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宫院中,一位白衣翩翩少年郎在院中舞着剑。
少年阴沉着脸,想到什么,剑锋突然变得凌厉,将院中树上的枝叶震落满地。
“洛霖今日你与临秀大婚,本座在此定立下上神之誓,若日后你和风神诞下长女便与我之长子结秦晋之好,若诞下长子两人便以兄弟相称,你看如何”太微坐在上首,将婚书给了殿内的一对新人。
洛霖自觉这一生也不会有儿女,就应下了太微的提议。
剑身蕴含着强大的灵力,挥向宫门处。
翎千珑右脚刚迈进宫门,就感觉强烈的剑气和灵力袭来。
一挥袖,灵力被轻而易举地化解,满脸笑意的看着已长大成人的少年郎。
“谁惹我们好脾气的夜神大殿生气了”翎千珑难得见润玉发脾气“这才对,不开心就是不开心,做什么要为难自己。”
小小年纪就如此隐忍,开心难过都自己闷在心里,有时她都认为他是没脾气的。
润玉敛下情绪,上前,站在翎千珑身前不语。
她知不知道父帝为自己立下一门婚约,她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
他应过的承诺,他都做到了。
为了她,他接下了夜神的神职,每日布星挂夜,希望她抬头仰望星空时,想起的不仅仅是别的男子,还有个人肯为了你做任何事。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姐姐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他自己都不知道,但他非常确定他爱眼前这个女人,他要眼前这个女人,即使知道她心里还有另一个男人。
翎千珑袖下的手微动,地上的落叶,轻轻浮起,随风摇曳,来自何处,回到了何处。
“是不是荼姚有找你麻烦了,我去找她”真是乐此不疲,她都不嫌累“万物皆有灵,以后再有不开心,就陪姐姐练剑…”
突然润玉抱住翎千珑“千珑,父帝给我立了门亲事。”
翎千珑愣神,嘴角泛着苦笑“是吗?怎么你是不喜欢人家姑娘。”
被润玉突然抱住的翎千珑,不曾注意到润玉叫地不是姐姐,而是唤了她一声千珑。
润玉轻摇头,不是不喜欢,而是我心中已经有人了“我…”
翎千珑敛下眼眸,故作无所谓的抢着问“是那家姑娘那么有福气,能成为你的正宫天妃。”
“是水神长女”润玉放开翎千珑“今日水神和风神大婚,父帝承诺两人的长女,就是我润玉的妻子。”
翎千珑不语,任由润玉抱着。
“父帝顾及你,不敢动水族,想用两族联姻拉拢水族”润玉看着翎千珑眼睛中自己的倒影。
翎千珑轻笑“这不是很好,你父帝这是在给你找靠山,风神我没见过,传闻她的姿容虽比不得花神,但也是六界一等一的美人,水神洛霖自不必说,也是万年来六界公认的美男子,她们的女儿单论容貌,是不会委屈了你。”
润玉的脸色沉了沉,她一点都不介意,她只把自己当作她养大的小孩子。
翎千珑不以为意“再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翎千珑顿了顿,看着润玉不悦的样子“等女娃出生,你们若真相处不来,姐姐就找你父帝帮你把这门亲退了,不相处试试就生出抵触之心,摆着一副臭脸。”
“我有喜欢的人了”润玉再也压抑不住,平地一声“六界之中没有人能比得过她。”
翎千珑张大嘴巴,他整日昼伏夜出,是什么时候的事。
“是那家姑娘,我认识吗”怎么感觉心里怪怪的。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我喜欢你”润玉握住翎千珑的双手,眼里波光冉冉。
“我也喜欢你”翎千珑蹙眉“不过以后再也不可以对姐姐说这种话了,别人会误会,你心爱的姑娘会伤心的。”
抬手抚上润玉的眉眼,收起往日的戏语“喜欢一个人就要一心一意地对她,不要辜负她,你若敢像你父帝那般,我定不会饶了你。”
凡人有云,有其父必有其子,让她说润玉以后定是个痴情种,倒是旭凤长得桃花眼,像是个多情的。
眼前的人虽是阿玉转生,和她的阿玉长得一般无二,拥有同样的魂魄,但她知道,他已经不是她心里阿玉了,和他朝夕相处,她每天都拼命地告诫自己,他不是,他不是。
“翎千珑,我喜欢你,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润玉双手锁在翎千珑双臂上“我要娶你。”
润玉一字一字,说得铿锵有力。
翎千珑倒退几步,笑道“你…你…不要跟姐姐开玩笑了,一点都不好笑。”
翎千珑想从润玉的脸上看出一丝戏谑,然润玉脸上从未如此这般的坚定,认真。
笑容僵住,翎千珑不悦“我真要翻脸了。”
润玉微微笑起,板正翎千珑,吻上她的唇瓣。
翎千珑被润玉吓到,忘了反抗,忘了眨眼。
润玉急切地用吻来证明自己对她的心意,心里窃喜,翎千珑没有拒绝他。
翎千珑眼帘微动,又长又翘的睫毛微微颤动,手轻轻地推拒着润玉。
润玉收紧腰间的手,不许她拒绝自己。
眼泪顺着脸颊流入两人嘴里,翎千珑大力推开润玉“不可以,我们年龄相差那么多,况且…。”
