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派通史课程的教习师兄,是林学清长老的大弟子,日后称他为宁瑞师兄即可。”
一位嫩黄衣衫的女子回头对众人介绍道:“关于这位林学清长老,诸位可曾听说过?”
青鹤站在人群的末尾处浑水摸鱼,打了个哈欠,此时前排有个人朗声回答师姐——这位负责接引新弟子的师姐好像是叫别情。
青鹤记不大清了,方才介绍时,正值她照常打盹的时间点,着实很难记住什么东西。
“林学清长老虽出身寒门,但治学严谨实乃匠人之风,《通史》这本书系其毕生心血,据说在临终前,林学清长老还在用灵识写书……”那人说到后面都有些哽咽,“着实令我等佩服、佩服。”
青鹤挑眉,有这么夸张?
别情师姐也尴尬:“倒也不至于。”
她清了清嗓子:“咳,杨松柏小师弟所说……虽有些许美化,但与事实相差无几。只是林长老大限将至之时,《通史》已经基本完成写作,最后一卷书的代笔之人正是宁瑞师兄。”
别情正打算让众人先进到凿光阁中等待宁瑞来开课,有一个女弟子小声地问了一句:“书中内容,真是林长老从青鹤仙子那里问来的么?”
青鹤仙子可是神话中的人物,谁也不知她何时出现,这浑身的修为又是从何而来,仿佛天地初开她便在了,据说其姿如仙、如鹤,常隐于山林,不喜外出。
虽然当今世代已经没有飞升之人,修仙飞升都成了传说,但若问天地间谁会是头一个飞升的,那十有**会是青鹤仙子。
眼下众人所在的这青鹤剑派,便是她一手创立。
听到自己名字,青鹤才懒洋洋的掀开眼皮。
别情顿了一会儿才回答:“确实如此。”
青鹤稍稍茫然了那么一瞬间,随后还真回忆起有个喜欢听她讲故事的孩子,只是她那些年元气尚未完全恢复,常常睡过去,这时见他还是小孩子,下次便成了青年,后来便是满头白发,垂垂老矣。
最后一次见他,应该是被吵醒的——
她回忆着。
“仙子,学清老矣,恐怕不能再来听仙子说当年的事了。”老者温和地推醒了她,“可否请仙子受受累,这次就多给学清讲一些吧。”
青鹤享寿千年,见过不少友人的离去,她对寿数将尽之人总是格外宽和,便强撑着睡意,一次性同他讲了很多。
一晃好多年过去了,似乎从那以后再也没见过他,原来他还把她那些小故事写成了书——
“崔盛雪。”
有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青鹤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崔盛雪”,来替她入学青鹤剑派学剑法的。
青鹤便看向手的主人,以眼神询问她何故打扰。
别情收回手,撞上这么个还算温和的眼神,就有些困惑,可看见她眉心的小痣,困惑到嘴边又变成别的话:“我听闻本门师祖眉心也有一粒小痣。”
青鹤可不想第一天上课就被识破身份,便发自肺腑道:“那我与师祖真是有缘,看来本该就应做青鹤剑派弟子。”
别情就笑了。
青鹤剑派每十年都会对外招生,世家会把自家小辈送来学些本事,本也无甚稀奇。
别情做了三届接引师姐,发现大部分世家小辈并非真心想修道,不过是碍于家族安排反抗不得。
据她所知,桐州崔家的这位二世祖为了不来青鹤剑派,甚至逃跑了四次。
她本以为要遇见刺头,可眼前的崔盛雪十分平和,并不像传言中那般抵触青鹤剑派。
别情朝里面指了指:“这是凿光阁,稍后宁瑞师兄会来给你们上课,你先去等着吧。”
青鹤闻言点头,便悠然抬脚进去。
凿光阁的确是一方阁楼,左右两侧楼梯写着“无手令不得入内”,正对门是一处宽阔的庭院,庭院中假山上有石梯。
拾级而上,这假山后面豁然开朗,里面竟还有一处巨大的厅堂,且人数众多,应该是往届的弟子也来听这堂“门派通史”课。
青鹤欣赏回头看了眼假山,这个空间法阵用得好,过了假山便被传送到这里,此处应是两个山头之外的苍翠峰。她有时遛弯会经过这里,常听人声鼎沸,原来是上课的地方。
青鹤忽见有人冲她挥手,定睛看去,是两个男子,左边正对她招招手的,是方才回答别情问题的浮夸之人,右边男子安静看着她,他刚刚也在新弟子中站着。
青鹤朝他们走去,穿过众人,她落座在那二人身边。
左侧的杨松柏冲她客气拱手:“有礼了,在下丰州杨家,杨松柏。”
他颇为殷勤地向她介绍旁边坐着的一个公子哥儿:“这位是凌州沈家的沈凌客兄。”
杨松柏对她试了个眼色,但青鹤没看懂。
青鹤只回了个微笑,报出自己这个身份的名字:“崔盛雪。”
她目光落在旁边的沈凌客身上,微微颔首,再附送一个友好的微笑。
沈凌客也勾起唇角,比不笑的时候多了几分温和的气质:“幸会。”
他又暗自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子,总觉得与他在留影石上看到的人似乎不同,有种说不出违和感。
可为避免失礼,沈凌客还是敛去了停留在“崔盛雪”的身上的目光,暂且收起了心里的异样。
青鹤虽然对他们二人的眼神都感到莫名,但也并不介怀,可径直落座后,听到杨松柏对旁边的沈凌客讨论她,声音极低:“崔盛雪都不报她桐州崔家的名号,看来果真是负气离家的。”
旁边的沈凌客镇定地“嗯”了一声,不甚感兴趣。
这两人好像认识崔盛雪,但又不太熟悉。
青鹤想着,一边曲指叩桌,虽是木头,但这两声叮铛响,仿佛是瓷器相撞的声音,旁边两人将目光落在她面前的桌面上,随后桌上暗格启动,便吐出一片竹简来。
竹简上两个大字——《通史》。
杨松柏惊叹:“这桌子竟然镶嵌了空间法阵,崔姑娘,你是如何知道这手势。”
青鹤闻言稍微顿了一下,随后面不改色道:“是别情师姐方才在门口告诉我的。”
他二人相视一眼,进来的时候是看见别情师姐在对她说些什么。
两人有样学样地叩桌,果然也获得了竹简。
青鹤将手放在竹简上,竹简上缓缓亮起熟悉的字体,确实是林学清的字。
那小子初见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谁成想后来竟能做成这样一番事业。这厅堂上百号人,都是来学他所写的书?
