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走？”晚饭结束了，沈榭擦了擦手，低头小声压低声音。

他们两个走的慢，慢慢落在了人群后面，时雨薇想了想：“今晚住宿舍，明天下午走。”

沈榭说：“那明天中午一起吃个饭？”

时雨薇心里一跳，她假装若无其事道：“好啊。”这个假期都没怎么见他，虽然聊天没有间断。

明明还是夜色还是那个夜色，明明长街还是那个长街，盛夏的风轻轻吹，没喝多少人都有点微醺了。

两个人随便说了点有的没的，又好像什么也没说，一个晚上悄然就过去了。

-

裴佳瑶来北京，她的好朋友张天美去机场接她。

在好朋友家里休整了一天，第二天她比约定好的时间早出门一小时，要坐地铁过去。她还是好多年前和沈榭一起坐的京市的地铁，没记错的话，那年是奥运会，她今天想重新体验一下。

张天美说：“别坐地铁了，太挤了，要去哪我送你。”

裴佳瑶本来不想让朋友知道自己是去见沈榭，后来想了一下，没什么好瞒着的，也就同意了。

路上张天美知道了之后，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还有联系呢？”

这位是她的多年好友，对她的感情状况不说了如指掌，知道百分之**十也是有的。

“其实高中到现在四年不联系了，但是近况什么的还是知道。”裴佳瑶对她笑了下，语带得意说：“毕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家里都认识。”

她漂亮温柔的侧脸映在跑车的车玻璃上，张天美看她一身精致的穿搭，评价道：“感觉他这几年都没怎么变，反倒是你，现在变化太多，进步太大。”

张天美有意说给她听：“有些人就是用来错过的。”

裴佳瑶不接话，只是问：“他还和之前一样吗？”

张天美耸耸肩膀，“之前老乡会见过一次，高中同学聚会也见过，反正我是觉得没什么大变化，嗯，我是这么感觉的哈，就觉得没那么成熟。”

张天美高中的时候太叛逆了，家里管不住，给她办了休学，她抓着互联网的风口自己创业开公司，现在是一家网络直播公司的老板，平时自己也开直播带货，成熟起来也就是这两年的时间。

被她评价不成熟的沈榭换上一件白色的宽松T恤，拿好要带的东西，这会儿也刚出门。

接到裴佳瑶的电话时，沈榭正陪着时雨薇在咖啡店做方案，时雨薇在加班做方案，他在打游戏。

沈榭盯着陌生的电话看了一会儿，直到它自动挂断，内心好像有了隐隐的预感，感觉会是她。沈榭假装自己没看见，继续打游戏。

电话又打过来了，沈榭把手机扔在桌子上，往后靠在椅子上，叹了声气。

咖啡店里很安静，阳光透过窗照进来，白色的桌子上，窗户上风铃的剪影轻轻摇晃着。

这种灿烂的天气里，和自己……在意的人一起，躲在咖啡店里吹着空调，身上沾染了窗外阳光的温度，却又不过分的灼热，于是什么也不做，仅仅是消磨时间，也会有种十分幸福的感觉。

时雨薇抬起头，用眼神询问他，沈榭低垂着眉眼，抓了下头发，“不认识的号码，大概是挺久没联系的一个朋友。”

时雨薇还看着他，她放下手里的计划书，问他：“不想接就不接，你是不是有点无聊了？想喝什么，我去点一点儿？”

这份工作是时雨薇找的全球百强企业，对方因为时雨薇的学校和优秀的语言成绩，还有一大堆实习证明，加上学校老师的推荐，这才同意她的实习，这份实习最大的好处积累经验的同时可以线上上班，开会工作都是线上完成。

沈榭没什么特别想喝的，时雨薇去点单的时候，他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接电话。”by裴佳瑶。

沈榭在咖啡店外面接电话，阳光晒的人睁不开眼睛，他低着头，接起电话，沉默的听对面说话。

他们这么长时间没联系，其实也没什么话说。尤其是沈榭，他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里都写满了抗拒，终于等裴佳瑶说完，他说：“其实没必要见面了吧。”沈榭说：“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裴佳瑶只说了一句话，“朋友见面而已，怎么，你害怕见我？”

“就算分手了，也没必要弄得这么僵硬吧，我们不是发小吗？”

