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芊芊没有换男装，所以她很自觉，基本不在润玉的面前晃悠。通常润玉出行她也不跟着，要么闷在房里练字，要么跑出去和仙侍们搭话，搜寻锦觅的喜好。

润玉反而不习惯，这和他预想的似乎不太一样。

不过也罢了，他没有拘束她自由的权利。

因为暮芊芊的打岔，邝露也莫名成功地留在了璇玑宫。虽然这和她预想中的追随夜神的情景好像有差池。

次日一早，润玉便要出璇玑宫。邝露连忙戴好盔帽向他跑过来，似是不忍，“殿下才将将守夜归来，如今便要出璇玑宫吗？”

润玉嗯了一声，“我去姻缘府一趟，星瑶若醒了，先让她留在宫里等我。”

这几日征兵结束，听旭凤的意思，古月仙人向他询问了许多征兵之事，如果探听到想要的消息，润玉怕他会迫不及待要带暮芊芊走。

这几日暮芊芊自以为很识时务，都不跟在润玉身后跑，润玉只以为她还在宫中困睡。不知为何，这种情景似乎很熟悉一般，他纵容得也很自然。

邝露欲言又止，犹豫后应下，“我会转告星瑶姑娘的。”

…

润玉到达姻缘府，府中求取姻缘的男仙女仙早已来往热闹了。倒是意想不到，旭凤手下的燎原君也在，丹朱正拉着明显拘束的他说话，满是打趣的样子。

润玉如润然春风，翩翩而来，不曾打搅。

燎原君往姻缘府多方探看，自是没有暮芊芊的身影。那日旭凤打趣，他鼓足勇气，这还是第一次来姻缘府。

可惜不巧，暮芊芊不在。

丹朱可讨着趣了，“燎原君啊燎原君，你居然也有铁树开花的一天啊，当真是看上了我们的小狐狸？”

燎原君面红耳赤不好回答，润玉便走近两人。

“叔父。”

润玉浅笑，“叔父这处现下繁忙，不知古月仙人可有空闲，润玉有事，要与他相商。”

丹朱一听就来了精神，“是不是小星瑶的事儿啊，跟叔父也说说呀。”

“是，过不久就是端午了，我想星瑶和古月仙人不如就留在天庭多呆一段时间，等过了端午的灵粽宴会再走也不迟。”

润玉这样一说，丹朱心道也是，天庭的灵粽宴那可是热闹得很，莫说小星瑶，那就是古月这老狐狸好像也没参与过，此次再错失了，岂不是可惜。

想及此处，丹朱便豪气答应了：“那自然是得留下的，这事儿交给叔父，古月那老狐狸可别这么轻易就想把小星瑶带走了。”

“龙娃啊，那老狐狸在偏殿躲人呢，进去找他便是。”

“多谢叔父。”润玉一笑，径直略过燎原君入了姻缘府偏殿。

姻缘府到处是刺目的红色，润玉目不斜视穿堂而过，古月仙人正在偏殿摊开一份族籍查看。

他毕竟是客人，润玉前来便没有人通传，导致他拿着族籍措手不及，还有几分错愕。

古月拿着那份族籍，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忙起身向润玉行礼。

这一次，润玉倒没有阻拦，目光仿佛不经意掠过他手中文书，似笑非笑，“润玉来的不是时候，倒是扰了古月仙人思绪。”

“哪里哪里，小仙没能迎接大殿下，才是小仙失礼。”

古月毕竟老练，解释道：“方才只是瞧一瞧历来族籍，看看是否能找到星瑶这孩子家人的消息。”

润玉笑，“星瑶这几日在璇玑宫很好，倒是不用挂念。”

这话几分意思古月仙人还没掂量出来，润玉又道：“古月仙人是狐族长老，想必也是见多识广，润玉今日来打搅，有些问题想请教。”

古月仙人正襟，“殿下请说。”

润玉从袖中取出一方纸条，“传闻数千年前，狐族圣女曾嫁入妖界，狐族既与妖界有网来，不知可识得这妖界的文字？”

纸条上面的字迹并不是常见的块状字形，而是形如蚁类爬行的弯曲线条，画出奇怪的的符形。

这是昨日暮芊芊的盒中掉出来了，见到的一瞬间，润玉的某些记忆被惊动。早时他的七政殿，不少的书籍上皆充斥着这样奇怪的字符。密密麻麻附录在字体上方，尽管他没有记忆，却不妨碍，他似乎识得这些符号。

研究了许久，他发现这是用来标注读音，以助识字用的。他模仿着一写，竟还是自己的笔迹。

只是这方法似乎并不与常人相同，整个天庭无人识得。而润玉无论如何也记不起认识这字符的有关记忆。

直到昨日暮芊芊的盒中掉落出来，当时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不过是笑着告诉他，这样标记识字好像是本能。

她也识得，这让润玉惊讶了一瞬，随即猜想，这或许是妖界的文字。

那又缘何在他璇玑宫也会出现，莫非，他也与妖界有什么关联？

古月仙人将那誊写的符号认真端详了一番，随即摇头，“这若是妖界的文字，老朽倒不认得了，当时妖界派人向狐族提亲，用的却也是天界一般的文书。”

“只是不知道，殿下是从何处得来这奇特的符形？”

观他表情，倒不似说谎。

润玉便不再追问，“闲来无事，在省经阁观了些奇书，故有此一问。”

润玉礼貌疏离，很快将话题扯开：“方才古月仙人在观览族籍，不知可有什么收获？”

