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谢思遥的口不择言，章时语彻底冷了态度，上课一言不发，下课就只和肖念讲话。

连带纪摇光和魏苗被牵连。

很快，月考来临，考试前的班级充斥着紧张的氛围，成绩好的刷题，成绩一般的苦读。

至于成绩差的……

魏苗不知从哪摘了两片叶子，对着太阳欣赏它们的茎叶：“思遥你看，绿色的。”

谢思遥凑上前，捧场地说：“好漂亮！”

“中午我们去打印店，用塑胶封起来吧？”

“封起来干嘛？”

“做成书签呀……”

纪摇光侧首，那透明的手指捻着叶片，在闪闪发光的太阳下如块璞玉。

魏苗是纯粹的，干净得未经雕琢。

“纪摇光。”

“纪摇光！”

章时语捅了纪摇光一下，才将女生的注意力拉扯回来。

数学老师难得见她的课代表走神，也没计较：“是不是太累了？马上月考，要注意身体噢，来说说这题的答案。”

纪摇光站起来把答案念完，坐下正对上魏苗的脸，对方冲她笑了笑。

“阿光喜欢叶子书签吗？”

叶子书签……

其中一封信有提到过，把树叶收集起来，清洗，晒干，然后拿去过塑，最后剪出形状，串上绳子，可以用很久很久。

那封信里被魏苗塞满了各式各样的叶子，像收集了四季，色彩斑斓而璀璨。

纪摇光微微点头：“喜欢。”

魏苗高高兴兴地将叶子夹进笔记本：“那我一会多捡点，给你弄几个。”

纪摇光看回黑板，耳朵听着隔壁女孩们的聊天。

“今天中午吃什么呀？”

“关东煮嘛，听说上新了。”

“有点远，我要去打印店。”

“好吧，那吃麦麦。”

“……我不够钱。”

“哎呀我请你！”

“思遥你真好。”

魏苗家境差，纪摇光还没忘记她去世后，她的亲戚们争夺公寓的嘴脸。

后来听谢思遥说，魏苗的父母只顾儿子，很小就将女儿丢给老人，老人去世，她便在亲戚间游走，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

魏苗在这样的环境里小心生存，所以柔弱，坚韧，如同石头缝里开出的花。

可再名贵的花，如果没有人静心去浇水施肥，也终究会枯萎。

魏苗离世前，竟还坚持写信给纪摇光。

她很想念她，却从未打扰过。

纪摇光摸过每一封信，承载着数十年的思念和热忱，令她热泪盈眶。

这个世界，有人在爱她，所幸为时不晚。

“吃什么？”纪摇光压低声加入聊天：“我也去。”

魏苗跟谢思遥互相交换眼神，紧接着谢思遥连忙示意魏苗接话。

“麦当劳……”魏苗说：“阿光……也吃吗？”

纪摇光笑了：“我不能吃？”

“没有！”女生赶紧说：“那我们一起去吃。”

接下来两节课，纪摇光感受到身边人的心情。

其实不明显，细小微妙的动作而已，比如捧着脸偷笑，笑完又别过脑袋，假装一脸严肃。

比如偷偷用手机查麦当劳的套餐，几经斟酌，为午餐做铺垫。

纪摇光都看在眼里。

别人都说年少的喜欢是一个人的风暴，魏苗诠释得很具象化，唯一不同点，是她喜欢的那个人知道她的喜欢。

放学铃响起，三人走在去麦当劳的路上。

马上快到五一假期，谢思遥和魏苗商量计划去哪里哪里玩，纪摇光就听着。

“宁和路开了家新的奶茶店，好多人。”

“真的嘛，那我们早点去，然后再去买漫画。”

“可是，如果我月考没考好，苗苗啊，你就自己去吧！”

“你爸爸妈妈对你好严格哦。”

谢思遥小脸一垮：“我讨厌当独生女。”

魏苗笑道：“不好吗？我爸妈都不怎么理我。”

说完，她扭头问纪摇光：“阿光呢？五一有计划吗？要不要回家？”

回家？

纪摇光心想，她哪有家，难不成回去打扰纪书华和庄丽燕那一家四口吗。

“不回，我就在学校。”

魏苗点头，良久，犹犹豫豫地说：“那……阿光放假都干什么？”

纪摇光说：“……做题。”

“……”

谢思遥笑：“可真是学霸呢。”

到麦当劳门口了，谢思遥特意后退一步，小声跟魏苗说：“你倒是开口啊！胆小鬼！”

魏苗：“我不敢，她不是说要做题嘛……”

“笨死你，先问啊……”

纪摇光一回头，两人装作手拉手，笑得别提有多傻，生怕别人看不出什么。

“……”

有时候真觉得，智商这种东西确实分高低。

纪摇光拉开门：“吃什么，我请客。”

谢思遥：“哇，谢谢纪学霸！”

魏苗：“……不用了吧……”

