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炼不知岁月,转眼间,锦觅已经在花神祭殿里将长芳主赠与的五千年灵力吸收完毕,只觉得通体舒畅。一挥手,长芳主留下的禁制就像破碎的冰面一下碎裂,走出花神祭殿,锦觅觉得外面的空气都格外清新。一想起自己白白捡了五千年灵力便觉得看什么都很顺眼,便是往日里萧瑟的花神冢今日看着也熠熠生辉,锦觅一时喜悦便不免想寻个人庆祝一番。只是,如今自己得罪了天后,旭凤和润玉怕是都不能寻了,想来想去,只能勉强寻那扑哧蛇君来庆祝一番。
锦觅想了想,念了个召唤咒。
正念了一半,朗朗晴空下却忽然落起了一阵淅沥小雨,有人自雨幕之中行来,唔,这扑哧君速度倒是十分快,自己咒语还未毕,他竟就赶来了。
但见那人足不点地,身姿飘杳,雨水过身而不湿,仙风仙貌分雨而来。
锦觅定睛一看,竟是水神!
哈哈,自己如今的灵力也忒强了些,上番唤来个水妖,今日竟能唤来水神。
素缎长袍水倾流泻、出一片银白光泽,细雨收敛时,水神已立在锦觅面前,有水雾似面纱扑面而来,他低头看看锦觅,又看看一旁的花神冢,盛满湖水的双目清冽且明净,明净到近乎哀伤。
无风无雨,遍地细长的灯心草却轻轻摇曳,纷纷偎依向他脚边,有一绺细微的叹息自他嘴角飘荡而出渗入淡薄的晨雾之中,遍寻不着。
“锦觅仙子可是在替梓芬守坟?”不待锦觅答,又道:“此处原是一片海棠林,每到早春三月便是绽蕊重芳、繁华喧嚣至极,早年我常庆幸,幸得我那日晚归,方才自命理的轮盘中唤回了梓芬一缕元魂,后来我又常常懊悔,若我那日不曾晚归,这世上便不会有梓芬,亦不会有她这许多年的坎坷终致魂飞魄散……”
水神抬头看天,用烟火全无的清澈嗓音说着锦觅不曾听过的往事,“如此,或许此刻这瓣莲魂正在红尘之中经历着平凡却美满的生老病死,而我,此刻或许仍旧在这花界的三岛十洲上作我的世外散仙……虽然孤寂,却各自幸福。”
“梓芬掌花,却终是不喜这些艳丽热闹的生灵,素净一生,寻觅一生,终是觅得了如今这芳草萋萋的安宁。”水神转向锦觅,眼角有一滴透亮的水晶滑入鬓角,“锦觅、锦觅,繁花似锦觅安宁,淡云流水渡此生。梓芬生前案头悬挂的这两句诗正是我替她滕抄裱挂的。”
锦觅心中震撼,水神却自顾自的说道,“不想,梓芬竟尚有一丝血脉留于世间,即使非我所出……然,这五千年我疏于照拂你,却如何对得住梓芬……如何对得住你……”
锦觅惊了惊,水神亦这般说,难道自己真的是花神之后?
“水神仙上,你不要这么说,上次若不是你,我恐怕就要被雷公电母给劈死了。”
水神叹了一口气,“说起来上次即使没有我,你也不会出事,夜神殿下和火神殿下拦住了雷公电母,你的人缘不错。”
锦觅嘿嘿一笑,“那是,他们两个都是我的朋友。”
傻笑间一道翠生生的绿影子愣是定定砸在了锦觅身旁不足两寸处,转头看了看,原来是条天外飞蛇。
“小生来迟了,来迟了,锦觅小娘子且莫怪莫怪。”华丽的扑哧君伸手便亲亲热热要来拉锦觅,眼角瞥见一抹素色,抬头一看,扑哧君立刻站挺了身子,整整衣襟,肃穆行礼道:“彦佑唐突,见过水神仙上。”
水神清亮着眼睛看了看扑哧君,水波不兴,“彦佑君许多年不见,今日可是上花界赏玩?”
