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刘明月去办公室找孟敏华开了假条。

因为平日里表现良好，所以孟敏华也没有怀疑，见刘明月的脸色确实很差，孟敏华还嘱咐她要好好休息，注意劳逸结合。

大概是心理作用，明明刚才只是心烦，可从学校出来后，刘明月确实感觉脑袋昏沉沉的，什么都不想干。

想到今天放学后还有兼职，她又给奶茶店的老板打了个电话请假，然后就回了家。

在学校门口等了几分钟后，公交车就来了。

刘明月上了车，习惯性的走到最后一排的位置，在靠窗的角落坐下，然后闭眼，将头靠在窗户上。

公交车一路走走停停，因为是上学时间，所以这会儿乘车的大多数都是大爷大妈。

嘈杂的公交车上每一站都会挤上来一大批人，混杂着他们的交谈和吵闹声，到了站后又一涌而下。

如此反复，直到耳边的声音渐渐消散。

刘明月睁开眼，此时的公交车上只剩下寥寥几人。

在终点站下了车，刘明月又经过了几个路口，七拐八拐走过两条狭窄偪仄的小巷，两边的水泥墙上贴满了开锁、疏通的小广告，还夹杂着一些霉酸味。

路口的凳子上坐着几个中年妇女正在唠家常。

见刘明月回来，她们不约而同的停了嗑瓜子的动作。

其中一个拉了她一把，说话时还带着自己的家乡口音，“月月啊，你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你爸他在家，又喝酒咧，你注意着点。”

刘明月表情未变，微笑着点点头，“知道了，谢谢李婶。”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几个女人又聊了起来，“哎，这孩子是个好孩子，只可惜摊上了这么一家人，可怜的嘞。”

刘明月早已经习惯了这种评价，装作没有听到，只是低头看着自己刚才被扯过的袖子，眼神里是明显的嫌弃。

这一片都是没被开发的旧平房，与市中心的高楼大厦不同，这里随处可见铺满杂草的青苔砖，有些报纸糊的窗顶破败不堪，上面的沾满了黄泥，厚厚的蜘蛛网布满了墙角，太阳一照，依稀可见空气中扬起的灰尘。

刘明月走到最后一户，只见本来就歪歪斜斜的门锁直接被撬开，她看了一眼，径直走进去。

一进屋子里就闻到了一阵浓郁的酒气，单人沙发上正躺着一个男人，他没穿上衣，啤酒肚就这么大敞着，一张脸喝的通红，还在不停的打着酒嗝。

见她回来，男人反应慢了半拍，然后抬起上半身，眯眼看过去，“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打工？”

刘明月将书包取下来，“不舒服，请假了。”

男人一听，顿时坐不住了，“什么？请假了？那工作的地方呢？你今天不上班哪里来的钱？臭丫头你疯了？”

里屋的女人听见动静，急急忙忙的跑出来，看见刘明月，她先是愣了一下，“月月，你怎么回来了？”

见贺英楠的身上还穿着环卫服，刘明月皱着眉说：“你今天不是休班？”

贺英楠说：“妈今天没事，上一天有补贴。”

刘景辉喝完了手里的啤酒，朝着贺英楠招招手：“换好了就赶紧去上班，回来给我带几瓶酒，别买上次那破玩意儿，难喝的跟尿一样。”

刘明月本来就头疼，见状，心里就升起了一股无名的火气，她把贺英楠拉了一把，问：“你上个月的工资还剩多少？”

贺英楠支支吾吾的说：“还、还有一点......”

“一点是多少？”刘明月看着她，“你是不是又给他了？”

沙发上的男人听她们磨磨唧唧实在是烦的要命，他顺手抄起一旁的空酒瓶，直接朝站着的二人身上砸去。

“臭娘们儿哔哔个没完了！”

“砰”的一声。

酒瓶落在了刘明月身后的窗户上，本就裂了缝的玻璃这下直接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堆，宣告退休，破碎的玻璃渣子朝四周飞溅，尖利的碎片划过了刘明月的手背，瞬间留下几道血痕。

刘明月的身子下意识的抖了一下，眼看着刘景辉就要过来，一张瘦骨嶙峋的脸，面颊两侧都凹了下去，眼睛瞪得老大，看起来尤为骇人。

贺英楠急忙把刘明月护在身后，然后双手合十弯着腰求男人，“你别生气，我去，我、我马上出去工作。”

刘景辉伸手就抽了贺英楠一巴掌，然后把人扯到一边，又拽着刘明月的头发把她捞过来。

刘明月吃痛的上手拽他的手，袖子却因为动作的原因往上缩了缩，露出手腕处触目惊心的痕迹。

“还有你，死丫头，上次的伤好利索了是吗，滚出去给老子挣钱！”

