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两人顺着房脊悄无声息地往前,别情在前面,青鹤紧随其后,很快就赶上了先出发的陆、沈两人。

下面的两人还跟着镇长在与其他人打招呼,青鹤敏锐地看见沈凌客的凤眼向她们的方向飞快地瞥了一下,灯光映着他眼底,嘴角还带着敷衍的假笑,青鹤觉得他还怪好看的。

别情怒道:“看见陆冠宇这东西人模狗样的我就生气!”

青鹤:“……师姐冷静。”

两人一路走来,发现住宅外面一片祥和安宁,但住宅里面的女人们神色麻木,抱着孩子时仿佛已经没有了指望,连灯火都没升起,月光照在她们脸上,显得她们像行尸走肉。

一门之隔,就恍若天堂地狱。

两人沉默着走过这一段,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东四十的孙少红家屋顶。

孙少红与镇上其他人不同,罕见的是是夫妻二人都在家里,两人似乎窃窃私语着什么。

“他家的孩子呢?”青鹤喃喃自语。

别情有些茫然:“什么孩子?”

不怪别情茫然,孙少红妻子身段窈窕,实在是看不出曾经生养过。

青鹤不会听错,刚进镇上时,的确听到了他家里传来婴儿的哭声。

别情没在此事上过多纠结,只说:“听听看他们在说什么。”

两人猫着腰无声地蹲下,脚下砖瓦甚至没有发生一丝异动。

院子里两夫妻俩双手交握着,两人脚边放了一个点燃的灯笼,灯笼映在两人脸上,青鹤与别情都清晰地看清了他们脸上的悲伤。

“镇长快来了,”孙少红面色不忍地看向他的妻子,“娘子,小宝恐怕是藏不住了。”

他妻子麻木道:“我真舍不得让小宝也被带走,那悬崖下黑漆漆一片……郎君,我上个月跟随邻居玉娘偷偷去了悬崖底下,见到了大宝,大宝已经不认得我了……”

“你居然去了悬崖下,若是出了事怎么办。”孙少红后怕地抱住他的妻子:“娘子,实在不行我们走吧,离开这鹰王镇。”

“可是……”他妻子却眉头蹙起,脸上有忿忿的不甘,“可是我还没查出来老镇长的死因,还有、还有我们的大宝,我们做父母的都不救他,还有谁能救得了他,还有我们的小宝……”

两人抱头痛哭了一阵,孙少红哽咽地对他妻子说:“娘子,孩子如何,也就罢了,我是个粗人,不像你是读过书有见识的大小姐,但在我看来,孩子……终究比不上你,没有你,我后半辈子如何过活。”

孙少红哭得伤心,半点风度没有,真像是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妻子,生怕再也不能与她见面。

神色麻木的妻子脸上这才有了松动,只拉着她夫君的手,长长地叹气,最后才说道:“罢了郎君,我们走吧,离开这里。”

孙少红蓦然抬头,止住了哭声:“你愿意跟我走了?”

他妻子泫然,“大宝已经这样了,我们不能再失去小宝了。”

孙少红便抱住她妻子的肩,两人相拥抽噎了半晌,孙少红才郑重地说:“好,眼下我们不能让镇长知道小宝出生了,否则他定要让我们将小宝也送到悬崖下。”

别情当下就皱眉,想起那镇长的鼻子很灵,在场有几个人,他闻得一清二楚。

她正在想办法 ,忽然感到一丝灵力波动,下意识扭头看向了青鹤。

“怎么了?”青鹤无辜问道。

“我刚才……”别情摇了摇头,“没事,可能是错觉。”

青鹤背在后面的手轻轻握拳,指尖捏诀的痕迹消失在掌心。

别情还在着急的时候,那边镇长已经带着沈凌客、陆冠宇两人过来了,门外有人敲门,门内夫妻俩还在哭泣,别情看着都着急。

好在孙少红反应了过来,擦干眼泪后去开了门。

沈、陆二人进来后,就看见了屋顶上猫着腰的两人,这后院没有点灯,只有一盏灯笼歪歪斜斜地掉在地上,那有个女子站在灯笼旁,眼睛死死地盯着镇长,看着怨气深重很是吓人。

青鹤与别情这个角度看的更是真切,镇长两眼凹陷,脸上还带着慈眉善目的笑:“少红啊,你妻子未孕,这个月照例与新人一起去悬崖下。另外,这两位的夫人也会一同前往,先与你二人说一下。”

沈、陆二人站在镇长身后,因此没看见镇长放在胸前的手势,但是青鹤、别情却看得清清楚楚。

镇长莫名做了三次握拳的动作。

两人对视一眼,觉得这不像是随意做的。

镇长带着沈、陆二人离开了,离开前,沈凌客再次往房顶方向看了一眼,这一眼意义明确,就是看向青鹤的。

别情奇道:“这次镇长鼻子失灵了,居然没发现孩子?”

