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将军府,人口简单。
正经的主子不过沈老夫人和沈越典夫妇三人,勉强再加上李嫣然四人。
沈越典本就出身寒门,很多事情更习惯亲力亲为,所以府上伺候的人并不多。
刚办完丧事的镇国将军府,本寂静一片。经着李嫣然这么一闹腾,半晌功夫,阖府上下
便都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再看着夫人红着眼眶,小脸煞白着折回老夫人院子的样子,路过的小厮侍女嬷嬷们都露出了怜惜的眼神。
沈将军生前是伪君子,表里不一,背着夫人要纳妾。
沈将军死后还不消停,小妾找上门,逼着夫人要进门。
而单纯可怜的夫人知道后,被迫无奈,只能强颜欢笑地接受了此事。
“......”
沈越典跟在苏珞宁身后,听到下人们的窃窃私语,当即黑了脸。
百口莫辩,大概就是说的他吧。
他忽然想到了曾经抓到敌军的细作时,他命人用浸了盐水的刺鞭向细作施刑,那细作瞪大了双眼,一脸不甘和恨意。
沈越典咬牙切齿,此时很想让李嫣然试试那痛苦的滋味。
流墨院离沈老夫人的院有点远,当苏珞宁到了的时候,李嫣然早已坐定,亲亲热热地靠着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提着眼皮看了眼苏珞宁,便让坐在了下首,倒让李嫣然看起来身份尊贵了几分。
苏珞宁顿了顿,对于沈老夫人,苏珞宁这一年在后宅居多,心中自然计较,那便是沈老夫人对自己十分不喜。
沈越典幼年失怙,自幼由沈老夫人抚养长大。
后来沈越典参军打仗,沈老夫人也没有任何怨言,全力支持。
对于养育之恩,沈越典虽然平日里冷言冷语,不喜表露心迹。
但苏珞宁知道,他一直十分敬重沈老夫人。
纵然苏珞宁明知道沈老夫人对自己不喜,她才不傻。一来是不想与沈越典结仇,二来如今以孝治天下,触了孝字的霉头可没甚么好果子吃。
所以苏珞宁除了日常请安,平日里能躲就躲,在沈老夫人面前平日里装装乖,两人大部分时间相安无事。
况且母后曾教导她……
苏珞宁美目流转,弯起唇角笑得像只偷吃鱼的小奶猫。
母后曾教导她,流言杀人于无形,最精明的方法便是经营名声,韬光养晦,最后致命一击。
苏珞宁想用这把无形地刀,成为自己重获自由的利器。
纳了李嫣然进府,她与沈越典相敬如宾的传闻便出现的巨大的裂痕。再者,她不信李嫣然是个不作妖的主儿,到时好生利用……
苏珞宁唇角笑意更深,只能用帕子掩了掩。
但她知道沈老夫人喜欢看自己不如意,于是先摆了一副幽怨的样子,不情不愿的坐在下首。
沈越典跟在苏珞宁身后进来,刚跨进门,就看见小妻子又哭了,正拿着帕子“拭泪”。
“......”
他心中火气更甚。
沈老夫人是个干瘦精明的老妇人,也不多说直接挑起了话题,“既然是越哥儿生前的遗愿,那老妇便做主纳嫣然进府中,孙媳你意下如何?”
苏珞宁孱弱的身子抖了抖,翘起的眼睫微微轻颤,闭了闭眼睛,喏喏点头。
“珞宁听祖母的。”
关于纳妾这一事,依着对沈越典的了解,真真假假苏珞宁和沈老夫人心中都有几分计较。
但耐不住人心偏着长。
李嫣然养在自己膝下好几年了,从豆芽菜长成了大姑娘,沈老夫人也有舍不得将她嫁给村夫吃苦。
纳进门来,正好两全其美。
况且,沈老夫人自打苏珞宁进门便不喜,和她那倒霉地儿媳一样,长得妖里妖气的小娘子,却性子绵软招人疼。
况且这孙媳出自那趋炎附势的康乐侯府,不知有何居心。
要不是看着她有几分乖巧,自己早将她打出去了。沈老夫人腹诽。
李嫣然进门一事上,她倒是识相。
沈老夫人也不顾及什么,使唤人拿了纳妾的文书和笔墨纸砚。
文书是官府规制的,只要众人在空白处画押,在到官府备案即可。
沈老夫人接过文书,眯着浑浊的眼睛仔细看了看,而后招来苏珞宁一同备齐文书。
苏珞宁心中暗喜。
但不知怎么,感觉背后一股阴风吹过,惹得打了个冷颤。
一旁的沈越典,如鹰的眼睛在几人中转了转,立刻明白了祖母的意思。他心急如焚,周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死死地盯着祖母和执笔欲写纳妾文书的毛笔。
只听“砰”地一声。
只见苏珞宁手边上好的古砚摔在了地上,碎成几块。
众人噤声不语。
苏珞宁惊愣住,写字的小手一顿,在宣纸上留下斑斑点点的黑渍。
白色的裙角墨迹斑斑,甚至小巧的鼻尖上也溅了一滴墨水。
沈老夫人以为苏珞宁故意使绊,气急攻心,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忽然,李嫣然旁边的茶盏掉了下来,一杯滚烫的茶水泼到了她的脚上。李嫣然立刻痛的失声尖叫,面目狰狞地吼向苏珞宁。
“苏珞宁,你在搞什么鬼?!”
