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腰捡起被她一车头撞掉的铁锹，赵西祠没吭声，转身就走。
赵栖栖的小电驴很快就超过了他，扭头拐到了另一条街上，进了一个红色铁门的院子。
“妈妈，你的宝贝闺女回来啦！”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赵栖栖黏黏腻腻的撒娇。
停好车，插上电，一进屋，毫不意外的，茶几上饭菜都摆好了。
“今天怎么这么晚？”李红娟问着，进厨房给她端汤。
赵栖栖跟在她后面，“改期中考的卷子，大家都加班，我都不好意思先走，好累呀，妈妈~”
李红娟对她这撒娇的德行见怪不怪，给她舀了一大碗玉米排骨汤。
赵栖栖在旁边洗手，跟她碎碎念，“我刚刚回来，撞到一个泥人，不知道是哪家的混小子掉沟里了，我瞅了半天，愣是没看出来那是谁，吓了一大跳……”
“撞到人了？”李红娟问。
赵栖栖连连摇头，“没，撞掉了他的铁锹，我看他蹲下起立和走路都没事。”
“骑车小心点儿，实在太晚，就让你哥去接你。”李红娟操心道，看着她坐下吃饭，又说：“你王婶儿刚刚过来了一趟，说是给你介绍个对象，你一会儿加一下人家的微信，抽个时间见一面。”
赵栖栖：“好的，妈妈~”
就主打一个乖巧，跟隔壁街的那个犟种完全不一样。
“我不去。”
赵西祠说着，兜头一盆水，身上的泥冲了个七七八八，小黑狗嫌弃的往旁边趴了趴。
林青青态度强硬，“不去也得去！”
“就不去。”赵西祠一身反骨，脱了满是泥的衣服，进了淋浴间。
“不相亲，那你倒是带个女朋友回来啊，自己不行，人家给你介绍的你还不去，怎么的，想打光棍儿？”
那架势，仿佛他只要答应一声，她就能冲进去抽他一顿。
赵西祠装聋，冲完澡，甩着脑袋上的水出来时，老两口正坐在屋檐下吃桃呢。
“妈，还有饭吗？饿了。”赵西祠问。
“没有！”林青青没好气的呛声。
赵建林指了指厨房，“锅里呢，自己端去。”
“还得是亲爹！”
“这也是你亲妈。”赵建林立马说。
赵西祠大步往厨房走，点头，拉长音调：“是，不然也不能成天骂我。”
赵建林：“……你少气她。”
“那你让她少骂我。”赵西祠反驳一句。
他蹲在厨房扒了碗饭，又自觉的洗了锅碗，这才回了屋。
手机在充电，屏幕上有一条微信好友申请。
赵西祠点开，那头像是一只微笑的柴犬，比他院子里的那条小黑土狗漂亮多了。
对方的好友申请备注着一句：你好，我是王婶儿介绍的相亲对象。
赵西祠说不见就不见，但还是通过了申请，礼貌回复：弄错了，我没有相亲意向，不好意思。
赵栖栖回复这条消息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好的。”
发送，删除联系人，一气呵成。
一个头发三七分，抹着发胶，穿着衬衫西装裤的男老师过来，单手扶在赵栖栖的椅背上，厚厚的镜片后的眼睛，状似无意的往她屏幕上瞟，“栖栖，我们周六准备聚个餐，你一起来吧。”
“我周六有事，跟李姐说过了。”赵栖栖态度冷淡，头都没抬一下。
“什么事儿啊，回回喊你吃饭，你回回都有事儿。”男老师有点不高兴的说。
赵栖栖语气不客气：“周六是我的私人时间，有什么事还得跟你汇报吗？”
办公室里，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闻言抬了下头，又很快低下去继续阅卷了，显然是见怪不怪了。
男老师脸色讪讪，“我就是关心你一下。”
“谢谢，不需要。”赵栖栖的语气跟他的发胶一样硬邦邦。
人一走，赵栖栖旁边的女老师，抱着一袋芒果干滑着椅子蹭过来，小声问：“吃吗？你怎么那么烦他啊？”
