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早上起来进书房看了眼,人不在,但屋里子仍残留空调余温,就知道人刚休息不久。
傅杨到时,兰夏还睡着。他在客厅和外婆聊装修的事。
八点四十,闹钟锲而不舍地响。
兰夏迷迷糊糊把自己蒙进被子,略微清醒后又冒出头,睡眼惺忪地摸到手机,一个翻身直接跌下床——幸好床不高。
兰夏趴在床边,额头贴在凉凉的木地板上,等待意识清醒。
已经决定要买,最后把房子里里外外又检查过一番后,双方签订合同,支付钱款。
这栋小别墅,以后姓兰了。
外婆站在前院门口,双手叉腰上下来回欣赏刚拿下的小别墅,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大手一挥,和傅奶奶打车往装修公司去。装修后至少得空三个月通风,时间紧迫。
兰夏困极了,被傅杨牵回家,倒床就睡。
傅杨昨晚也熬到凌晨两点多,这会儿也确实有点困了,于是跟着躺进被窝,一把将人勾到怀里,很快沉沉入睡。
一觉醒来,屋里静悄悄的,像是只有她在家。
兰夏伸着懒腰出门,客厅没有人,去厨房喝了杯水,刚要回屋拿手机,好像听到洋洋的笑声,走到走廊尽头的窗户探身一瞧,小家伙遥控玩具挖机在翻土。
“洋洋,你咋在这儿?”
听到声音的何洋抬头喊道:“姨夫接我过来的。”举起手里的遥控器,“姨夫还给我买了挖机,我可以遥控挖土,等老外婆的新房子装修的时候,我可以用它帮忙。”
兰夏依稀想起,外婆好像是说过晚上请大家吃饭。
“你妈咋没来?”
“我妈接了外卖,下午好忙,晚上自己过去。”
“那你抓紧时间练练手,到时候翻土的活就看你的了!”
“没问题!”
开挖掘机是每个小男孩的梦,兰夏虽不是男孩,但也喜欢。
后院绿植郁郁葱葱,阳阳选的这一块是栽香辛料的地方,降温前拔掉大半,留出一平米左右的空地。篮球大的挖掘机在这样小的地方活动,有点儿束手束脚。
兰夏提议去新房子玩,小朋友举双手赞同。
于是在傅杨从医院回来时,家里空无一人,打电话,手机却在卧室响。挂断电话,他朝兰夏新买的房子去,果然在那里找到了两个人。
“姨姨你挖的是什么?”
“大河。”
“可是没有水。”
“等挖好了再往里面倒水。”
“那流到哪里去呢?”
“花圃。”
“这么大的水,会不会把花都淹死?”
“不会,我们再建一座水闸。”
“……”
小家伙手中的遥控器变成了花铲,他在前面松土,兰夏控制挖掘机挖土,分工明确,配合默契。沉迷基建的一大一小,连有人靠近都没有发现。
傅杨拍了段视频,然后清清嗓子。
两个人齐刷刷看向声音来处。
“事情办好了?”兰夏拍拍手里的土起身,哪料蹲得太久腿脚有点发麻,差点压倒在小朋友身上,幸亏被傅杨拉了一把。
“嘶——”兰夏倒抽一口冷气,表情扭曲。
腿脚麻得不听使唤,能动的地方也不敢动,一动就想笑,整个人就像尊雕塑姿态僵硬又怪异地站着。
小朋友被逗得直乐,傅杨也没好到哪去。
兰夏见他们笑,觉得自己这姿态好玩,也跟着笑。路人见到这怪异的组合,没太看明白,放慢脚步观察一会儿,也就知道了怎么回事。笑的人又多出两个。
“这栋房子是你们买的吧,准备什么时候搬过来啊?”
中年男人手里拎着菜篮子和塑料袋装的水果,说话的人是他的妻子,面庞圆润红亮,一瞧便知道是个身体康健,啥事不往心里搁的热情人。
女人等他们看过来,抬手指向自己家的房子:“我们住左边那户,也才搬过来。”
兰夏笑着回应,“还没装修呢,估计得等明年开春才能搬了。”
女人又道:“腿肚子抽筋不能干等着,你让你男朋友手掌贴住你的脚踝,指腹用力摁住抽筋的地方往上提,两三下就能好。”
“不是抽筋,蹲太久腿脚麻了。”
“哈哈哈~难怪我看你们笑得停都停不下。”女人大笑几声,又聊了两句装修的事,就说天色不早得回去做饭,让下次有空去她家坐坐。
兰夏欣然答应。
感觉腿脚已经缓和,她扶助傅杨的胳膊试着挪动,慢慢走动几步,麻麻的感觉才彻底消失。
“挖机好玩吗?”傅杨打趣地问。
“好玩!”兰夏露齿微笑,“你给我也买一个呗,要更大更实用的。”用来给花园松土施肥刚刚好,她在楼上也能操控。
“行啊,再给你配辆渣土车。”
外婆请客的地方在家里,亲自熬的火锅底料,搭配十几二十种新鲜蔬菜、肉类和豆制品以及解腻的水果拼盘,盘盘碗碗摆满了大圆桌,灶台也摆得满满当当。
火锅底料才煮开,满屋都是辣香辣香的。
小朋友进屋后,先打了几个喷嚏,然后和两个大人一样开始疯狂分泌口水。
巧慧姐比他们早到半小时,帮着在厨房洗切,这会儿已经忙完和两位老人坐在沙发上追剧呢。听到动静起身,被亲亲儿子扑了个满怀。
“哎哟喂,你下午干啥了,袖子脏成这样。”巧慧帮他把外套脱下来,省得等会弄脏菜,随即拍拍他的肩膀,“快跟你姨姨去洗手准备开吃。”
“好嘞!”