沈榭不害怕见她，他回眸，时雨薇站在里面看他，对他举起手里的果茶示意。

“我不怕见你，只是没有必要。”沈榭忽然坦然了许多。

裴佳瑶说：“我马上就要到了。”

沈榭蹙眉，“……行，地方你定吧。”

他回去一口气喝掉那杯果茶，和时雨薇说自己约了一个朋友，晚一点去找她。

“可我，一会儿就要走了啊。”

时雨薇大脑里空白了一瞬，可能是他背后的阳光太耀眼了，刺的她眼睛疼，她想问是什么朋友，最后咬了咬唇，垂眸点头说好。

沈榭深深地看她，把时雨薇看的有点莫名其妙的，他忽然莞尔笑了，想要摸摸她的头，克制的弯了弯手指，“等我。”

时雨薇看着他，眼眸沾染了光的颜色，带着隐隐的琥珀色，她强撑着笑了下，弯起眼睛。

-

裴佳瑶到的早，沈榭提前十分钟进去咖啡厅的时候，她已经在里面坐着了。

不想两个人太生分没话说，裴佳瑶先开了个玩笑，“这次我比你早诶。”

以前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从来都是沈榭等她。

沈榭没什么反应，弄得裴佳瑶有些尴尬。

她上下打量沈榭：“天美说你没怎么变，我还不信，现在看起来确实和上学时候没怎么变。”

沈榭还是沉默，直到点的咖啡上来，他才抬起眸，认真的看向裴佳瑶。

黑发黑眸，眉骨英俊，眼睛鼻子手指都好看，肩膀宽厚清隽，依然是裴佳瑶喜欢的样子。就是小时候的少年等比例放大，变得更加英俊迷人。

一种淡淡的尴尬弥漫在两个人中间，裴佳瑶终于收起那些故意装出来的热络，意识到沈榭似乎不愿意和她一样回忆过去。

她看着沈榭：“是不想和我说话了吗？”她自嘲的笑笑，“我以为我们之间会一直有话说。”

真正见面，不尴尬的那个人反而变成了沈榭，因为无所求，所以无所惧。他说：“什么时候回来的？打算待多久”

裴佳瑶不敢相信，反问他，“你第一句话就问我这个？”

她很漂亮，肤白貌美大长腿，家庭好学历好人也好看，国内国外追她的人一大把，现在她比小时候可受欢迎多了。

只要她不直白的摊开说，沈榭就假装不知道她的来意。他避而不谈，转而说起另一件事，“回家了吗？你回来叔叔阿姨一定很开心。”

他想越过这个话题，裴佳瑶偏不让他如意，“那你呢？”她紧盯着沈榭问：“你也开心吗？”

沈榭和她对视，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不肯退让的倔强，他无奈的笑了一下，抬起黑亮的眼眸，眼睫扬起，熟络却疏离：“老朋友见面，当然开心了。”

咖啡喝了一会儿，裴佳瑶提出想去学校里面转转。

沈榭沉默，他刚才已经表露过拒绝了，但是她好像听不懂，裴佳瑶说：“阿姨还好吗？过几天我回家去拜访她一下。”

沈榭抬眸，去付账带她走出咖啡店。

坐地铁很快就到，沈榭刚从学校出去，没想到这么快又转回来了，路过刚才和时雨薇待着的那家咖啡店，他看了好几眼。

“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研学，那时候梦想的大学写的总是Q大，没想到我最后出国了，而你来了B大。”

裴佳瑶和小时候一样，说话的时候把手背在身后，一下一下的抬起落下，头微微侧着，卷着卷的长发披散着，女神一般的人物，露出小女儿家的娇俏来。

沈榭就和看不到似的，实话实说：“你的学校排名比这两所都高。”

一点情趣也没有，裴佳瑶暗暗的撇嘴，她又说：“研究生怎么没有出国读呀，当时伯母问过我，我整理了很多资料，很期待你能来和我做同学呢。”

沈榭的脚步停下，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在这时和她说清楚。

“我没想过出国。”就算以前有过，那也是以前的事情了，不需要让谁知道。

“那？”裴佳瑶跟着他停下。

“是我妈的想法，我从头到尾都没有那个打算。”沈榭说：“我不打算出国留学，也没有打算在国外定居，不会留在京市，我会回北城。”

