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苗的宿舍在纪摇光隔壁,因为本班人数够了,她只能和三班混住。
好巧不巧,莫子姗也在这个宿舍,还跟魏苗对床,女生铺被子时她进来了。
“?”莫子姗嚼着口香糖不明所以:“什么情况?你不是四班的?”
魏苗吓一跳,手都抖了。
“我们班没床位……”她的身体随着莫子姗走近改变方向:“只能和你们一间。”
“哦。”莫子姗说完,解开发绳朝洗手间走,见魏苗一动不动在跟前,拨开她:“别挡道。”
魏苗不敢相信被轻易“放过”了。
晚上吃饭时,她跟谢思遥提起这事儿。
谢思遥表示:“或许有了新目标。”
魏苗正把一碟番茄炒蛋盖到饭上,说:“那新目标好可怜。”
“苗苗啊,自顾不暇的时候,善良是违禁品。”
谢思遥讲得头头是道,令旁边的章时语刮目相看:“明天语文考试能及格了吧?”
“你闭嘴!”谢思遥斜她:“纪学霸呢?”
章时语双手摊开:“不知道,被老师喊走后人就不见了。”
办公室里,尹红正让纪摇光填表格。
关于额外晚自习的表格。
学校指着他们提高升学率,从下周开始,让年级前三十位每周日周一周三去四楼上晚自习。
纪摇光和章时语都在名单内,还有冯佳碧,周熙等。
到第二节晚自习纪摇光才回班。
章时语问她去哪了。
“下周我们得去四楼上晚自习。”纪摇光坐下,把表格给她:“填吧。”
谢思遥凑过去一看,撇嘴道:“搞什么特殊对待嘛,还开后门!”
纪摇光表示没办法。
魏苗望了一眼,肩膀垮下,看得出情绪低落。
晚自习是自由时间,这份表格的出现,意味以后一周有三天都不能和纪摇光一块儿。
她悻悻揪着发尾,眼睛低垂。
人类的**像路上眺望的山脉,层层递进,一山过后会有更高的山。
刚开始魏苗只觉得做同桌就好,后来,她希望住宿,和纪摇光相处的更久。
再后来……
她便想时时刻刻与她待在一块儿。
搞不清为什么会越来越贪婪。
魏苗不清楚,但纪摇光知道。
因为她有意无意的纵容,和牵引。
如果只停留在开始,魏苗不会生出后面的许多想法,是她特意的靠近令对方想要更多更多。
纪摇光有时候会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卑劣。
她孤寡到三十岁,被一封封书信解开心锁。
她渴望真挚,也想要更多。
纪摇光不愿意打破原有关系。
感情没有那么简单,每个人都有脾气,暴怒,冷漠,自私,倔强,性格缺陷。
魏苗眼中的她,和她眼中的自己,大概不是一样的人。
纪摇光在等,等哪一天缺点暴露,那时候的魏苗会是什么反应,又会如何对待。
在此之前……她,她们,可以尽情享受镜花水月。
……
晚饭耽误了,纪摇光回宿舍泡面吃。
茶水间内,莫子姗湿着头发进来,看见纪摇光,她顿了顿,停在女生旁边:“多管闲事。”
纪摇光抬头:“怎么。”
莫子姗把牙刷放进嘴巴,说:“越过魏苗的家长让她住宿,不怕她家里人找你算账吗?”
“钱是我出的,找我算什么账?”纪摇光打开热水龙头,雾气瞬间氤氲。
“你还挺有种。”莫子姗刷完牙了,一口水吐出来,直起腰道:“那天你救了我,做为交换,我以后不为难魏苗,两清了。”
挤出酱料,纪摇光未抬头:“如果你缺钱,可以找我借。”
莫子姗眸色一下变得深沉:“什么意思?”
纪摇光没说话,只瞄了她肚子一眼。
“不早点打掉的话,月份大了会更麻烦。”
莫子姗差点没站稳。
她不知道纪摇光怎么看出来的。
刘智明后来又找到了她,那一天,没有纪摇光,没有大马路,再没有人出现救她。
她哭喊求饶,无济于事。
刘智明完事之后,丢下两百块钱扬长而去。
他还偷偷拍了视频,威胁着,一言不合就说要告诉她爸。
那天晚上,莫子姗是淋着雨回家的。
她看见纪摇光章时语,还有谢思遥魏苗,她们一群人笑着在雨中奔跑,蹦蹦跳跳越过车站。
而自己呢?
浑身湿透,下/体撕裂般疼痛,双腿像灌了铅,走一步路都沉重不堪。
回到家,爸爸一开门便怒吼,呵斥,问为什么这么晚才回家,骂她不好好读书就别读了。
她倔强的不肯述说,进屋洗完澡,擦干身体,然后躲进房间,躲进被窝。
只有在被窝里,她才能哭。
因为第二天,她得装作跟没事人一样,继续当小弟们的“大姐”。
“想说什么?”纪摇光端起泡面,食物的香气萦绕在小小茶水间内。
莫子姗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锐气在慢慢地,被对方无形碾压,瓦解,变得脆弱不堪。
“你怎么知道的?”她问。
纪摇光迈腿靠近,愈来愈近,直至两人仅有一拳之隔,停下:
“验孕棒,你忘记收了。”
说来凑巧,纪摇光有睡前喝温水的习惯,前世今生都一样。
昨晚她去装水,看见莫子姗在小阳台的台阶上坐着抽烟。
小阳台没有灯,到晚上黑漆漆的,所以鲜少有人去,只有抽烟的才会偷偷摸摸躲在那。
莫子姗背对宿舍走廊,夹烟的手滞在半空中,另一只手举着根白色的东西。
学生们未出社会不懂,但纪摇光不一样。
三十岁的灵魂什么都知道。
她看见莫子姗把那根白色棒状物用力捏进手心,烟烧到尽头了都没放开。
“宿管阿姨上楼查寝,你跑太快,东西掉了。”
听到此,莫子姗慢慢闭上眼。
再睁开,疲倦布满眼球:“你……”
她欲言又止。
“放心。”纪摇光说:“东西我捡起来丢掉了。”
“……”
莫子姗不解,困惑:“为什么……”
为什么帮她?为什么总在她绝望时出现。
她不想欠任何人,可仍旧越欠越多。
“大学霸,这些东西不该是你关心的。”女孩连声音都沾满倦意:“我自己会解决。”
纪摇光说:“怎么解决?生下来?”