极限拉扯一番后，最终还是纪摇光买了单，点了超多小吃。

她猜魏苗没怎么吃过麦当劳。

毕竟在这个时代，西式快餐属于“奢侈品”。

食物分三次拿的，铺满一整桌，魏苗傻眼：“也太多了……吧。”

“没事。”纪摇光给可乐插上吸管，递给对面两位，说：“吃不完带去晚自习。”

“好耶好耶。”谢思遥抓起一大块鸡翅下嘴，含糊不清地称赞：“纪学霸人美心善！”

纪摇光：“……”

谢思遥到底是怎样从如此欢脱，成长成后来那样的，人类真神奇。

三个人吃撑了还剩许多，装起来两大袋，谢思遥下意识地说：“可以分给章时语吃。”

说完又改口：“给肖念和冯佳碧……算了，爱谁谁，不吃丢了……”

“你俩还没和好呢？”

“好不了一点。”谢思遥无精打采，把头搁上桌道：“她根本不同我讲话，一到上课就把桌子拉开和肖念做同桌，哎，我不是故意的……”

魏苗若有所思，转头问纪摇光：“阿光，怎么办呀？”

纪摇光想了想，说：“道歉。”

“我道了！”谢思遥使劲搅拌可乐，看得出此时心烦意乱：“她也不理我！你们学霸怎么这样啊？”

魏苗看看她，又看看纪摇光，声音很小：“……阿光没有这么小气。”

谢思遥翻了个白眼，嘴唇动着，被魏苗立马捂住，但纪摇光看见了。

她说的是：重色轻友。

干完所有事回学校，章时语在值日，手臂系着红袖章，正指挥几个男生扫包干区的落叶。

谢思遥抱起一份麦当劳便冲过去。

纪摇光和魏苗一前一后上楼，暗淡的走道里，女孩湿润的眼睛像猫儿，紧紧盯着前方人的背影。

“阿光……”她唤她。

纪摇光未停下，继续踩上楼梯，但放慢了脚步，应了声：“嗯。”

魏苗踟蹰不前，内心挣扎得厉害。

纪摇光走得更慢了，零碎的短发垂在耳边遮住脸，形成分割线。

一半明媚一半阴沉。

“什么事。”她偏侧眼眸，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墙壁，泰戈尔的诗句挂在上面。

“倘若你不言语，我将把你的静默充满我的心，忍受着它，我将一直静静地等待，像夜空在星光中无眠，耐心地低垂着它的头。”

与此同时，魏苗往前上了一节台阶，距离拉近，头顶昏黄的灯照亮她和她的脸，还有瞳孔。

她们彼此从对方眼中看见自己。

沉默半晌，魏苗轻轻开口：“五一……你若是有空的话，要不要和我们一起……一起去玩？”

女孩十分紧张，手背在身后，纪摇光即使没看见，也能猜出它们绞缠在一块儿。

一阵风袭来，吹鼓起少女们的校服下摆。

纪摇光彻底停住脚步，她听见自己说：“好啊，到时候联系我。”

魏苗瞳仁放大，压制不住的雀跃转瞬即逝，变化为矜持的平和：“我……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纪摇光环顾四周，见没有老师在附近，于是从口袋拿出手机：“你号码多少。”

“131……”

“好了。”

纪摇光拨过去，魏苗立刻掏手机，动作很笨拙，不小心按到接听键。

“呀！”她惊叫一声。

纪摇光在她惊讶的目光中把电话放到耳边。

隔着听筒，声音掺杂着电流，那么的不真切。

“记好了，我的号码。”

魏苗仰头望她，笑容放大，再放大。

“我记住啦。”

通信工具很奇怪，明明她们面对面，却像穿越时空，手机成为唯一的交点。

纪摇光脑中飞逝而过重生前的画面。

遗像，书信，谢思遥的眼泪，公寓的白炽灯，亲戚们争夺谩骂的声音，加拿大的风。

都恍若隔世，像上个世纪的事情。

某个瞬间，纪摇光突然觉得重生真好。

瞬间可以组成永恒，站在校园的角落，魏苗是鲜活的人，有体温，有呼吸。

一切来得及。

她还能看见她的喜欢和羞涩，真实且近距离。

“苗苗！”

欢快的脚步声从楼梯底下传来，纪摇光趁机挂断了电话。

“苗苗！我跟章时语和好啦！”

谢思遥飞奔上楼，汗津津的脸蛋带着流光：“她拿了我的麦当劳，说一会回去吃，嘿嘿！”

魏苗转过身，迎接好朋友的飞扑。

“那挺好的呀！本来也没多大事儿……”

“我也觉得……”谢思遥探出脑袋：“嗯？纪学霸怎么还在这？”

“那我该在哪？”纪摇光笑。

“我的意思是，上课铃响了，你不是应该在课室做题嘛？”

上课铃响了？纪摇光扫一眼时钟，已经上课五分钟了，她们竟然都没听见。

“遭了！”魏苗大喊：“今天老李坐班！”

快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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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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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封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