兰夏牵住他去洗手,傅杨跟在身后。
等他们洗好出来,鸳鸯锅一侧,红亮的辣油中各色丸子浮浮沉沉,奶白色的羊肉锅里则漂浮着各类菌菇和枸杞红枣。
“快坐下吃,都是一家人我也不说什么客气话了。”外婆招呼道。
兰夏手里拿着瓶椰汁,问谁要喝,只有两位老人要喝米酒。
酒是自家酿的,香气醇厚,味道甜滋滋的,度数颇高。
小朋友黑葡萄似的眼睛在桌上扫了个来回,定在最喜欢的虾滑上。但他人小个矮胳膊短,只能求助大人。
傅杨率先收到他的眼神,问过后,分别在两只锅里下了几只。
“谢谢姨夫。”
酒香直往鼻子里钻,反正自己不用开车,兰夏起身拿来一个干净杯子给自己也倒了杯,小嘬一口,霸道的酒劲在舌面掀起惊涛骇浪,拍下来的重量却又极为温柔。
此时,夹起大块羊羔肉,在由辣椒、孜然、胡椒、麻椒、炒芝麻、蒜蓉调成的蘸碟中滚一圈送入口中,极致的鲜嫩、刚刚好的辛辣、熟芝麻的油香混合在一块,是别样的热闹和谐的滋味。
“以前住土坯房的时候,哪想到能在市里住上别墅。”
喝完几杯酒的外婆眼睛亮亮的,声音大大的,和当初乡下房子开工、建成时一样。
“哈哈哈~顾家那群思想还停留在旧社会的臭虫,现在悔得怕是肠子都青了。”兰夏的父亲姓顾,与那边彻底闹掰后,改随母姓。
此话一出,兰夏确定外婆已经喝醉。
清醒时的外婆,从来不会提起那边的人。
“你是不晓得,当初那家人做的事有多歹毒……”她拉着傅老太太的手,比兰夏当初跟傅杨提及那边人时的情绪更加激动,“她外公就是被那边的人逼死的,现在那两个老不死的没力气了,被活着的几个儿女抛弃了,又惦记让夏夏给他们养老,我呸!就算我死了也不行,要是夏夏敢帮他们,以后清明节不用给我和她外公上坟!”
兰夏现在怀疑外婆其实还清醒,在帮她挡事呢。
和父亲的至亲断绝来往,在许多人,尤其是长辈看来是无法理解的事情,外婆作为当事人都觉得还可以和那边当作普通亲戚来往。
可是,在兰夏明确表达反感后,老人却将所有的拒绝揽在身上。
傅奶□□回听到这样的事,心疼地看向兰夏,又抱着好友义愤填膺地附和她的话:“这样的亲戚就该再不来往,否则还得提心吊胆什么时候被咬一口。”
傅杨攥住她的手。
兰夏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起身盛了碗鸡汤放到外婆手边,又把她的酒杯撤掉。
“外婆,你喝醉啦!”
她从口袋掏出手机,笑容满面和面色红彤彤的外婆拍下合影。
“你看。”
“删掉!”
“你先把鸡汤喝了。”
老太太端起碗咕咚咕咚喝完,兰夏当着她的面把图片删掉。
“还有回收站。”
知道内情的巧慧姐扑哧笑出来,差点被刚进喉咙的饮料呛住,转身咳嗽了会儿,笑意仍挂在脸上。
傅奶奶和傅杨好奇地看向兰夏。
兰夏甚是无奈,抽空飞了巧慧姐一眼,对三双好奇的眼睛解释道:“老太太谨慎。”而后当她的面把回收站清空。
终于,老太太放心了。
窗户结了层白霜,兰夏趁给外婆拿杯子的时候,把窗户推开一条缝透气,满目苍绿被凛冽西风浸染出冰寒之气。
她只穿了件薄薄的开衫,只站了一两分钟就觉得身体冰凉。关窗走去餐厅。桌上的话题已经转向聊起巧慧姐店里的生意,纷纷夸赞起她的能干。
兰夏把两个杯子倒满椰汁,分别递给两个老人,回到位置继续吃。
从五点半吃到七点多,小朋友早就端着饮料跑客厅看电视。
外婆带着傅奶奶去小区遛弯消食。
兰夏把撸起袖子准备洗碗的巧慧姐推出厨房,“厨房就这么点大,你去陪阳阳看电视去。”
“真不用帮忙啊!”
“新房那边厨房大,到时候你想甩手我都不能同意。”
巧慧姐嬉笑着扫了两个人一眼,啧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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