青鹤不置可否,悄悄把她的法决撤掉了。

两人没急着走,看着院子里的两夫妻神情与方才不同。

青鹤估计与刚才镇长那个手势有关,果然孙少红犹豫着开了口:“他们可能会留下来!那他们的孩子——”

他犹豫说:“这、这里可是个深坑,我们要不劝劝他们吧。”

“可是他们的孩子若是进来了,或许大宝也有可能带走,你也看见了镇长的手势。”孙少红又想是想到了什么,激动起来,“或许、或许我们一家人都可以离开!大宝现在不认识你没关系,大宝还小,我们可以慢慢教。”

他妻子将手抽了出来,沉默半晌之后喃喃说道:“大宝和小宝是我的孩子,可是他们的孩子于他们而言又怎么不是心肝宝贝呢,我们让他们的孩子更换我们的么?”

别情与青鹤这才明白那手势是这个意思。

他妻子长长地叹了口气,随后跌坐在地上:“我们一家人怎么这么难……”

孙少红见妻子这样,眼里的喜悦已经被冲散不少。

他不忍,便与妻子一起坐下来。

孙少红温声说:“娘子,按你心安来就可以,反正对我而言,只要你我能一直相伴,就是最好的。”

这番话给青鹤、别情两人带来不少惊讶,一是惊讶他夫妻二人说出这样无私的话,二是惊讶外人进到镇子里恐怕也难逃他们的命运。

两人怀揣着心事回去,文芳果不其然还在外面没察觉出什么异样,只当是两位太太叙话困了所以才各回各屋睡觉。

镇长带着两人已经在返程的路上,虽说很近,但镇长毕竟年纪大了,腿脚不便,三人在回去的路上,陆冠宇尚且还在与镇长闲谈,沈凌客却已经在思索看见的两人。

不知道她们查探到什么信息……

沈凌客看向走在前面的镇长,镇长这边倒是没什么蹊跷,自从师祖她老人家和别情师姐回去后,镇长真的只是带他们挨家挨户地问好和介绍。

不过镇长虽然正常,但镇子上的居民却不太正常。

沈凌客回忆起几个人激动的神色,倒不如说他们太过热情好客了。

听到镇长解释说,他们两家也是过来求鹰王治不育之病的,众人无不意外均是面色激动,仿佛他们不是来治病的,而是来给人治病的。

并且镇长这里虽然看似好糊弄,但实则看得紧,院子里还有文芳,一时间几人除了传声竹简,竟然没有合适的沟通方式,但传声竹简又需要消耗灵力。

沈凌客看了看手心,鹰王镇灵力稀薄,在这里使用灵力只进不出,对即将面临一场大战的重任并不是好消息。

但他又忍不住思考起了师祖——师祖她老人家灵力磅礴,应该没有他这样的担忧吧。

好在等等可以和师祖商量商量。

沈凌客略微顿了一下,等等,稍后回去怎么休息?

思及至此,他脑中响亮地“嗡”了一声,

是啊,回去怎么办?

就寝吗?镇长家的西屋这么狭窄,根本不够两个人分开睡。

打坐吗?这地方灵力稀薄,打坐也是根本没用,反倒徒增疲惫。

实在不行,和师祖聊一夜的天,行不行呢?

沈凌客这边还在纠结,那边镇长与陆冠宇在院子里浅声聊了几句,就要各自散开。

沈凌客看了眼陆师兄的背影,他坦坦荡荡好像没什么不对。也是,镇子口时别情师姐就说了,他二人素来常扮夫妻,恐怕已有丰富的过夜经验。

沈凌客后知后觉意识到,早知如此,方才应该跟师兄取取经的。

文芳从堂屋出来,看见沈凌客仍在院子中间,还体贴地过去问了一声贵客怎么了。

沈凌客摆了摆手,示意没事。再这样站下去实在太过奇怪,于是他纠结了半晌,最后还是推门进去了——

师祖她老人家一夜不睡应该也没什么,就跟师祖聊聊天吧。

沈凌客虽然打好了腹稿,但进门后立刻呼吸停滞,因为他看见床上的铺盖已经换了一轮,镇长家的那些床品被堆在了箱子上,现在床上铺着的,是上好的云丝被。

沈凌客在门口想的那些话术和话题全部被抛到脑后,因为师祖她老人家躺在上面安眠,看他进来后,只懒洋洋地抬了半边眼,说道:“回来了?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仿佛他俩真是夫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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