沉默了一会儿，裴佳瑶说：“任何人都不能改变你的决定吗？”

沈榭的沉默就是回答。

裴佳瑶的手有些抖，她生气道：“你还是和当年一样自私，我以为这四年你会变得成熟一些。”

林荫路下，斑驳的光影交错，沈榭说：“其实我今天本来不准备来的，但是好像周围所有人都觉得我放不下你，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所以我觉得有必要说清楚。”

“你的意思是我对你念念不忘？”裴佳瑶觉得自己的自尊被他踩在脚底下，眼睛倏地红了。

“我没有这么说，但我希望你是真的有放下。”沈榭笑了一下说：“毕竟我也不是多好的人，不值得被留恋。”

裴佳瑶的脸色非常的不好看，沈榭果然还是沈榭，轻而易举就可以让她丢盔卸甲。

她深呼吸一口气，“你还在为当年我出国的事情生气？”

沈榭不置可否，“都过去那么久了，我都不记得了。”

裴佳瑶看他，试图在他脸上找出别的痕迹来，但很可惜，没有，她只是看到一片漠然，以及他说的不在乎。

但是这样也偏偏说明了，他也不是一点都不在乎的对不对？

裴佳瑶道：“我不觉得我当时的选择是错的，今天来见你，更是说明了，如果当时我留下来，结果也不见得会好到哪里去。”

沈榭呼吸轻了一瞬，抬眸看着她，“……说起这件事，我一直觉得你欠我一句抱歉。”

裴佳瑶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我当年做的不对？”

“前途和爱情，如果是你，你会选哪个？”

他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其实不长，一年半多的时间，后来刚上高中就一直吵架，反复纠结出国的事情。

沈榭说：“那么大的事情，不管怎么想，至少应该先和我商量吧，招呼都不打就出国，拉黑我所有的联系方式和社交软件，怎么看都是要断的一清二楚的，既然当时断的那么清楚，现在的见面就很没必要。”

沈榭皱了皱眉，他真的很烦为了这种事情反反复复的辩驳解释，而且这件事早已经在好多年之前就有了结果。

裴佳瑶说：“我问过你的想法，你说你要留在国内。”

她说：“我们当时是在恋爱，但这不意味着我们完全的绑定，我做任何事情必须通过你的同意，我去追求更好的可能有问题吗？”

沈榭叹了一口气道：“没有问题，不变的一直不是我。”

裴佳瑶给予他同样的还击，“你的意思是我？”

两个人闹了一个不欢而散，全然忘记了这次见面的目的。

沈榭心情郁闷，果然和前女友做朋友这种事情是个玩笑，他和裴佳瑶，做朋友？下辈子吧。

沈榭心情不好，在湖边绕了几圈后找了个椅子坐下。

湖边情侣多，携手挽着经过他，还有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也有上了年纪的老教授和老伴悠闲散步。

沈榭自己一个人坐了一会儿，心里还是有些堵。

他用手拽着胸前的衣服，扇乎了两下，灿烂的日光落在脚前一厘米，柳树树梢的枝叶垂落，随着微风轻轻起伏。

有时候想想，自己也挺委屈的。

是裴佳瑶突然要和他在一起，也是她后来总是闹别扭，动不动就要人哄，一点不顺心就发脾气，小事也就罢了，自己女朋友，一个出国又闹了快半年，最后一言不发甩了他出国。

朋友们都以为是他甩了裴佳瑶，他想说被甩的人明明是他，不断有人来为裴佳瑶伸张正义，也是莫名其妙。

他也想有人安慰啊。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沈榭坐了一会儿，拒绝了两个女生的搭讪，成功收获了一对白眼后，他自己冷着脸的起身，打算换个安静的地方待着。

时雨薇根据他发的定位找到他的时候，他在操场上坐着发呆。

眼前一下出现了一瓶汽水，沈榭视线一愣，然后抬头，看到是时雨薇。

时雨薇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颤动的黑色眸光里看出来委屈的意味，好像在责怪她为什么才来似的。

