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的视线共享给我！”

见水梧桐一直盯着空气看，小神仙掏出一张树叶沾了点水就往她们俩的眼上抹。

“啊！眼球！”

水梧桐强忍着剧痛捂住了眼。

她不能在这种时候在鬼娃娃的面前露出弱点，她和它的对视，中断了。

锋利的叶片划破了她的眼球。

鲜血涌出，正顺着指缝不断流下。

“哈哈哈！”小神仙转手也将自己的割破。她笑着，摸索着在包里寻找，“很快咱们俩就能看到一样的啦哈哈哈哈哈！”

树叶的两端分别沾上了她们的鲜血。

黄纸卷起，叶片立中。

她捏着纸片打了个响指，紫白的火苗便从指尖窜起。

【以血为誓，以叶为桥——】

烧烬的符灰在她手里来回颠倒。

【目之所及，皆入我眼。】

血滴滴落下。

小神仙将手覆上了她俩的眼睛。

疼痛奇迹般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两双一模一样略带着青色的瞳孔。

“你看到的是这样啊~”

鬼娃娃映入了小神仙的眼帘。

她上身前倾，两手撑在屋檐上：“我说你怎么追着一个红灯笼跑来跑去。原来，是这个小家伙在搞鬼！”

她凝望着鬼娃娃。

眉目间，是说不出的情绪。

“嘿！小鬼！”

她冲着底下抬了抬下巴。

“脾气那么暴躁可不是好习惯啊！你那动静闹得跟地震一样！老远就知道啦！”

【嘀嗒——嘀嗒——嘀嗒——】

“它嘀嗒什么？”

小神仙懵懵地朝水梧桐望去。

“倒计时。”

水梧桐不适应地眨了眨眼。

灰入双眸，这感觉还是挺奇妙的。好像一瞬间就融入了眼睛，看哪里都清晰了不少。

“倒计时？”小神仙的铜冠猛的一转，“小鬼，你本事也就这样了怎么还想弄这些！”

从她的语气里，水梧桐居然听出了几分苦口婆心。

“你打不过我们的，乖一点哈！”

她挥着手。

底下的鬼娃娃已经将整个灯笼撕碎。

“要陪你玩儿也玩儿过了，是你自己技不如人。”水梧桐不打算再陪它胡闹，“告诉我，你从哪里来？你为什么要我跟着你走？”

“还有......”

她看了眼小神仙。

“楼里，又是怎么一回事。”

小神仙还以为她叫阿水，她不知道她是四角楼的人。

即使经过这两日的相处，小神仙对玄罗城对四角楼并不那么反感，她也不是息安区里的居民。

但水梧桐还是不打算讲。

如果有恶意，那就会多一层麻烦。

如果没有......

又何必让无辜的人牵扯。不知道，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可能”。

“它要跑！”

有了水梧桐的视线，小神仙更快了。

一张黄纸如利剑般射出。

她解下身上的人骨链，转着圈，飞出去死死将想要钻进地里的鬼娃娃捆住。

“......你是不是傻？”

小神仙彻底没话说。

“我就是从地下挖过来的，你还往地里钻！”

“我辛辛苦苦探查出来的地点，挖出来的通道，不用脑子你也应该知道我肯定在里面贴了很多符咒吧？”她张牙舞爪，忽然又觉得自己好像对个孩子凶了些。

她收敛了下。

“乖，听姐姐的。”

鬼娃娃倒在了地上。

它不停抽搐，挣扎着试图从人骨链中挣脱。

水梧桐跳了下去。

狭窄的通道并没有恢复原状。

但黑蛇与鱼眼，都随着小神仙的到来通通消失。

青白色的“奠”字灯笼，沉默掉在地上，照亮了水梧桐靠近它的泥路。

她从左臂里抽出匕首。

蹲下身，架在了鬼娃娃的脖子上。

“这里是你们的大本营是吧？”她沉声问着，“机械狗是你们改造的，鱼肚子里的人眼也是你们绑了来的。”

水梧桐掏出了联络器。

她单手轻点数下，调出了黑狗的图片。

她举在鬼娃娃面前：“这个，见过没？”

【你休想知道——】

怨毒的语气震的人耳痛。

小神仙在屋檐上高举双拳：“让我来！它不肯回答就让我来教育教育！”

“我最恨这种不听人话的小孩子了！”

“没事，我来，你休息吧。”

水梧桐向后比了个手势。

“别说和你无关，你不知情。如果真的不知道，我在那里看鱼眼的时候，你就不会出现了。”她压低了声音，提醒着，“我知道你们——拜善罗堂。”

鬼娃娃圆圆的眼睛滴溜溜转着。

它朝着檐上的小神仙望去。

水梧桐的匕首抵住了它的喉咙：“你敢向她出声，我现在就割了你的脖子。”