青鹤都忘了从那之后过了多少年岁,但此刻看着竹简,油然生出一股与旧友重逢的欣喜来。
看来顶替崔盛雪来入学,于她而言并非坏事。
——数日前。
青鹤剑派往东三十里的杏树林子里,青鹤在那里埋了两坛子酒,她睡醒后嘴馋,正巧自己修为恢复了八成,实在是件值得庆贺的喜事,青鹤才特意到那片林子里取酒。
但喝酒时撞到了一桩不太光彩的事情。
彼时她窝在树杈子上品酒,有只鹊儿在旁边的枝头上歪头看她,鹊儿压得枝头一晃一晃,她顺着这晃荡的枝头看见树下交叠的两具身体。
纵然青鹤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但大白天撞到这事,此刻也觉得打扰。只是将走之时,她无意瞥见女方神色惨白。
青鹤没做犹豫,捏了一个小小的青杏子,掷过去时正中了那男方的后脑勺,他便抽搐一下倒地不起。
她从枝头落地,动作惊飞了旁边树杈的鹊儿,青鹤拎着酒坛子过去时,发现女子衣衫不整,且嘴角渗血,看上去像中毒。
青鹤皱眉,在她修为恢复的大喜日子,可不能有死人的晦气事。
她略尽绵力,医好了这女子,还顺带绑了狂徒,坐在旁边等她醒来。
只是崔盛雪长久没醒,青鹤喝了几口酒也有些眯瞪,最终两人都是被一个路过的刀修给摇醒的。
彼时那被绑的狂徒几乎要逃跑成功,想不到被刀修抓了个正着,又被砸混倒在一边。
恰巧此时崔盛雪也醒了,三人面面相觑,发现彼此都不认识。
崔盛雪知道自己中毒被医,可这句谢谢不知道该对谁说。
刀修是个豁达人,也没急着走,围着三人原地生火,就地过夜。
在青鹤秉明自己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后,崔盛雪才娓娓道来她的身世。
“在下桐州崔家,崔盛雪。”崔盛雪开口郑重说道。
——又回忆起这事儿,青鹤心想这难道是时下流行的社交辞令?什么桐州崔家、丰州赵家、凌州沈家云云。
她扭头看了一眼杨松柏,忽然起了融入这个时代年轻人的激进念头。
“在下桐州崔家,崔盛雪。”青鹤将这句话原原本本地说给了杨松柏和沈凌客听。
杨松柏有些诧异地点了点头,沈凌客的眼底多了莫名其妙的笑意。
青鹤满意地收回目光,但耳力很好地听到旁边杨松柏又对沈凌客唧唧歪歪了一句。
“这崔盛雪不会是个傻子吧。”
青鹤郁结。
那日崔盛雪自我介绍时还说呢——
“如各位所见,”崔盛雪表情讳莫如深,“我是个天才。”
青鹤当时也是这个震撼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上下打量。
“家族选我来青鹤剑派,必定是对我寄予厚望,亦是对我个人能力的极大肯定,”崔盛雪开口便是一些官方话,“但我实在志不在此。”
青鹤多嘴问了一句:“那你志在什么?”
火光在崔盛雪的眼眸中跳了一下:“我想要走遍这片大陆,看看在桐州崔家之外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
那刀修一直沉默着听他们说,但此刻用刀柄指了指绑在树上的狂徒,没忍住说道:“崔姑娘,你看出事儿了。”
青鹤心想,杨松柏或许真有识人的慧眼,毕竟哪怕是在当年那个朴实的上古时代,崔盛雪也的确像个傻子。
女人记住我叫躲山烟(叼着玫瑰入场(被刺痛(喷出绿色液体(遗憾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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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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