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个名词代表了身份,它是天地间最至高无上的称呼,因为至高无上,所以他是孤独的,是天然要疏远别人的。陛下的“陛”指帝王宫殿的台阶。“陛下”指的是站在台阶下的侍者。臣子向天帝进言时,不能直呼天帝,必须先呼台下的侍者代而转告。
真是讽刺,夜神的他,一个人于星海之上,寥无朋友,是孤独,如今执万方权柄,阶围群臣,却依然是孤独。
每天,破晓时分,九霄云殿至高的朝会之所——含元殿亦然迎着朔风,钟罄合鸣,香霭弥漫,仪仗庄严,群仙拜舞,一日盛大的朝会即将开始,正是诗云“绛帻鸡人送晓筹,尚衣方进翠云裘。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日色才临仙掌动,香烟欲傍衮龙浮。朝罢须裁五色诏,佩声归向凤池头”之时。
璇玑宫外,齐刷刷跪着静候帝王润玉的龙骑侍卫,金色战甲的耀光刺破了清晨的寒露。
宫内,八名宫娥各司其责,有条不紊为润玉穿起那套繁复的礼服,有昆仑山无极冰晶打造的冕冠;有形制为前三幅后四幅的帝王衣裳,乃上清天的皓白云线材质所制;衣上所绘日、月、星辰、山、龙、华虫、火等,是颗颗星辰嵌入制成。脚上,是泛着银光的,四海龙王进献的龙舄。
润玉正前方跪着二宫娥,手执香炉,为润玉帝袍熏香,而在润玉身后站着两个手捧各式挂配玉饰候着的宫娥。
当一切就绪,天帝润玉缓步步出璇玑宫,通体宝玉所制的玉辂,静静的在龙骑侍卫簇拥下等待着他。天帝玉辂,大盖飞檐,四围金玲,满镶珠珰,电芒火圈为轮,几里外都可以看到它浩大的炫光。当载着润玉的玉辂经过一道道门禁时,陛下陛下之声此起彼伏,犹如山鸣谷应,连绵无断。
陛下声中,润玉透过星辰所做的十二旒,看着为他跪拜和朝贺的人们,这是一个男人矗立世界巅峰的感觉,但一种遗憾使他陷入了遐思,是的,所有人都可以喊我,陛下,只有一个人,我不允许她喊我陛下,是你,我的觅儿。
你口中的陛下,是我一生永远无法忘却的痛苦。
陛下,你还想利用我为你做些什么吗?我现在已经尸骨无存了......每一寸每一分,都被用得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了呀,为什么?为什么你还不肯放开我呢?我求你,放了我好吗?
一千五百年前,那句陛下后,我失去了觅儿,我失去了她,我不允许她喊我陛下。
当玄霜再次说道——陛下所言,令民女惶恐,民女不愿时,润玉感觉到了熟悉的刀刺心肺般的痛苦,此时他周身颤抖着,每一次呼吸和吐气都是痛的,他绝不能再次失去他的觅儿,所以他自私而又贪婪的近乎用尽全身力气紧紧的抱着玄霜,与其说是抱,不如说是禁1锢,有一瞬间,他甚至想到要把玄霜栓在自己身边永生永世。
巨大的禁1锢之力,让玄霜也花容失色,惊骇之余碰上的居然是润玉那近乎哀求的神色,满脸都是——求你,留下。
不行,我不再是原来那个随性而为的锦觅,我有自己的担当,我不能告诉他任何千年星静瓶的事情,也不能流露半分痴恋他的表情,必须当机立断,玄霜心下横道。
“陛下,请放民女下来。”
“不允,觅儿不要称我陛下好吗?”
“陛下恕罪,民女做不到,陛下是六界之昊天上帝,民女仅是无名女玄霜,非陛下之觅儿。”
“好,好,觅儿尊我为昊天上帝,那好,我以天帝之名命令你,只可称呼我润玉或者小鱼仙倌。”
“你,你......”被润玉这样一说,反而让玄霜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虽然心下急切的要断绝和润玉的关系,但是润玉着急声声恳切的样子又令她凝脂般玉颊上,不争气的泛起一圈爱慕的红晕。
面冠皓玉,仪态温美的润玉,如此近腻凝视,让玄霜几乎放弃了抵抗的勇气,哎,这样终究没法硬气下去了,玄霜无奈的颤巍巍,小心翼翼的道“:润玉,放我下来,好吗?”