扑哧君敛眉垂目,正经表白:“彦佑从不寻花问柳。”继而,又乐颠颠道:“今日乃是收到锦觅仙子的召唤,方才闯入花界。”
锦觅点点头,扑哧君继续乐呵呵。
水神闻言却眉峰轻轻起伏了一下,“锦觅,你能召唤彦佑君?使的何咒?”
为何自己就召唤不了彦佑君?看水神这般模样竟是有些疑窦,未免瞧低了自己的灵力,彦佑君虽按旭凤的话说曾经是个神君,然则现在不过是条小水妖,自己能召唤来自然是情理之中,遂不情不愿答道:“使的招土地的请土魂咒。”
水神神思迷离,站在一方朦胧水雾之中,天边艳阳初升,干净美好得有如一阙恰恰填好的小令。
扑哧君神情一波折,复又壮阔开来,道“原来锦觅仙子是仙上的亲戚?如此甚好甚好!彦佑原先还担心向锦觅仙子求亲怕不是要受些阻挠,若是仙上便再好不过了。”扑哧君掸了掸黑漆漆的头发,对锦觅艳丽一笑,白牙闪闪,“亲上加亲!哈哈哈!”
锦觅颤了颤,嗓子眼里噎了坨黄灿灿的金块,上下不得。
水神神色波动,黄连般苦涩一笑,“我本生于虚无,来去不过天地间一滴水,如何有亲戚一说?便是彦佑君你,也是当年你母亲认我做了义兄,方才与我有些关联。”
水神话未尽却突然转向我,“锦觅可能唤水?”
锦觅回忆了一番,道:“不晓得嗳,不曾唤过。”
“不如现下试试便知晓了。”扑哧君大剌剌横插进来。
水神颔首。正巧可借此机会试试长芳主给自己的灵力是否灵光,便指天誓日一番咒语绕口令般念了下来,不想这方圆百里内,没有一滴水肯卖我面子,天上彩云飘,地上干草晃,哪里有半分湿润的影子。
锦觅颓然敛起手指收了势头,此番丢脸丢得有一点点大。
“牡丹见过水神。”锦觅正琢磨着,背后却传来长芳主的声音。回头但见长芳主跪在地上,神色镇定看着锦觅和水神,半纳于袖口中的手指却动了动,“锦觅自小生长在水镜之中,不通外界之事,不知可有唐突水神?”
“免礼。长芳主与我原不必如此见外。”水神对着长芳主还了个礼,“今日本欲来此祭奠梓芬,不想却巧遇了锦觅仙子……”水神眼神瞬过一层雾气,问道:“锦觅可是从一出世便是二十四位芳主看护?”
“主上天外有知,知晓水神这般记挂着常常来看望,定是十分欣慰。牡丹在此替主上谢过水神了!”长芳主想来年纪大了,难免要犯糊涂,答非所问得很。
水神未得到确切答案也不接话纠正,只用两只乌木般腾着水气的眼珠盯着长芳主,含着几分殷殷期许。长芳主给这般一看,气定神闲之中竟浮起一层淡淡的愧色。
两人正僵持着,扑哧君却道:“看!好大一坨云!好黑一坨云!”
锦觅抬头,果然又大又黑一滩云正从天边风驰电掣地聚拢,庄重地压在了我们的正头顶上方,忽觉丝丝寒冰之气袭来,花界之中几十万年素来四季如春,今日不晓得是变得什么天。
正纳罕着,那厚黑厚黑的云层里却开始零星飘落下片片雪白的物什,越来越密,越来越多。
水神在漫天飞雪中神色缥缈,眉间哀伤有如临渊古潭深不可测,一朵晶莹的雪花融化在他的脸颊,化作一滴腮上泪滑落而下,他微微启口,似有千言万语,终却化作一句话:“这场大雪是锦觅唤来的,牡丹芳主可有何说法?”
言语间几分晦涩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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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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