说完后，男人又从地上捡起了半截没抽完的烟头，大手将门一关，出去了。

昏暗的房间里，头顶的灯泡滋滋的发着细微的声音。

只剩下母女两个，一个跪坐在地上，一个站着。

听着贺英楠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刘明月蹲了下来，从兜里拿出几张纸，问：“妈，真的不能离婚吗？”

贺英楠泪眼婆娑的看着刘明月，一张蜡黄的脸上沟壑纵横，全是岁月的痕迹。

没等她说话，刘明月就垂下了眼，“算了。”

贺英楠最后出去了，刘明月给老板发了信息说自己一会儿正常上班，然后就拿起扫帚开始扫地。

打扫完了战场，她坐下喝了几口水。

班群里正发着什么消息，手机震个不停。

她打开看了看，原来是颜景兮在校庆上面的舞蹈被电视台报道了，大家都在讨论这件事。

刘明月面无表情的看着班群里一串的彩虹屁。

这时，有人又往群里丢了一个帖子。

是学校论坛新发的，帖子的内容没有问题，基本就是对颜景兮的一顿乱夸还有当时的美照。

可引人关注的是，陆以辰居然用自己的账号给这篇帖子点了个赞。

本来他们的关系就在学校里引人遐想，这么一来，一大波人又开始八卦了起来。

眼看着话题跑偏，刘明月烦躁的关了手机，可脑子里还是控制不住的想起校庆上颜景兮的表现。

当时的舞蹈，确实惊艳。

看着自己家里乱糟糟的一团，空气中还弥漫着汗臭和酒味。

刘明月的脑子一闪，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打开手机相册，往下翻了很久，找到了几张照片，看了一会儿后，她出门，朝着路口的一个方向走去。

-

二月初的周末进行了高二下学期开学的第一次月考，颜景兮的各科成绩又有了进步。

数学也是逼近一百。

这进步无疑让数学老师很欣慰，在上课的时候看到不及格的同学，脸上都慈祥了一些。

同时，设计大赛的决赛名单也快公示了。

颜景兮对于自己的水平有把握，从来都没有担心过，而是抽空在画决赛的衣服。

她按照主题设计出了一款男士不规则毛衣，整体风格暗色系，十分挑人。

设计稿画完后，她又拜托颜正给自己找了一些布料和一家制衣工作室，盯完了过程后将衣服拿到了学校。

陆以辰看她从包里拿出的不是题，而是一件衣服的时候。

不禁挑眉。

颜景兮在他的身上比了一下，刚好合适。

陆以辰也反应过来了，问：“你之前问我身高体重就是要做衣服？”

“嗯，不然你想我干什么？”

颜景兮一边比划着一边回答。

陆以辰面露惋惜，淡淡的说：“以为你想多了解未来男朋友一点，原来是我想多了。”

颜景兮手下一顿，然后将衣服盖在他的头上，“换上。”

陆以辰笑着接过，利落的将外套脱了下来，然后慢悠悠的解着衬衫的纽扣。

颜景兮一直看着他。

直到他解到最后一颗，要脱下衬衫的时候，颜景兮依旧没有转过去的想法，目光清明的盯着他。

“......”

陆以辰说：“我要脱了。”

“嗯。”办公室里又没人，颜景兮看他的样子，问：“你害羞？”

作为以后的一名设计师，就像是美术生画裸.体模特一样，颜景兮看着他穿上自己的衣服，并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感觉。

但陆以辰却轻叹了一口气，他觉得颜景兮在某些方面是真的能抓住自己的软肋。

他松开了解扣子的手，两步走上前，伸手捂住了颜景兮的眼睛，无奈的说：“在喜欢的人面前脱衣服，你是真的很相信我。”

“......”

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颜景兮感觉脸部爬上了一层热意。

无论是刚才相不相信，她现在都有些不相信了。

颜景兮略微机械的转过身。

听见身后的人换衣服产生的摩擦音，感觉耳朵都要被震麻了。

“好了。”

颜景兮转身过来，见陆以辰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

他很白，黑色的面料衬得他更加白皙，V领子的设计突出他修长的脖颈，凸出的喉结就像是最锋刃的利器，让人不自觉就想把目光留在他的身上。

下摆处采用斜切不规则的设计，侧腰露出了一小块。

动作之间，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精瘦的腰和轮廓分明的腹肌线条。

多看几眼，就有种勾人血脉喷张的感觉。

简直是天生的衣架子。

颜景兮的眼神亮了亮，几乎是下意识的确定了，如果陆以辰穿着这身衣服去当模特，那绝对会买到爆款。

颜景兮拍了张照片发给他，陆以辰也满意的点头，“很帅。”

作为辛苦费，这件衣服颜景兮自然送给了陆以辰。

不过在陆以辰转身过去换衣服的时候，颜景兮低头在手机上动了动，将他刚才的照片设置成了壁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