一句润玉,使得这个原本紧张的天界之主,宛如千树万树梨花开,顿时笑的灿若桃花,但是还是不肯放下她。
“润玉,放心,我绝不逃走,放我下来吧。”玄霜故意极其温柔的说道,她知道必须要离开润玉的怀抱,离开他的气息,离开他的体温,自己才能有勇气去说那些狠话,才有机会离开。
“哎,小鱼仙倌,觅儿求小鱼仙倌放我下来。”玄霜两道朗如秋水的眼神看着润玉,一眨也不眨,用乞求的口气说道。
终于,玄霜感觉到了如铁链缠身的身子突然一松,毕竟小鱼仙倌和觅儿两词对于润玉而言实在太弥足珍贵,在觅儿如此卑微的口气下,他终究不可能如他父帝那样无耻。
蓦地一道彩光,玄霜从润玉的怀里飞离到十步开外,但见虹桥之上,佳人绝世独立,星眸一盼使月光也失去光辉,修长卓绝的身形如一道剪进夜的细影,润玉看的如痴如醉。
“润玉,我不能和你回去。”摆脱润玉怀抱,稳定好心神的玄霜,终于捏着手,抓着自己衣袖,几欲扯裂,压抑着自己无尽的爱意说道。
“为什么?是因为邝露?”润玉急着道,强上前几步。
“不,不......”看到逼近的润玉,玄霜急忙的后退了几步,她努力的保持着和润玉十步的距离。
“觅儿,我的心意,你是明白的,不是吗?”
“润玉我懂我懂,但是回不去了。”玄霜故作冷淡的回道。
“我不是我父帝,我会以天后之礼迎娶你,封你为圣天贵妃,晋真人教号,常住璇玑宫,永伴我身侧!”润玉几乎是喊着说道。
“如果是我不爱了呢,润玉,我不爱你了呢?”玄霜决然的道,眼睛却红了。
“撒谎,撒谎,你的事情我知道,五百年来,你为我备的那些茶,还有你不惜为了我的赤霄剑,连命也不要,你是爱我的,我知道!”
“润玉,你还是那样的自以为是,茶和赤霄剑是感恩你对我过往的恩德,这和爱没有关系,润玉,我知道你是个好天帝,万千生灵有你是幸运的,请不要在我身上花你宝贵的时间,回去吧,就当从没有见过我,忘了我吧。”玄霜冷酷的言辞下,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潸然泪下。
“不可能的......”润玉大跨步就要强上来,他怕,他怕玄霜又要离开他。
“别上来,润玉,这样就好。”如玉般纤手轻摆着,阻止着爱人继续靠近,玄霜几乎泣不成声的道“:放了我吧,就当放了你自己,回去做个好天帝,爱天下,爱你身边的人,就是对我最大的爱。”
隔着泪眼的玄霜,却意外的发现润玉笑了,润玉为什么你笑了呢?
“觅儿,你连撒谎都不会。”润玉此时居然笑的心花怒放。
怎么回事?怎么了?明明我......玄霜不明白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润玉一个俯身,从虹桥上捡起了某物,然后伸出手摊开给玄霜看。
手中居然是一把——红豆!
原来,花草之神的玄霜,那颗颗泪珠滴落到虹桥上,响应主人此时最真实的心境,全部化作丹红艳艳的——红豆了。
“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润玉轻轻的吟唱道,红豆代表着思慕和爱意。
此时,玄霜的脸羞红的远胜灼红的红豆,若兰的呼吸早已紊乱不堪,她一步一步的小心倒退着,心下又羞又惊又怕,她意识到今夜似乎要“在劫难逃”了,自己就要全面被俘获,不行,做最后的“抵抗”,玄霜运起身上的残余的真气,准备化作彩光——全速遁逃!
然而,当玄霜强运真气游走周身时,身体却意外剧痛,真气直接被掐断运行,疼痛难忍的玄霜不得不趴在了桥面上。也就在她想要逃走未果的一瞬间,润玉,天之帝王一个闪身,跨过了如千山王仞般的十步,又来到她面前,毫无商量余地的重新将她抱起,玄霜能够感觉到润玉胸口长长的松了口气,似乎是感谢刚才那“意外剧痛”,让他重新抱回了他的觅儿。
“觅儿,赤霄剑的威力非同小可,虽然我帮你修复了绝大部分的真身霜花上的缝隙,但有些缝隙是实在太内里了,有的甚至在你的神髓里,用一般的方法没办法修复。”润玉深情的看着玄霜道。
被重新控制的玄霜羞涩绝望的道“:放开我,我自己回去慢慢调理可以修补好的。”
“那要数百年的时间,我怎么可以让你痛苦这么长时间?现在唯一可行的办法,便是将你置于天地玄冰之地里,将皓冰玄露引入你的灵身神髓,圣山昆仑山之巅是不随便开放的,而我的灵身应龙本就是玄冰极境,我将你的灵身放入我灵身内,我以应龙真气引导玄冰修复你神髓,一会就能好。”润玉温柔的低着头对玄霜说道,唇几乎要碰到玄霜的粉颊上。
“润玉,你,你这是......”玄霜大骇的道。
但太迟了,一阵浩大的玄苍之光,玄霜发现自己变回了六瓣霜花灵身形体,而润玉则化出了应龙真身。
两个神灵真身,在夜空中,瞬间合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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