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拿小喷壶喷着发干发硬的颜料，另一只手用颜料搅拌刀细细搅拌着，身旁还放了刚接好的半桶水。

程攸望过去，林雁寒那双修长分明的手在光照下泛着白光，又晶亮得似深海里会自发透光的磷虾，孤高清冷，又温暖柔和。

真好看。

不知道光明正大地牵住会是什么样。

这个想法一出，程攸自己都微微愣了下。她并不是不喜欢林雁寒，可她心里从未有过想要和林雁寒在一起的打算。

她明明喜欢的是omega。

可以完完全全标记对方的那种。

但程攸心里不止一次地幻想过，如果林雁寒是omega，那我就和她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来了。”

林雁寒温柔慵懒的嗓音轻轻的，像是飘在天上的一朵云，却拉回了程攸飘移的思绪。

“是啊，等我很久了吗？”

程攸弯着眼笑着走过去，她的眉眼轻扬起，一身校服在她身上漫不经心地套着，光照进程攸的眉心，拉扯出她澄澈泛冷的发丝。

“没，我刚到。”

林雁寒被程攸亮得恍惚一瞬，低下头继续捣弄起颜料来。

“你没画过画，怎么知道要这样唤醒颜料？”

唤醒一词实在精妙，林雁寒不禁觉得这手下的颜料个个都俏皮起来，跳脱在她的眸里。

“网上搜的。”

“嗯，好聪明啊。”

程攸笑了笑，拿起粉笔在黑板上随意扫着线条，几分钟后一个漂亮又有轮廓的线条就出现在眼前，仅仅一个形就将其慵懒与美好全部勾勒出来，满眼春意。

由于黑板报的主题是春，程攸没有画多余的东西，在调色盘上调好了颜色就精准地下笔，画到后面程攸有些烦了，直直将画笔蘸进颜料，按用量挖出直截抹上黑板，大胆又精确。

林雁寒被程攸这一操作看得痴了眼。

她见程攸没有丝毫犹豫地就将颜料抹在黑板上，直接顺着线条融合调色。

整个黑板的色调很是舒服，淡绿的嫩叶衬出面上洒脱随性的少年，身后的林荫路透着光斑，在地上跃出一个个细小的像精灵的斑点。在黑板的顶部，程攸用大号的扇形笔勾勒出几片零落的绿叶，又用颜料在底下写上几个艺术字当作主题。做完这些，就快结束了。

林雁寒在程攸身旁不断接过她用好了的笔，放在水桶里轻搅着清洗，洗干净后按照程攸教的放在吸水棉上摁了摁，放到一边备用。

程攸跳下凳子，修长的腿怎么也掩盖不住少女洒脱慵懒的气质，林雁寒微微垂眸向下看去，视线停留在程攸被校服遮挡的腰上。

方才程攸抬手绘画的时候，衣衫掀起露出一截白皙的，看上去劲瘦有力的腰肢，顺着空隙微露出后背笔直的腰窝，沿着脊柱微微凹陷出好看的线条，漂亮得简直令人浮想联翩。

“好了，我洗个手，文字就你帮我写吧，你的字也很好看的。”

程攸走到教室后黑板旁的洗手台，仔仔细细地洗着手上的颜料。

“好……”

“字在哪？”

“已经发你了。”

林雁寒打开微信，果然看到程攸给自己发了张图片，她点开，拿起粉笔照上面的字一笔一划地写下。

林雁寒的字很刚顺，给人一种倔强的味道，却又带着柔和，含着温柔。

程攸就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休息着。天色早已暗了，晚霞迷迷糊糊地冒出个头来，沾染了一片洁白纯净的云。

林雁寒写好字，洗过手看向程攸，她早已在心中佩服了千百遍程攸的画技——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精准下笔还能如此传神富有个性的，也只有她一个了。

不愧是早早就收到首都大学入学邀请的人。

“好了。”

程攸走到讲台上，看了看画，微微蹙眉似乎有些许不满。

“算了，黑板报嘛，不用那么精细。”

程攸跟林雁寒一起收好颜料，边收边聊天的又过去十几分钟。她刚擦干手，会长的电话就打来了。

“程攸，快叫上林雁寒来XX餐厅，我们都在了。”

“嗯好的，我们现在就来。”

林雁寒本想推脱，她一概不喜欢这种聚会，人多又很没意思，可是现在程攸在，她不得不去。

甚至是想要主动去。

林雁寒有些见不得程攸对别人笑，但要是自己一直看着，那种说不清的埋藏在心底的酸涩又会淡下去，像是把自己说服了一样——

她还不是我的。

我没资格。

她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就是心里酸酸的，像是喝了一整瓶醋，陈了好几年的那种，但又说不上是吃醋。

两个人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背上书包就去了XX餐厅，程攸路上想着，校服会不会太随意了，毕竟大家都回了家，肯定换过衣服了。

她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

17：06。

来得及吧。

她给会长发了条消息，会长回复她只来了几个部长，人到齐大概还要半个小时。

程攸当机立断，让司机掉头开回了自己家。

“怎么了？”

林雁寒有些不解，她看向程攸，见对方脸上一副［和时间赛跑］的模样。

“他们都换的自己衣服，我们穿校服太不正式了，回我家换一套吧。”

林雁寒眸色微有些暗。

“回你家？”

“嗯。没事，你穿我的就好，我俩身材差不多。”

林雁寒点点头。

“哦对，XX餐厅离我家开车只要7分钟左右，来得及的。”

