑说:“到了。”
南星抬眼望过去,只见山下万家灯火,是蓝调的嵩屿小镇。
他弯腰,护着人将她轻轻放下。
双腿一接触到地面,她回神般,条件反射地往后连退数步,惊慌地与他拉开距离。
宋京墨默不作声看着。
果然。
一旦露出真面目,她就会离他远去,像所有人一样,露出这样惊惧的神情,躲得远远地。
男人那双素来温柔的桃花眸里暗了下来,戾气上涌翻腾。
他不想吓到她,更不想伤了她。
几经努力,按捺下来躁动的阴鸷,他唇动了动,努力将嗓音放得又轻又缓,朝她伸出手,“长庚,过来,我带你回家。”
南星仓皇摇头,慢慢后退,她嗓子眼发紧,“你.....你别过来。”
他动作因为她这句话顿住。
眼里漆黑情绪上涌。
她在怕他。
她想离开他了。
不过瞬息间,男人已经几步欺身过来,手臂钢钳一样将人箍住,“长庚,我不会伤害你,别怕我。”
南星此时哪里还听得进去他在说什么,她受了刺激,满脑子都是他残忍暴虐的剑法,脑海里是野狼抽搐哀嚎滚出肚皮的肠子,鲜红地,令人作呕的。
此时被人箍住手腕,她尖叫了声,像是甩什么脏东西一样甩着他的手,心惊胆战,瞳孔都惊惧地紧缩,嘴里还嚷嚷着,“你别杀我......呜呜呜,我之前不该那么欺负你.......你别......”
殊不知混乱里喊的话火上浇油般,彻底将男人堪堪维持住的伪装烧得一干二净。
嘿嘿,鲸鲸为什么是长头发挖的坑在这里填上啦~
高马尾真的很有少年气息,关于鲸鲸高马尾的图也放微博啦~
2024—2—20日微博~
@兔爷不吃辣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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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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