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一个认识没多久的人一起吃饭，本身就已经足够尴尬了，更何况那个人还是自己的领导，还没有其他人在场。

于是只想了一秒就拒绝了，还要说出一个听起来没那么突兀的借口：“我和室友约好晚上一起吃饭的。你也不用送我，我坐地铁回去，前面地铁口你把我放下就行。”

江雪知道下班后还和领导在一起是一件非常烦人的事，把人放下后就调头开走了。

今天回来得早，出了地铁站天还大亮着。秦贞慢悠悠地走着，沿路买了个小蛋糕，还有一些水果。烧饼铺正是生意好的时候，顾亭还是一眼看到了她，打开侧边的门让她进来。

秦贞看着她忙前忙后的，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连什么馅的烧饼放在哪都不知道。干脆起身到后面厨房看，电饭锅里散发出米饭的香味，菜已经洗好了放在篮子里，配菜也摆得整整齐齐，应该就是晚上要做的了。也没问顾亭，就自觉开火做菜。

还没做好，顾亭就走了进来：“上一天班累了吧？你去坐会儿，我来。”

秦贞问她，外面忙好了吗？又说，不累，最后一个菜了，马上好。

顾亭在旁边看她，温温柔柔地回答，忙好了，饼都卖完了。

卷闸门拉了下来，顾亭上楼开了空调，跟秦贞说，端上去吃吧，楼下热，你看你都出汗了。抽出一张纸，给她擦汗。

秦贞把最后一个菜装盘，头低一点方便她的动作，脸红了起来，说：“顾亭，你是不是把我当你女儿了。”

吃过饭顾亭说你回去吧，天气热，累了一天了，早点洗好休息。

秦贞说：“不着急，想和你聊聊天嘛。”看到桌上放着的面膜问她，“我给你敷一张吧。”没等顾亭开口，就拉着她去洗脸。

顾亭靠在小沙发里闭着眼睛，秦贞弯下腰帮她把面膜贴好，皱起来的地方抚平，把小气泡一个个赶了出去。手从额头、眼角、鼻尖一直到下巴。轻轻地抚着，直到面膜完全贴合。

“好了。”秦贞站起来，想掩饰自己突然加快的心跳，“15分钟左右拿下来，不用洗，按摩一会就好，我先回去啦。”一定是二楼太闷了，可明明窗户没关严，空调也开着。

“唉，你的水果和小蛋糕别忘拿。”顾亭对着匆匆下楼的秦贞说。嘴巴没完全张开，说出来的话语模模糊糊。

“给你买的呀，记得吃。”秦贞把卷闸门拉好，发消息给顾亭：“别忘记从里面锁门。”

路过馄饨店刘大娘打趣她：“现在天天去小顾那儿，都不来吃馄饨了。”

秦贞站在路灯下朝店里看：“哪有，刚好有事找她，刘阿姨最近生意不错，这个点了还这么多人呢。”

刘大娘没再逗她：“我和你开玩笑呢，看你们年轻人一起玩我也开心。快回去吧。”

晚上沈言敲门，拿了盘水果给秦贞，说是培训机构的夏日福利，太多了一个人吃不完。秦贞让她进来，沈言看到桌子上印着公司logo的纸袋问她：“你怎么会有这个公司的袋子啊？”

“我在这公司上班啊，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也在这上过班？”

“这公司挺有名，知道也不奇怪吧。”沈言回她。

秦贞总觉得那笑容里带着心虚，但她不愿意说，她也没再问。

有了上次吃饼的先例，之后江雪就总是从秦贞这里蹭早餐，包子、油条、饭团之类的。秦贞问她：“我没来这公司前你早餐怎么吃的？”

江雪理直气壮地回她俩字：不吃。

一起见的客户谈下来了，合同签好，江雪把秦贞叫到办公室说这事有她一半的功劳，为了奖励她，决定多带她见见客户。

虽然知道自己没起什么作用，但既然领导说了，下属就坦然接受，不能心虚。秦贞小声嘀咕：“我以为涨工资呢。”

办公室就俩人，江雪听力也没问题，尽管很小声，还是听到了：“财迷啊你，我也没说不涨工资啊。”秦贞心里想，虽然这人不给自己发工资，但她可以决定自己涨不涨工资，看来大腿还是要抱。

之后江雪又带她见了几个客户，跟她说，我觉得你没问题了，下次客户你试着单独谈。

要见客户那天，秦贞一遍一遍地照镜子，又跑去办公室问江雪，我妆没花吧，这口红适不适合我。

江雪说你好看死了，但这又不是选美，只要你给的方案足够吸引人，还怕客户不签？

秦贞心想，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之前可从来没干过这事啊。又想，凡事不都有个第一次，我还是行业新人，就算搞砸了，也不丢人。