“怎么可能!”莫子姗捂住肚子,眼神带了些恨意:“它就是个孽种!”
“那就对了。”纪摇光很满意她的态度:“去医院,打掉,我借你钱。”
莫子姗定定望着她。
“别问太多。”纪摇光越过她,侧头,头发遮住唇角,望不见表情:“我说过,你可以毁在任何事上,但唯独不是这种事,女孩子的清白也好名誉也好,从不在罗裙之下。”
她端着泡面回宿舍去了。
走廊边,魏苗站在那吹风。
吊灯一摇一晃,照得她的脸也一明一暗。
纪摇光记得魏苗写的其中一封信。
上面说,魏芷茹的两个儿子,她的堂哥们,持续骚扰她,偷走她的私密物品拿去……,以至于后来出现在洗手盆,布料沾满不明液体。
她想逃走。
这四个字墨迹晕开,如一朵朵黑色的花。
魏苗的决绝有多种因素,这只其中之一。
纪摇光加快步伐,待快接近时出声:“魏苗。”
女孩立即望来,玻璃珠般的眼仁充满欣喜:“阿光!我还以为你睡了呢。”
“哪有那么早。”纪摇光干脆把泡面放到栏杆上:“我还没吃晚饭。”
“啊。”魏苗看看泡面,瞳中情愫近乎溢出:“以后有事情忙就跟我说,我去帮你打饭,吃泡面对身体不好。”
“偶尔罢了。”纪摇光低头吃面。
两人静静在廊下,夏风暖暖拂过,纪摇光的头发长了,吃东西会不小心吃进嘴里。
她没习惯用皮筋,往耳后拨弄了好几次。
“我帮你扎起来。”魏苗褪下腕骨的兔子皮筋,轻柔地替纪摇光扎起辫子。
但女生的头发不够长,扎起来之后只有一小撮在脑袋下面,像只小泥鳅。
魏苗见那兔子头在“小泥鳅”上不伦不类挂着,越瞧越滑稽,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夜色如水,女孩的梨涡深深浅浅,眼睛弯成月牙状,笑颜如画。
纪摇光想定格此刻。
她们的发丝缠绕在一起。
……
医院门口,莫子姗步伐沉重,每上一节台阶,她都要回头看看四周。
纪摇光在台阶尽头,楼梯上,居高临下地说:“这里不会有熟人。”
私人医院,开在郊区的村庄里,除了住在附近的村民,不可能会有人特意来此。
莫子姗进门,一股酒精跟消毒水混合的味道钻进鼻尖,她忍不住干呕。
纪摇光排队交钱。
八百块,甚至不如魏苗的住宿费,一个弱小无辜的生命就能被扼杀掉。
胎死腹中,挺残忍的。
莫子姗被医生喊去检查。
抽血,验尿,准备手术。
纪摇光只等待了不到四十分钟,莫子姗便被推出来,苍白的手紧捉白布。
“痛吗。”纪摇光问。
床上的女孩眼里噙泪,微弱地点头。
痛,痛彻心扉,身体心理都散发着一阵又一阵撕裂的疼痛。
她知道那小小生命何其无辜,可她自己呢?她又何尝不是最无辜的。
“好好修养,女性的身体……经不起折腾。”
纪摇光瞧一眼钟表,轻声道:“我要回去了,给你交了十天住院费,你先休息吧。”
医院内静悄悄的,人很少。
莫子姗眼见对方的身影快要消失不见,于是拼尽全力喊:“纪摇光!”
纪摇光停滞在房门口。
“谢谢你。”
女生的眼尾划过泪水,落入苍白的唇间,和包浆的白布上。
“我欠了你很多,等我好了慢慢还。”
纪摇光偏头,又低头,笑了。
“如果真想还我点什么,那就好好读书,远离负面人群,据我所知,你也是单亲家庭吧。”
莫子姗望着她。
“多跟父亲聊,他比你想象中爱你。”
纪摇光说完,走出医院大门。
回到2008年前,她有听说过莫子姗的事。
莫子姗上辈子过得不好,和一个混混结婚,生了小孩,婚后的日子鸡飞狗跳。
大家当笑话聊,纪摇光也无意听了些。
上辈子,莫子姗有没有被强/暴她不知道,只知道后来她想离婚,被丈夫打成了植物人。
而她唯一的亲人,她的父亲,用一桶汽油将女婿和自己烧成了灰烬。
往事唏嘘,纪摇光真的不想当拯救者。
可她……始终不忍心见有女孩同魏苗一般,被贞/操的锁链道德绑架,最后陷进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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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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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封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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