古月仙人默然，与暮芊芊相关的必然不在这族籍上，他拿出这族籍也不过是看一看狐族还有多少拿得出手来的青年壮男。

此等主意怎好说出口，古月只得道：“一时还没什么发现，可能还是须得回到狐族才能从长计议。不过殿下不必担忧，星瑶是我狐族子孙，老朽必定护着她，也是叨扰天庭许久了，老朽明日便带她回狐族。”

“古月仙人想岔了，既然族籍上都毫无所获，也不必急着带星瑶回狐族。星瑶毕竟出现在本神的璇玑宫，本神也有义务陪她寻回家人。”

润玉看似温润，却不容置疑道：“本神已与星瑶约定好，会亲自陪她回狐族寻亲。不过，再有几日便是端午，天庭会举行灵粽宴。听叔父说，古月仙人难得来一次天庭，倒不如留下来一观。也好让星瑶可以参与一次。”

夜神开口，古月自然不能推拒。只是，他话里话外都是那只小狐狸，古月仙人摸不透他的心思。

传闻夜神不近女色，守着与水神之女的婚约从不曾有过任何越界。可今时却又如此袒护一个未成仙的小妖。

古月只能依言：“是，既然夜神有此意，老朽明白了。”

润玉微微一笑，状似满意。

这便是他想要的效果，他毕竟是夜神，即便不受宠，只要让古月知道有他庇佑着暮芊芊，想来他也不敢再肆无忌惮算计。

等润玉从偏殿出来，丹朱已经不知游移到何处去了。姻缘府中仙子仙君众多，三三两两挑选着红线。

润玉正打算离开，却发现了一袭蓝衣的眼熟身影，她不远处还站着燎原君。

不用多加辨认，润玉便知道是谁了。

暮芊芊是来姻缘府等锦觅的，而已经等了她许久的燎原君盯了她的身影，半晌才敢上来搭话。

虽然久经战场，但燎原君这还是实打实第一回的情窦初开，憋红了脸才敢喊出一句：

“星瑶姑娘…”

“星瑶。”

同时听到两声呼唤，暮芊芊回头，便见到润玉平淡的面孔。只是暮芊芊看着润玉，露出一抹心虚的笑来，“殿下，好巧哦，你也来姻缘府啊？”

润玉蹙眉，“我不是说让你留在璇玑宫等我吗，怎么来姻缘府了？”

“我不是故意缠着殿下的，锦觅说这两日栖梧宫没什么事了，会过来姻缘府，我才来这里等她。”暮芊芊怕润玉误会，赶紧解释。

她什么时候和锦觅这么要好了？

润玉更加疑惑，他只是不想暮芊芊在古月面前多晃荡，那样对她不利。可见她这几日对锦觅上心的样子，润玉有了更不好的猜想，她总不至于和那些仙子一般，也是瞧上了男装的锦觅。

想到此处，润玉眉头皱得更深，有种不知拿她怎么办才好的无力感。他没发现已把她当成自己的责任，不自觉就想管教得多了些。

润玉叹气，“先随我回璇玑宫吧。”

暮芊芊拒绝：“不行，我还没守到锦觅呢。”

润玉道：“你找锦觅做什么？”

暮芊芊愁眉苦脸：“殿下，我想通了，你不要陪我回狐族了。你不知道，看起来火神殿下对锦觅也心怀不轨。我怕你去狐族回来以后，锦觅都要成火神殿下的人了。”

润玉：“……”

“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没有胡说啊，这些日子我打听得可清楚了。锦觅爱吃好吃的，爱玩儿好玩儿的，还特别喜欢灵力。想要赢得她的芳心，殿下一定要投其所好。火神就是这么干的。殿下，你不能这么冷冷清清了，否则，一定追不过火神。”

一不小心，暮芊芊絮絮叨叨又说了许多，说完才意识到润玉会嫌她烦，白皙的手指连忙捂住嘴巴，眨着无辜的眼睛：殿下我不是故意的。

润玉无奈：“我说过了，我对锦觅并无什么特殊。倒是星瑶，对锦觅关注很多？”

暮芊芊不由黯然，“古月仙人说了嘛，他很快就会带我回狐族的。我这不是想着，欠殿下的救命之恩还没有报答…”

她回了狐族，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家人，找得到最好，若是找不到，那她欠着一堆恩走，好像也不太好。

大约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润玉放软了语气：“其实星瑶，可以一直留在璇玑宫，无论如何，我也会尽力帮助你找回家人。”

“古月仙人翻阅了狐族的族籍，还是没有什么线索。或许回了狐族也不会有什么改变，过几日便是天庭端午的灵粽宴会，你还未曾见过，不如多留几日。”

润玉自是信不过古月，他拖延时间便是想办法探听关于妖界的消息。

大约是她离开的那几天太过冷清，也可能是他无法忘怀她红着眼睛一副被抛弃的模样。润玉甚至想，就算真的找不到她的家人，那她留下来，就这样留在璇玑宫也没什么不好。

暮芊芊并不知晓背后的隐情，古月仙人专程来接她的，她总不能不走。所以在此之前，她还得趁机拉近润玉和锦觅两人的关系呢，不然等她回狐族了，以润玉的性子，他们说不定都不会有进展了。

润玉垂眸看她，等她的回答。

所以，暮芊芊为难了一下，“我，真的可以不回狐族吗？”

“可以，我说过我也会帮你找到家人。”润玉不由轻悦。

其实经过打探，这些日子新飞升的地仙，据说一位名叫破军的阅历丰富，见识颇多，甚得旭凤喜爱，他飞升地界毗邻妖界。润玉笼统也只探听到此，他打算向旭凤借一借此人，询问关于妖界的事，说不定有什么线索。

而全程被无视的燎原君：“……”

他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