周亮对赵栖栖有那意思，在学校里都不是什么秘密了，但两年了，俩人一直没成。
赵栖栖拿了两片塞嘴里，嚼吧嚼吧咽了，单手托腮，状似认真想了想，给出一个回答，“大概是……妈宝男和妈宝女，天生就不对盘吧。”
周静芸：“啊？有这说法吗？”
赵栖栖也一副惊讶的表情，“这还需要说法？事实胜于雄辩”，说着一摊手，语气无辜又无害，“例子都摆在这儿了。”
周静芸被她忽悠得恍恍惚惚。
旁边的一个地中海男老师听不下去了，插嘴道：“妈宝男和妈宝女，本质上是一样的，不应该更有共同话题吗？”
“那必然不是啊！”赵栖栖语气肯定，“这就跟王不见王似的，他听他妈的，我听我妈的，那只有一个妈说的对，肯定是我妈啊！”
“……”
“不说别的，就是我妈和他妈在超市抢最后一袋馒头，我都要帮我妈抢到的！”
“……”
“所以啊，妈宝女很烦妈宝男的！”
沉默震耳欲聋。
办公室里几个本来还打算帮忙撮合一下的老师，顿时也偃旗息鼓了，讪笑道：“小赵这张嘴，不愧是语文老师啊。”
赵栖栖一本正经的摇头，“我这是摆事实，讲道理，跟我口才好没关系。”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周静芸戳戳她，低声问：“你周六还去相亲？”
“相啊。”赵栖栖坦然道。
“你还真听你妈的话，让你相亲就相亲，这都几年了，你说你条件也不差，怎么就找不到合适的呢。”周静芸替她发愁。
赵栖栖自动忽略她后半句，又抓了两片芒果干塞嘴里，“当然了，我妈把我养这么大多不容易啊，我肯定要听话的，她又没让我去干什么违法的事，不就是让我相亲，想看我成家立业生宝宝嘛，我有什么不能满足她的？”
她说着伸了个懒腰，主动道：“各位哥哥姐姐，家里有适合的未婚男青年，都可以给我介绍哈！成了的话，我请你们吃饭呀！”
“啊……哈哈，行！”
“记着呢，记着呢，别急啊。”
“知道知道，这给你寻摸着呢！”
众人嘴上打哈哈，心里谢绝不敏。
赵栖栖啊，哪儿都好，模样好，工作好，性子也不错，就是这妈宝女这一点……
这是要组建自己的小家庭的，成天听妈妈的话，谁家能遭得住啊？
这以后要是过得不好，还不得埋怨他们？这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们可不能干！
坚决不能干！
赵栖栖周六是真的有事，也没骗人，跟人约了相亲见面。
十一点多，许是因为下雨，火锅店里只零零散散的坐着几桌。
赵栖栖一手搭在肚子上，一手撑着脑袋听对面姗姗来迟的男人滔滔不绝的讲话。
“……你这有点胖啊，不过没事，生完孩子再减肥吧，我打算生两个，一儿一女，凑个‘好’字，两个孩子年龄差最好不超过五岁，我妈身体不好，带不了孩子，结婚以后你工作就辞了吧，专心在家准备一日三餐，伺候好我，照顾好孩子，男主外女主内，这样家庭才能和谐……”
赵栖栖没忍住，手掩着唇打了个哈欠，一双杏眼乌润。
“你这不行啊，别人说话你打哈欠，很没有教养。”男人教训道。
赵栖栖点点头，一副好脾气的样子，“不好意思，你继续说。”
一道屏风阻隔，隔壁桌，赵西祠慢吞吞打字的手忽的一顿，几秒后才把消息发送出去。
坐在他对面的花衬衫男人还在喋喋不休，“……别说哥们儿没想着你啊，这么大的单子，你请我吃十次饭都不为过……”
“我说得差不多了，你说说你的情况。”相亲男道。
赵栖栖调整了一下坐姿，拿起桌上的勺子搅了搅鸳鸯锅的汤底，眼角的余光毫不诧异的瞥见了对面男人眼里的不满。
没等他开口，抢先抛出见面后的第一个问题，“李先生是吧？”
“嗯。”男人应着，伸手整了整身上的西装外套，一副大老板的架势。
赵栖栖点点头，“我的条件你也看见了，大美女，至于你说的胖，读过书的都会用另一个词，丰腴，啊……忘了，你初中毕业，估计听不懂。”
