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陶南屿:你秃了?

陶南屿只是神秘笑笑,不肯回答。

乔慎检查自己的鞋子裤子衣服头发,全都没问题。他不知陶南屿那神秘又歉疚的表情隐藏了什么,而陶南屿点了份外卖,悠然开吃。

他一问陶南屿,陶南屿就移走目光,发出不必要的轻咳,研究碗里的重庆小面:“豌豆这么少啊,以后不点了。”

乔慎睡好了觉,精神十足,开始琢磨陶南屿。他跟陶南屿说话就像追着公车狂奔,一路嚷着“师傅师傅等等俺”,一路看着公车停停走走,加速抛下他。

他干脆拉过椅子坐在陶南屿身边看她吃小面。

陶南屿面色岿然不动,一边吃面,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乔慎。

乔慎:“怎么总看我?你到底做了什么?”

陶南屿眼皮垂下去,吸溜最后两根面条:“没、没有啊。”

乔慎甚至跑到卫生间仔细检查了自己全身上下,一无所获。想到手机可以用自己面部解锁,他又仔细检查手机,但所有私人信息都加了数字密码,陶南屿是看不到的。他甚至检查了自己社交媒体的浏览和点赞记录,没有新东西。

理发师来的时候、给他剪头发的时候,乔慎都被这个巨大的不祥预感困扰着。陶南屿吃完重庆小面,闲得无聊,一块块地抠乔慎外套上的油漆。好不容易等到乔慎结束,她仿佛释放出狱的犯人:“走了走了。”

乔慎换了个自己关心的话题:“你妈妈的家乡在哪儿?”

陶南屿良久才答:“不知道。”

乔慎厚着脸皮:“我们算是朋友吧?对朋友撒这种显而易见的谎言不太好。”

陶南屿:“首先,不算朋友。其次,我是真的不知道。”她很诚恳,目光澄亮。

直觉让乔慎感到这对母女之间有外人不得知的故事。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找呗。”陶南屿笑道,“最重要的事情已经完成了。”

乔慎下意识想说,天地茫茫,哪里那么容易找到?但他刹那间想起抱着骨灰罐在黑色山林里狂奔的陶南屿。她像冲破牢笼的小兽,她带着母亲往真正自由的地方奔跑,绝不回头。任何安慰和质疑在她面前都是无用的。

他最后对陶南屿说:“需要我帮忙,一定找我。别担心,会顺利的。”

电梯内部光滑如镜,映出陶南屿平静的脸庞。朦胧的身影让她看起来没那么气势汹汹,浓郁眉眼压抑着情绪。

陶南屿向他道谢。她心情很好,愿意对自己的仇敌露出温柔笑容。

乔慎灵光一闪:“你什么都没做,对吧?”

陶南屿当先走出电梯。

乔慎:“演得不错。”

陶南屿回头,先用目光仔仔细细扫了乔慎一遍,这回换了个阴阳怪气的笑:“你猜?”

乔慎怕是今晚都要为这个问题而失眠了。他想送陶南屿回家,陶南屿走到路边,直接扫了辆共享单车,表示自己住得很近且不需要什么护花使者后,挥手道别。她头也不回,乔慎一直站在路口,直到她身影消失。

心脏被什么鼓动着,乔慎独自走在冷清的道路上,脚步轻快。他这一生顺遂平稳,没试过为什么目标付出百分之二百的努力,没试过孤注一掷。他忽然好奇全情投入一件事,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这一晚,熟睡的林驭被家中奇特的气味弄醒。

他起身寻觅,发现失眠的乔慎在露台上烤鱿鱼干。乔慎的家被记者媒体团团包围,这段时间不得不寄宿在林驭家中,俩人关系好到仿佛没有血缘的亲兄弟。

香是很香,林驭想半天没想起自己冰箱里居然还有这玩意儿,乔慎喜滋滋:“好东西啊。”

他架起烧烤炉,烤得鱿鱼干卷边微焦,还热情撕下两根须须递给林驭。

林驭婉拒:“我刷牙了。不是,大晚上你烤这个做啥?几点了都!”