“说，还是不说？”

【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

它突然哭了起来。

还越哭越起劲，哭嚎声遍布屋村。

【不是你要救我的吗！】

【是你说要救我的！】

【呜呜呜呜呜——坏人！坏人！坏人！你欺负我！你不救我！你说的都是假的！】

她什么时候说要救它了！？

它哭什么！？

【妈妈——呜呜呜——】

【我要妈妈——】

“啊啊啊啊啊！吵死啦！！！”小神仙捂着耳朵，铜冠不停在晃动，“谁是你妈？这里没有你妈妈！闭嘴！”

鬼娃娃的哭声魔音贯耳。

比一百个人类孩子都要能嚎。

“我为什么要救你？”

虽然不理解它在干嘛，但水梧桐还是问了问。

变鬼了......对于周围的一切，都停留在固定的认知里了吗？

【是你和......一个大姐姐说要救我的。】

它刚要把某人的名字说出口，瞄了眼小神仙，想起水梧桐的警告紧急收了回头。

她和一个大姐姐？

单影？

【你还......还绕了好大的圈子才找到我的信息......】

它又看了眼屋檐上。

【我是看你要救我我才出来的。】

它是看她要救它才出来？

“你撒谎。”水梧桐的匕首一直没有松开。

【我没有撒谎！】

鬼娃娃尖叫着，它的面孔第一次以正常人的样子出现。

【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它的样子与小男孩一模一样，感觉却是截然不同的。

“阿水，你小心些！”小神仙冲着她们大喊，“鬼是会幻化人形的！捏造一个虚假的皮囊是最最最简单的事情！”

她冲着鬼娃娃抖了抖脑袋。

【我真的是！】

它又往着水梧桐的跟前凑了凑。

一样的眼睛，一样的眉毛，一样的嘴巴......

但不对。

它们就是有区别。

【你要救我的！你怎么可以不认识我呢！】

眼瞧着水梧桐没什么反应。

鬼娃娃急了，它拖着人骨链在地上反复扑腾，语气再次尖利起来。

【骗子——骗子——！】

【你们都是骗子！】

【你们怎么可以不认识我呢——】

这次它是真的痛哭了起来。

小神仙歪着头，她不懂这个鬼娃娃一会儿哭一会儿闹，到底是在疯什么。

管你真假，你现在就是一只鬼呀！

还是一只会害人的恶鬼！

哪怕答应过救你，那变成恶鬼了不救......

也很正常吧？

“按照你说的，我说我要救你，那你跑什么？”水梧桐的面上看不出喜怒，“为什么要跑？”

【......】

“你还是在撒谎！”

她的语气重了不少。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你就是我要找的人。那我来救你你完全不需要跑！因为你压根没错！”

“可是你跑了。你不但跑了，你还以折磨为乐。”水梧桐用刀尖对准了它，“你为什么会去看被机械狗啃食过的鱼虾？鱼肚里可都是人类。”

【我是去看黑狗！】

咬着牙憋了半天，鬼娃娃终于憋出了一句。

“黑狗？那群机械狗啊？”

小神仙夸张着语气问道。

鬼娃娃点了点头。

它的眼角，还挂着几滴泪珠。

“那群机械狗早被我们干掉了。”小神仙说着，半躺了下来，她用手撑着铜冠，没扇子也硬给自己扇着，“你去看，看空气啊？说谎话先仔细想想嘛！”

沉默，极致的沉默。

鬼娃娃握紧了拳。

人骨链不知不觉间勒进了不少。

【你们凭什么杀了它！】

一声暴喝，水梧桐和小神仙都吓了一跳。

她们震惊地看着它，它的眼泪大颗大颗往地上砸。

【它只是被改造了，它不是坏狗！】

它在地上翻滚着，看起来痛苦极了。

【我是真的，我是真的啊！】

【我跑是因为我变成了鬼，我知道我会和黑狗一样回不去......想让你死，是这样就不会有人再会想着救我了......】

【我不想当傀儡——】

【我想妈妈——】

“哎呀！这小鬼疯了！”小神仙急急忙忙滚了下来，她冲上前，在人骨链上又追加了几张黄符。

但没有用，鬼娃娃还是哭的撕心裂肺。

怨气不断上涨。

恨到极致的心情光是看着都让人窒息。

水梧桐站在一旁。

她看着它的样子，真的无法分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你为什么就相信他呢！】

它对着水梧桐怒吼着。

【他给你看的就是真实的吗！他给你看的那个人就一定是本人吗！资料在他手里！你怎么知道是不是假的！】

【你和他们一样可恶无耻！】

【滚！我不需要你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