没说出口的是,你的妻子根本就不可能是我
“为什么不可以,我根本就不介意?”只要我们彼此有对方“明日,明日我就找父帝,退了和水神之间的亲事。”
疯了,都疯了,翎千珑的玉手压着方才润玉吻过的红唇,两人相对而望,可以清晰地听到彼此之间的心跳声。
良久…
“因为…因为,我是你姐姐啊”翎千珑压下心头翻滚的情绪,苦笑“你一定是弄错了对我的感觉,千年来我们天天在一起,我们就像是彼此的亲人。”
“我分得很清楚,对你不是亲人的感觉”润玉缓缓开口。
他怎么会连自己的感觉都不知道,他可以为她一句话接了这天界没人肯接的夜神之职,想每时每刻和她呆在一起,想她所想,喜她所喜。
润玉再次吻住翎千珑。
有所防备的翎千珑推开眼前的人,逃也似的,跑回自己的寝殿,重重地掩上殿门。
伸手施了个结界。
殿内,翎千珑背靠房门,身体失去控制,不自觉地滑落地上。
“翎千珑你没有死的资格,你的命是兄长用自己半数天命仙寿换来的”
原来上次和妖族交战时,被妖尊的噬魂鞭所伤,是阿玉用他的寿元换回了她的命。
“你可知,父神母神为什么反对你们在一起 ,因为他们知道你们此生命定之人,都不是彼此。”
那是阿玉第一次被龙母训斥,跪在宫外几天几夜,扬言非卿不娶,若不答应婚事,他就到西天当个撞钟的佛陀。
无奈,龙母只能应下婚事。
阿彻不说她只认为是龙母不喜她不懂规矩,做不了阿玉的贤妻良母。
她在天之涯,海之角寻到了天命石求证过,她翎千珑的名字孤零零的一个人在上面。
天命石定仙神妖魔的天命仙寿姻缘,行踪难寻,只有有缘之人才可得见。
她也是耗费很长时间,才寻到,得以窥视天命。
阿彻和羽姐姐的,怀瑾和瑜墨的,还有许多她不认识的,唯独翎千珑的旁边没有任何痕迹。
她看到了阿玉的名字也是孤零零地刻在天命石上,看到了阿玉天命注定不得于心爱之人相守,殒身于忘川河畔。
从那刻起,她就知道天命不可违。
“珑姐姐,兄长要比你想象的更爱你,为了兄长好好地活着。”
挨不过心痛,她封闭所有感官,将自己冰封在琼华仙境几十万年。
往事如烟,翎千珑抱膝,埋头大哭。
我真得不想再害你一次。
院中,润玉怔怔地站在树下,出神地看着翎千珑的寝殿。
调皮的魇兽懵懂地抬头,低头蹭了下润玉的衣袖,无言地安慰着伤情的润玉。
“魇兽,你跟着姐姐那么久,你见过姐姐心里的那个人对吗”他何其幸运能让姐姐那般放在心上。
他只知道那个人同他一般,名字里有个玉字,姐姐唤他阿玉。
省经阁关于琼华元君的记载,少之又少,只记载就是苍漓帝君都要让她几分。
人生八苦,最苦求不得。世人都道天上好,熟不知上神也有上神的求不得。
魇兽低着头,依旧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
润玉足足地在树下站了四个时辰,邻近和卯日星君交值的时辰,润玉还是未丝未动。
今夜他无心布星,无人观星,又何必再布星。
今夜注定是个无星之夜,她哭了一夜,他在院中树下枯站了一夜。
翌日清晨,翎千珑寝殿外的结界逐渐削薄,最后消散在晨曦中。
润玉微抬起骨节分明的手,屈起食指,轻敲了下翎千珑的殿门“姐姐,你起身了没,我有话跟你说。”
屋内没有任何回应。
“姐姐,润玉想明白了,昨天是我糊涂,冒犯了姐姐,我来跟姐姐认错”以为翎千珑还在生他的气。
来日方长,不急,总有一天她会接受自己,昨天是他太心急,父帝和水神的一纸婚约让他乱了方寸,总要让她适应一下,昨天大概把她吓到了吧。
屋内没有任何回音。
“姐姐...姐姐...”润玉蹙眉,用力拍了几下殿门。
屋内依然没有回应。
润玉心下慌慌地,不会是...
“姐姐,我要进去了”润玉推开殿门,迈步进入寝殿。
殿内空空荡荡,哪还有翎千珑半分身影。
床上的锦被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一角,轻纱幔帐,随着微风轻轻起舞。
润玉伸手抚上空了的床榻,伸出的手一片冰凉袭来,没有一丝暖意。
润玉坐在榻上,低头,按了下眉心。
她是什么时候走得,他在院子里怎么没察觉到。
润玉起身自嘲一笑,以她的灵力,只要她想,别说是璇玑宫,就是九霄云殿来去也不会让人有所察觉。
润玉缓缓抬手,拿起妆奁上的梳子,上面还有几缕她的青丝。
翎千珑不喜打扮,平日只着白衣或青衣,头饰就再简单不过,一头青丝如瀑布般垂在腰间,简单的挽个髻,就连捌着的玉簪都是再普通不过的通体白玉羊脂兰花玉簪。
是以妆奁上只有几样平时用的胭脂水粉和首饰,今日却多了一样不同的东西,一本水系最高深秘术。
灭日冰凌。
拿起秘术,翻看几页,又轻轻合起。
翎千珑,你心里是有我的,若是没有我,你为什么要逃,千年万年我可以等你,只是玩累了,记得回家。
翎千珑这一走就是四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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