乔慎品尝片刻,精神奕奕:“林驭,你那香薰品牌不是在调新香么?调个烤鱿鱼干的香味吧,一定很有趣。”

林驭:“……”

乔慎:“要不我买个厂子,你给我单开一条生产线。”

林驭足足有一周没见乔慎这样精神,精神得可以胡说八道。他怕了,极尽温柔和耐心:“慎啊,什么坎儿都是能过去的,啊。咱好好睡觉,好好吃饭,明儿我带你郊外散散心去。咱不想那些事儿,行吗?你能做的已经都做了,啊,听哥的,保重自己,阿姨还得依靠你……”

乔慎直接把鱿鱼须须塞他嘴巴里。

林驭和乔慎从小玩到大,俩人父母也是生意场上的朋友。乔慎到他家里来,乔母隔天就要找林驭问乔慎情况,林驭有点担心乔慎的精神状态。

乔慎虽警告林驭不得报告母亲,但次日便接到母亲电话,要他回家。

途中涂斯联系他,乔慎不得不停车聆听他的训示。

果然又是《人生复写》这个项目。乔慎之前没看完剧本就拒绝了,涂斯想出许多理由来说服他:维持名气啊,项目制片的背景啊,反击舆论啊,用小成本、高质量的剧集沉淀自己啊……说的和以往差不多,但今天乔慎听得很认真。

他轻轻敲打方向盘,像陶南屿按下删除键一样富有节奏。

“我接。”乔慎说。

涂斯大吃一惊。要说服没什么动力的乔慎,需要花费大量沟通技巧、使用许多游戏法门。他拟好六个阶段的说服方法,结果一个电话就得到了应承。涂斯顿时结巴:“你……你怎么了?”他以为乔慎被乔坚毅的事情困扰,也开始跟林驭一样说些不搭调的安慰。

“没事,我很好。”乔慎答,“你为了我那么努力,我也得做点儿事情。”

涂斯不知真哭假哭:“我知道,我懂。我签你的时候,你是个对拍戏很有热忱的人。”

这话倒让乔慎愣了。他恍惚想起一些过去的影子。

涂斯叮嘱:“对了,写剧本的老师想跟你见个面。你最近有空吧?”

乔慎答应了。

挂断电话,他从车里拿出昨天陶南屿给的名片。他加陶南屿微信:【早上好,我是乔慎。】

没回应。

等红灯时又发一次:【我有工作了。】

还是没回应。

在车库停车,他想想又发一条:【头发有点……】

这回秒速通过,陶南屿回了俩字:【秃了?】

乔慎下车后站在开满了迎春和白玉兰的庭院里自拍,精选一张还不赖的发给陶南屿。

陶南屿回一个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

乔慎再发“陶师傅手艺不错”,对话框出现小红圈儿。陶南屿已经火速把他删了。

正笑着,他忽然听见家里传来钢琴声。

小时候练过钢琴,那台价值不菲的博兰斯勒是乔坚毅专程找人定制,教他的老师更是国际知名的钢琴大师。乔慎弹得不错,但兴趣很快转移到表演上,之后除了偶尔在聚会中表演一番,再也没认真练过。

他甚至听不出现在弹的是哪一首曲子。很陌生,但狂风暴雨一般,充满了令人心头震颤的生命力。

乔慎快步推开大门,先看到的是家中佣人紧张的神情。钢琴摆在小厅,他来不及换鞋和衣服,穿过客厅拐入自己熟悉的角落。

在铺满迎春花影子的窗前,一个年轻的男人正在用乔慎难以捕捉的速度击打琴键。他意识到乔慎的到来,扭头与他直视。

乔慎认得他:把头发染成浅金色的,被人称为“幼狼”的年轻音乐人,夺走他好几个代言和项目的威胁者,瞿鸣。

乔慎静静站着,直到瞿鸣弹完才打招呼:“弹得不错,是你自己的曲子?”

身后传来母亲气急败坏的尖叫:“乔慎!让他滚出去!”

瞿鸣微微仰头注视站在楼梯上发抖的女人,慢吞吞道:“我只是来拿我想要的东西。”

谢谢冷杉的地雷!

请冷杉和大伙儿吃重庆小面(豌豆很多的那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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