时雨薇觉得是自己想多了，让自己别多想，挪开了视线。

沈榭拿过汽水，心里还是闷，没主动说话。

看出来他心情不好，时雨薇坐下之后，也没有多说话，而是和他一样，仰着头坐着。

大上午的，阳光这么晒，在这坐着挺傻的，两个人坐了一会儿，对视一眼，沈榭歪了下头示意，然后他们不约而同的起身，转移到阴凉地带，然后继续坐着，发呆。

沈榭慢悠悠的看她，终于说话了，“你怎么不问我叫你出来做什么？”

时雨薇看着他，想了想说：“发呆。”他还记得，她下午的飞机吗？

沈榭笑，时雨薇也忍不住跟着他笑，“逗你的，我们不是约了午饭。”她本来以为吃不上了。

笑够了，情绪好了不少，但还是没那么高，沈榭眼神一转，看向很远的方向，好像透过那方向，看向更远的地方去了。

他不爱给人讲自己过去那些事，一个大男人，说出来也蛮矫情。

但是面对时雨薇，或许是因为他看到了她那些不为人知的隐秘伤口，于是不知道怎么的，在面对她的时候，刻意藏起来的感情总是比面对别人时丰富许多。

时雨薇也没问他为什么心情不好，“一会儿吃什么？”

“……”沈榭无语地看她，“没看见我这正难受呢，你就不会安慰一下我？”

时雨薇摊手，“你需要？”

沈榭想了一下那种情景，他非常虚弱的哭泣，时雨薇在旁边无比沉稳的安慰他，脑补完毕，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一阵饿寒！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眯了下眼睛，“学校门口新开了一家韩餐，我们去试试？”

时雨薇点头：“可以啊。”

在并肩去餐厅的路上，沈榭的手机响了几声，浓烈的树荫下，他低头看手机，脚步越来越慢，直到站定。

时雨薇在离他这样近的地方，能清晰的看到他整个表情的变化。

整个心脏开始下坠，一直下坠，找不到可以安放的地方。对面绝对是个女生，她的第六感这样告诉她。

沈榭蹙着眉，发了消息，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抬眸时眉心的蹙起还在，但看到时雨薇时扬起一个笑，“看我干嘛？走啊。”

时雨薇不经意的问：“有事？要是有事的话——”

沈榭说：“能有什么事？！”他拉着时雨薇的胳膊，“快走，吃饭，我要饿死了！”

不是多大不了的事，要不是晚上的时候，宋明华贱兮兮的给他截图，让他去看裴佳瑶的朋友圈，今天发生的这件事，估计很快就过去了。

沈榭躺在床上，林翔看见他突然坐起来，还挺奇怪，摘下耳机，“怎么了？你不是说要早睡？”

沈榭趴在床沿上，看了一会儿，又躺了回去，“好了，我现在很安详，并且决定睡觉。”

林翔：“……？”不是哥们，安详？？？

宋明华那边和消息轰炸机似的，沈榭受不了嗡嗡的手机震动，拿起来准备开静音，看到裴佳瑶也给他发了消息。

她又约他明天见面。

沈榭看半天，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发了一个问号过去。

裴佳瑶说：【感觉今天我们都有点冲动，这么多年不见，饭都不吃一个嘛】

沈榭很想回打一串省略号过去。

最后只说：【没有必要】

睡的太早，半夜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竟然醒了，醒了就很难再睡着，沈榭在朋友圈分享了一首歌。

时雨薇没多久给他点赞，然后发来消息。

【心情还不好？】

这会儿也就和她说话还能放松一些，沈榭说：【是啊，想上吊。】

他发了一个吐舌头翻白眼的上吊表情。

【你到家了吗？】

时雨薇：【到家了】

时雨薇说：【家里还是感情？总不能是学业吧】

沈榭说：【怎么就不能是学业了？！】

时雨薇发了一个静静的看着他的表情。

沈榭说：【还真让你说对了。】

【哥们也吃到感情的苦了。】

时雨薇发了一串省略号过来，沈榭十分不满。

【你怎么一点也不关心我，不说安慰一下我？】

时雨薇：【……】

她说：【我也想有人安慰一下我。】

【而且】

【我这不是正在安慰着你】

沈榭：【你怎么了？你也吃到感情的苦了？】他自己都没看到，现在自己紧张的表情。

时雨薇：【我没怎么，说说你吧，我看看怎么安慰你。】

沈榭：【允悲.jpg】

时雨薇：QAQ

沈榭：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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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