苏珞宁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听到李嫣然的叫喊不由皱眉,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表妹慎言。”
李嫣然本想再争辩,但苏珞宁毕竟前世为公主,冷起来气势十足,她张了张口,最终没敢再说什么。
沈老夫人也有些不悦,但也觉得李嫣然的行径上不得台面,于是开口阻止。
“好了,都别吵闹。来人,再拿一份文书。”
苏珞宁松了一口气,快签快签。
正当众人重新收拾妥当时,忽然,沈老夫人手边的砚台也掉了下去。
“......”
室内陷入诡异的寂静。
直到沈老夫人身边的齐嬷嬷,看向香案的牌位,试探着开口。
“或许是,将军天上有灵,觉得冲撞了?”
正研磨的苏珞宁这下彻底无言,沈越典这混蛋,纳妾他不高兴么!
沈越典先是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杰作,听完齐嬷嬷的话,仍不住悄悄松了口气,这下小妻子不会误会自己。
而此时,苏珞宁十分不爽,心中将沈越典骂了一千八百遍,仍然不死心。
“或许,是夫君觉得这般纳妾太过简陋,珞宁觉得不如选个好日子……”
“砰”地一声,玄关上的瓷瓶掉了下来,惹得门口的小丫头一阵惊呼。
“......”
沈越典看着小妻子震惊的模样,仍不住摸了摸苏珞宁白皙的额头,虽然感受不到自己,但她心里应该高兴的吧。
苏珞宁心中有气,也不多说什么,干脆将此事抛给沈老夫人。
“珞宁全听祖母安排。”
沈老夫人念了声佛,却忍不住内心犯嘀咕。
人上了年纪,自然是信这些神鬼之类,但却不信苏珞宁在其中并没有使绊子。听了孙媳的话,便也顺着向下说。
“那就改日吧。”
话音刚落,外院小厮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慌慌张张地跪在门外。
“老夫人,夫人,外头来了一群带刀的大人们,要闯进来了!”
众人又一惊,不由转头看向李嫣然,或许纳妾真的冲撞了。
苏珞宁听到此处也变了脸,想了之前京城中关于沈越典通敌叛国的传闻,不由心中焦灼。
沈老夫人捂着心口,哎呦一声,带领众人纷纷赶往前院。
沈越典眯了眯眼,也跟了上去。
来到前院,只见一腰佩长刀,手持令牌的将军领头,带着一群身披羽林盔甲的士兵直直向前冲。
沈老夫人乡野出身,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直接吓得连连念佛。
苏珞宁仔细辨认了一番,认出来人者是宫中羽林卫的领头将军,博阳侯府的周秉文。速来看不惯沈越典这种寒门出身的弟子。
于是定了定神,行了礼,止住了周秉文的去路,也不弯弯绕绕。
“敢问周将军为何闯入我府中?”
领头那器宇轩昂的将军停下脚步,打量了苏珞宁一番,然后咧嘴一笑。歪歪扭扭行了个礼,指了指手中的令牌。
“哟沈夫人,我等奉皇上之令,特来搜查镇国将军沈越典通敌叛国一事。”
“尔等女眷,莫要抗旨不尊。”
“搜!一个角落也不能放过!”
说完,一挥手,众年轻的将士整齐地列队,开始一间一间搜查,气势震天。
周秉文松了松盔甲,冷笑一声。何等绝色的美人,因着那沈越典做了寡妇不说,还可能因此株连九族。
呵,可惜了。他摇摇头,又看了一眼亭亭玉立的美人。
话已至此,苏珞宁不再阻拦,带着沈老夫人一众女眷来到一间偏房静候。
看着沈老夫人哆哆嗦嗦的手,苏珞宁叹了口气,宽慰道,“祖母不必担忧,清者自清。”
沈老夫人渐渐静下来,只是手中不断攥着佛珠,神态紧张。
苏珞宁坐了一会儿,好看的秀眉也逐渐拧在一起,满脸沉思。
而一直跟着的沈越典更是攥紧了拳头,面色沉如水。
沈越典开始冷静分析自己先前的处境,第一反应是可能出现了细作。
毕竟先帝之后,内忧外患,虽然这几年中小心处置,但或许有人趁机浑水摸鱼。
他记得,自己变成魂魄状态之前,模模糊糊看到过一个熟悉的身影,持弓欲将他射杀。
或许也可能是他的仇敌,他几年内功高甚伟,从平平无奇的无名小卒升到镇国将军,一切来得太快太猝不及防。
既然能惊动皇上搜查,自然是有人呈上了关键的证据,否则依照自己对皇上的了解,并非是空穴来风。
自己现在生死未卜,不,很大可能已经死了。
而且还不知为何自己会变成灵魂状态,徘徊于人间。
万事有因有果,纵使自己已经死了,那他也一定要揪出害他的奸人。
更何况,他不能连累年事已高的祖母。
还有,对他死心塌地的小妻子……
但有点出乎他意料的是,沈越典一直以为小妻子只是一只有几分内宅小聪明的白兔。
结果,她看到这般持刀带甲的场景,并没有吓破了胆暗自垂泪,还能够镇定自若的对上周秉文。
同时分析缘由,安慰受惊的祖母。
这倒是令他刮目相看。
沈越典觉得自己应该出府查一查缘由。于是他回头看了一眼娇娇柔柔的苏珞宁,慢慢走出了镇国将军府。
谁知,正当沈越典越走越远时,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也在慢慢混沌,身体似乎也越来越轻。
他低头看了看跨出将军府的自己,仿佛有一种力量牵引着,他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沈越典:成功为媳妇儿分忧
苏珞宁:可以,但没必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三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