“你——”
“生孩子好啊，我也想生两个，一个姐姐，一个弟弟，两人差个两三岁正好，哪儿需要劳累咱妈帮忙带孩子啊，我辞职自己带，保准给养得白白胖胖，给你也喂得肥肥壮壮的，至于做饭洗衣打扫卫生，这些也我来做，男主外女主内嘛，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赵栖栖一张嘴叭叭儿的，给人哄得心情舒畅。
忽的，话锋一转——
“就是我辞职了，家里的开销都要落在你身上了，我知道，建材老板嘛，有钱，那咱们结婚这钱，我算算哈”，赵栖栖说着，反手掏出了个计算器按了两下。
“归零，归零！”
“……”
无视相亲男瞪大的绿豆眼，赵栖栖继续说：“咱这样，我们村的彩礼一般是八万八，你就随便给个十八万八吧，啧，这也体现不出你的阔气，不过没事儿，咱还有房子车子，唔……房子也不用太好，就新城区那边的吧，三室一厅，两百多平的就行，车……车也不用太好，门口那辆路虎看见了吧，就照那个价位翻个倍就成……车子房子你安排，这钱我就不算在里面了。”
声音脆生生的，清晰的传入后面吃瓜的两人耳朵里。
赵西祠屈指撑在太阳穴上，顺着她的话往外看，一眼就看见了自己停在门口的车，轻嗤一声。
赵栖栖像是看不见男人绿了的脸，又说：“结婚的婚纱，我不要租的，连敬酒服一起，先算个两万吧，酒席，我家人多，至少得开十桌，你这边生意也大，咱不能让人说寒酸，就先开个五十桌吧，唔……在凤仙来办吧，他家酒店的饭菜好吃，还有三金，新衣服，零零总总加起来，咱凑个整，你先转我个五十万吧，这事儿我来操办，丁点儿不用你操心，到时候你人来就行，不耽误你做生意。”
“哦，对了，你平时有没有健身的习惯，身上的各器官都还好吧？”
“你——”
赵栖栖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面色娇羞道：“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的肾怎么样，毕竟，男人如果肾不好的话，那作为你的妻子，跟守活寡没什么区别，我们还要生孩子，这可是大事。”
对面的人直接黑了脸，脸上的肌肉抖了两下，任哪个男人都受不了女人说他不行！
简直是奇耻大辱！！
赵栖栖看他两秒，脸上的害羞变成了尴尬，往他下三路瞟，语气毫不掩饰的失望，“啊？你真不行啊。”
“我行！！！”
“你不用强撑面子，咱们就要结婚了，有些事还是要明算账的，你那方面不行，以后生孩子虽说可以做试管，但是我就遭罪了啊，这你得加钱，唔……多个二十万吧，这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大数字，我贴心吧！”
“你也不用太感动，毕竟咱们结婚了，你的就是我的，现在省下的钱，以后都是要给我花的”，赵栖栖碎碎念着，点开了支付宝的收款码，“一共七十万，转账吧。”
相亲男扯了扯领带，一张脸黑得彻底，忍了又忍才从牙关憋出一句：“我娶的是老婆，不是祖宗！”
“当然了，祖宗又不能给你上。”赵栖栖理直气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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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chapter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