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刘青山身旁的那个女人是谁?何云这几天颠来倒去想的都是这个问题。
她一遍遍像放电影似的细细回忆那天在酒店电梯里看到的场景。刘青山跟一个陌生女人并肩站在一起。从背影看,这女人不算年轻,中年的样子。披散着的卷发刚好过肩,头发大部分是黑的,发尾部分是黄的,而且是那种染烫过后缺乏保养的干枯焦黄。
脸长什么样子没看清,不过电梯到了一楼、人群蜂拥而出的时候,何云悄摸跟在后头,隐约看到这个女人比公公矮一头,穿着一条黑底黄碎花连身裙,腰身不算粗,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别说,还挺有女人味儿。
何云的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儿在打架,针尖对麦芒。一个小人儿说,糟了,公公刘青山在外面有人了,出轨了,背着婆婆陈惠偷吃了!另一个小人儿说,胡说八道!公公刘青山辛苦一辈子就为了这个家,六十朝外的人了,孙子都打酱油了,怎么可能做出那种胡头大乱的事?
可这大白天的,孤男寡女出现在同一家酒店里,从同一个楼层进的电梯,出了酒店又上了同一辆车,让人怎么能不往歪处想?何云倒是希望自己眼瞎看错了,可她半年前才做的全飞秒近视手术,现在的视力1.5,怎么会看错?要不是那天急着接儿子,她肯定要一路跟踪他们,探个究竟。
比起相信公公刘青山,何云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和直觉。她越想越气愤,为婆婆陈惠不值。陈惠辛辛苦苦地照料一家老小,上至九十多岁的老太太,下至七岁的孙子,任劳任怨,从没喊过一声累、叫过一声苦。旁人不说,就说她何云,嫁到刘家之后,但凡跟婆婆住在一起,内衣内裤自己是一次都没洗过,都由陈惠代劳。一开始何云还不好意思,抢着自己洗,可陈惠说,一家人的都洗了,不差她这一条两条。试问,哪个婆婆能做到这个份上?自己的亲妈吴梅都做不到!
贤惠不谈,陈惠还节俭。虽说家里不差钱,但陈惠从不大手大脚,更不像别的阔太太一样珠围翠绕、名牌傍身,穿的用的戴的,都极其质朴。叫得上名儿的大牌包包一个没有,衣服呢,大部分是跟何云一起到商场里那几家耳熟能详的连锁品牌店里买的。走出去,外人都道是陈惠“低调”、“不露富”,殊不知她本性如此,不好排场,淡然实在。
这么好的女人,伺候男人从一个小小的销售员干起,一步步苦到今天,眼看熬出头了,该享福了,闹出来这么一出,一把年纪了还要遭遇“情感背叛”,简直没天理。
这么想着,何云已然在心里给公公初步判了个“死刑”,但在事情没有彻底搞清楚之前,她决定暂时守住秘密,以免打草惊蛇、节外生枝。所以这事儿她谁都没告诉,包括她妈吴梅,也包括老公刘阳。
万一呢?万一是自己多想了呢?
这天,何云把刘刘送到学校,决定回镇上一趟,看看有什么风吹草动。
车子停在了“阿房宫”宽敞的庭院里。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何云绕到后院,见陈惠弓着腰坐在一只小木凳儿上,聚精会神地除草。
陈惠顶爱干这些农活儿,想当初“阿房宫”建好之后,亭台花园,小桥流水,完全是一副新中式高端别墅的范儿,跟种菜啊拔草啊这些事儿八竿子打不着。没想到,在陈惠手里打理了几个月,这宅子风格大变。休憩喝茶的小亭子,变成了晾鱼干、肉干、馒头干的好地方;漂亮别致的花园苗圃,变成了种毛豆、茄子、青椒的小菜园;连刘青山请设计师专门设计的供孙子夏天戏水的小型庭院泳池,都变成了一个养着几十条鲫鱼、鲢鱼的大鱼塘……总而言之,乡村田园风和实用主义席卷了这座现代别墅。
何云从不远处喊了声“妈”。陈惠转过头,见儿媳回来了,笑着说了句“回来啦”。说着扔下手里的活儿,掸了掸身上的泥,扶了扶腰迎过来。
“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厂里有事了?”陈惠问。往日何云周末才带孩子回来,今天周四,她突然回来了,陈惠倒有些惊讶。
何云愣了愣,忙找了借口说:“昂,这几天有几个理财到期了,回来处理一下。”
陈惠说:“正好,给你做的睡衣拿回来了,你试试。”
“什么睡衣?”何云问。
“看了就知道了,快来。”陈惠拉着何云进屋。
两人一前一后地来到陈惠的房间,陈惠从衣橱里拿出两套真丝睡衣递给何云,兴奋地说:“看看,漂亮吧,上好的真丝面料,你摸摸,多软多滑,穿在身上睡觉多舒服呦!”
两套睡衣,一套是鸭蛋青的,上下两件套,荷叶边的袖口、裤口,一套是胭脂粉的,吊带裙子,配个小披肩,嗲兮兮的颜色,配上真丝轻如蝉翼的质地,太美了。
何云惊喜地说:“哎,妈,真漂亮,我喜欢、我喜欢……”边说着,边脱下身上的衣服,连忙试穿。
陈惠欣赏似的看着何云,说:“你穿正好,就知道你喜欢。上回看电视剧,你盯着那个女特务的真丝睡袍,一口一个‘优雅’,一口一个‘气质’。我一想,找人给你做两套得了。”
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话,婆婆竟留心了,何云顿觉感动,一时间又不知如何表达,只感激地看着婆婆,发自肺腑地说了句“谢谢妈!”
“呆姑娘,谢什么,”陈惠有些得意地说,“这睡衣,我找的镇上一个七十多的老裁缝做的,手艺好得很,拿了你一件衣服给他一看,尺寸就出来了。你看,多合身。还实惠,两套睡衣,连料子带工时费,一千多,这要是放在商场里,估计要这个数。”陈惠伸出一只巴掌,摇了摇。
何云笑说:“妈,还是你会持家,这个家少不了你……你自己没做一套?”
“我不用,习惯了穿棉的,倒是给你爸做了一套。”陈惠边说边又打开橱门,拎出一套男士睡衣,灰色底、银色万字纹,翻领式样,真丝质地在阳光下闪着光泽,像电视剧里的霸总穿的。
“有范儿,妈你眼光好,爸穿肯定好看。”何云嘴上应和着,心里想的却是另一桩事,有意问道,“爸……爸最近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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