程攸冲林雁寒笑笑，眨眼间就到了别墅区门口。

“这里安保比较严，出租车进不去，只能麻烦我们多走几步了。”程攸领着林雁寒向自己家那栋走，说着是几步，不过就三分钟而已，还好别墅离小区大门近。

程攸用指纹解了锁，带着林雁寒往三楼去，拐进衣帽间后，程攸打开灯，让林雁寒自己选一套。

衣帽间很大也很整齐，柜门清一色是干净清爽的玻璃，里面的衣服按照长短颜色一一收纳好，看上去很舒服。

不愧是艺术家，林雁寒心说。

程攸随意挑了套休闲装换上，她刚走出换衣室，就看到林雁寒拿了套很帅的休闲套装看向自己，可那双眼里却实在说不上清白。

像是拿了女友的衣服，又小心翼翼询问可不可以穿在身上一样。

程攸扯了扯自己的领口，将它理整齐。她靠近林雁寒几分，微弯的桃花眼深深吸引着面前冷艳孤高的alpha。

“穿啊，随便你穿。”

程攸的尾音轻飘飘的，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

好勾人。

林雁寒放下包，径直走进换衣室关上门。

宽敞的换衣室里有面镜子，林雁寒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满腔周围都被程攸淡淡的冷茶香包裹，轻柔得像抓不住的薄雾。

她从校服袋里掏出一个极其细小的针孔摄像头，将它藏在了镜子顶部最微不足道的位置。

以后她换衣服，就只有我能看到。

万无一失后，林雁寒迅速换完衣服出来，拎起包走出衣帽间。

程攸坐在三楼的沙发上盯着手表上的时间，秒针滴答滴答地转着，她抬眸，撞进林雁寒略微有些心虚的眼眸中。

她是不是背着我做什么了。

林雁寒没有躲开目光，她将身后的头发拨了片到胸前，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

“走吧。”

程攸站起身笑笑，接过林雁寒的书包放到沙发上。

“东西都放我这，结束了我让我家司机送到你家去。”

“不用……”

“哎呀要迟到了，快走吧啊我们……！”程攸打断林雁寒的话，推着她走进电梯，出了别墅。

这宝贝儿穿我的衣服还真是好看。

程攸看着林雁寒身上自己的衣服，那是件潮牌的黑T，版型很好，裤子是斯图Stu联名NK限量款，穿在林雁寒身上也不会短——她俩身高本来就没差多少。

程攸在侧后方看着林雁寒穿着自己的衣服，心中一阵悸动。

明明之前幻想的是喜欢的omega穿我的衣服，怎么现在成了个攻气十足的alpha？

程攸有瞬间猛然发觉，林雁寒快要完完全全融入到她的生活中了。

考试的时候她不是在自己座位前面就是在自己座位后面，回寝室时会一起，图书馆也总是一起，吃饭时会黏着自己……等等，黏着？

明明从没主动要求她和我一起吃饭，几乎每回下课都是对方问自己吃什么，就好像天然成了自己的饭搭子。

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两个人坐上车没几分钟就到了餐厅，二人下了车，林雁寒忽然开口：“我身上的衣服你之前有穿出去过么？”

“没啊，这是新的，我自己都没穿过。”

林雁寒点点头，看了眼程攸，她身上的休闲装衬得她矜贵又慵懒，一双微弯的桃花眼愈发勾人了。

程攸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也没多问，和她并肩走了进去。

要是穿过的就好了。

这个餐厅布置得很文雅，里头气氛充斥着贵气精致。这个餐厅时不时就有一中的学生来聚餐，消费等级都很高，毕竟一中学生的背后不是商贾世家便是府官门阀。

“我们在同一间包厢，你不是段长么，和我们坐一起。”

林雁寒是高二段学生总会的段长，不过这个职位对她来说很清闲，没什么挑战性。

二人一同走近包厢，几个部长已经到了，程攸坐在会长旁边，林雁寒挨着程攸坐。

会长是个气质有些斯文败类的男alpha，叫谢辙，听说他的追求者很多，不过他无心恋爱，最近在准备全球的物理大赛，是个实打实的竞赛生。

“来了。”

谢辙为人很温和，程攸对他感官不错，他不是那种会在学生会里整官僚风气的会长，他总和和气气的，对什么人都很温柔。

程攸冲谢辙笑了一下，但眼眸深处还是冷冰冰的，那双富有蛊惑性的桃花眼让人分辨不出她表情的真伪，只觉得这人长得野但好相处，谁见了都会喜欢。

林雁寒就坐在一旁，不怎么说话。她向来是京城世家中最孤高冷漠的那个，脾气古怪得很，但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她对程攸很不一样。

就像是尘封在海底深处永不见天日的细沙，在遇到被风裹挟来的海浪时忍不住想要上岸瞧一瞧，感受那温和美好的阳光是什么味道。

林雁寒知道自己贪心了。

像程攸这样好的人，她怎么可以去玷污。

可她忍不住不去想她，想要独占这份温暖。

不过林雁寒不知道的是，暖阳的背后是经年不化的冰山，一丝冷风便可将人寒得发抖，不敢靠近。

她只看到了程攸的好，没看到程攸的、被冰山封锁的难以言说的恶意与卑劣。

一顿饭在月色扬起时便结束了。

程攸真的说到做到，让司机把东西都送到了林雁寒家。

孤月独鸣，程攸又没睡好，恍惚地过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