和客户约在一个茶楼见面，上班时间顾客不多，还算安静，真正见到客户也就想不起来紧张了。这种场面江雪带她见过许多次，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没全文背诵，但开口也能说个七七八八。聊多了就容易偏题，两人竟然是校友，只不过客户早她几届。最后没等秦贞开口，客户就问：“合同带来了吗，我觉得没问题，现在就可以签了。”

这个流程秦贞不熟悉，之前每次谈完都是说要再考虑一下，虽然一般当场就有了决定，但装还是要装一下的。所以他这一问，把秦贞问住了。合同，带还是没带啊？又回忆了一下，带了，蓝色的纸袋里。纸袋呢？落江雪车上了。江雪呢，在楼下车里。

秦贞默默走到一旁给江雪打电话。

回去路上江雪问她：“你怎么跟客户解释的？虽然签不签不一定，但你总得准备好吧，拿出合作的态度来。”

秦贞转头看看她：“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

“你都能独立签单了，我生什么气？”

“我跟客户说，合同带着呢，秘书在楼下等着，谈好了就可以直接送上来签。”说完，又心虚地朝驾驶座看了看。

江雪觉得好玩，逗她：“那下次秦老板签大单时可以带着我这个秘书吗？”

月底部门团建，一个男同事坐秦贞旁边，看了看他杯子里的果汁说：“都喝酒呢，你怎么搞特殊。”说着，站起来拿着瓶白酒就要往她面前的空杯子里倒，听到动静的其他同事也跟着起哄。

“她不能喝酒，你旧社会啊，还强买强卖？”见领导过来制止，那同事只能灰溜溜地坐下。

但江雪自己就没那么幸运了，一个个同事过来敬酒，她不想扫大家的兴，基本来者不拒。喝酒不像吃饭，饱了就停，酒是喝得越多、越不清醒越想喝。最后大家都醉得趴桌上了，睡梦中还摇摇晃晃地找酒喝。

秦贞看着她一杯杯酒往嘴里送，换到她身边的位置提醒她，这是白酒，别喝了。又说，差不多了，回去吧。给你叫代驾吗？

工作这么多年，酒量还是有的，江雪虽然喝了不少，说话不清楚走路腿软，但大脑还是清醒的。

“朋友在楼下等我，我坐她车回去。”

秦贞一路扶着江雪，还好她不胖也没喝醉。找到她朋友的车，把人塞到后座。刚关上车门又被推开了。江雪看了看时间问她：“地铁停了，你怎么回去。”又伸手把她也拉进车里，“你住哪？让我朋友先送你。”

第二天周六，秦贞吃了碗馄饨问刘大娘：“酒到底什么味道，怎么大家都喜欢喝？”

刘大娘手指灵活地捏着一个个馄饨，回她：“你自己尝一下不就知道了。冰箱里有，你拿瓶啤酒尝尝。”

秦贞实在好奇，又在家门口，就没顾虑那么多。刘大娘看她开了一瓶，问她，你确定自己成年了吧。

第一口，好苦，难喝。第二口，天气好热，喝点冰冰的东西还挺舒服。然后三口、四口，慢慢一瓶全喝光了。

刘大娘问她：“要不要再喝点？”

“不喝了不喝了。”秦贞连忙摆手，“头怎么晕晕乎乎的，你不是说这个像水一样，喝了没感觉吗？”

说完又去找顾亭，门帘拉到一半，她弯着腰对里面说话：“家里有没有人呀。”

顾亭洗干净沾满面糊的手，拉开门让她进来。

刘大娘看到第一次喝酒的人进了烧饼铺，才放下心继续包馄饨。

“顾亭，我刚刚喝了一瓶啤酒，厉害吧？”

“我知道，一身酒味。”

秦贞闻了闻自己：“什么味道都没有呀。”

顾亭起身给她倒水，问她难不难受，想吃点什么。

没等到回答，转过身，人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看她醉成这样，搬楼上肯定搬不动了，干脆拉出躺椅，慢慢把人挪上去，躺着比趴着总舒服点。

秦贞算是比较瘦的人，但比顾亭高点，此刻又醉得不省人事，再加上天气热，把人在躺椅上放好，顾亭汗都累出来了。拿起一张毯子给醉酒的人盖上又拿开，最终只盖在了肚子上。

忙好了看人呼吸平稳地在睡觉，才跑去问刘大娘：“喝了多少酒啊，醉成那样？”

“一瓶。”

“白的？”

一瓶啤的醉成那样，真是闻所未闻。这样想着，又到对面小店买了蜂蜜和牛奶，准备等秦贞醒了给她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