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青殊以前觉得，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应该就是高兴，全都是高兴。可现在坐在蒋顺对面的他，连脑子都是浆糊的，是高兴吗？

他不确定，他只知道整个人像是走在了云端，飘乎乎的，那么不真实。

还有点点患得患失的害怕。

餐厅依旧是蒋顺选的，这次是中式的，正宗的海州风味。

“我跟罗主任打听过你喜欢去的餐厅，罗主任说你不大在外面吃。”菜上齐了，蒋顺便打开了话匣。

唐青殊点头：“平时都是自己做饭。”

“我也是。”蒋顺笑了笑，“有机会请你尝尝我的手艺，还是可以的。”

唐青殊有些意外：“你也会做菜？”

“不像吗？这些年我都一个人住，总不能天天在外面吃吧。”

唐青殊似乎没想过蒋顺会做菜，总觉得像他这种学霸级别的人物，除了学习，别的应该都不太行。

他没忍住问他：“阿姨呢？”

“改嫁了。”蒋顺说的时候脸上没多少表情，“我坐牢两年后。”

唐青殊又想起他们原先住的那套房子在2006年就已经出售了，而蒋顺是2009年才出狱的，他还有很多想问，但又觉得不该再去让他回忆那段很艰难的日子。

两人闲聊了会儿彼此的现状。

蒋顺没有说太多，但唐青殊依然听得出他如今前途无量，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一年后他就能评正高了。

真的是好大的差距。

“我还在给别人纹身。”唐青殊道。

“我知道，鼎鼎有名的S的二老板。”蒋顺温和的目光朝他看过来，“医院好多护士都知道你，好几次我都听她们在议论你。”

唐青殊顿时有些紧张：“议论我什么？”

“唐老板长得比那些明星都好看，上回他来找罗主任还和我说话了，人超温柔的。”

蒋顺一本正经学护士说话，直接把唐青殊逗笑了。

“我有个病人是你的迷弟，还说等动完手术就去找你约图呢。”蒋顺又道，“和你纹一样的。”

唐青殊下意识按了按胸口：“我这是遮伤疤来的。”

蒋顺点头：“可不就是么。”

他的目光在唐青殊胸口停留两秒，又不动声色移开。

就这短暂的两秒，看得唐青殊后颈发烫。

-

吃完出去，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餐厅离S不远，来时两人就没有开车，这会正好可以慢慢走回去。

因为下过雨，路上的行人稀少，难得才能遇上那么一两个。

蒋顺没有走很快，配合着唐青殊的脚步。

前面红灯了，两人都在斑马线处停了下来。

蒋顺站在唐青殊边上，他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他的呼吸声，只是吃了顿饭，然后一起走回S去开车而已，唐青殊却像个刚刚初恋的毛头小伙，心口砰砰了一路。

他有些紧张地拢了下衣服。

蒋顺撇过脸来：“冷吗？”

“哦，不冷。”唐青殊捏着衣摆的手忙松了。

蒋顺又问：“你为什么不问我？”

“什么？”

唐青殊下意识扭头。

正巧绿灯了，蒋顺的掌心往唐青殊后背轻轻碰了下以示提醒，随即跟上他的脚步：“你没问过我当年为什么没联系你。”

唐青殊脱口道：“你没买手机，也弄丢了我的联系方式吧？”

“你是这样给我找借口的？”蒋顺回眸睨了他一眼，然后娴熟地背出了唐青殊的电话号码，“早就背下来了。”

唐青殊的呼吸微窒。

“是因为自卑。”蒋顺直白道。

唐青殊猛地收住了脚步。

“小心！”

左边一辆电动车正巧拐弯过来，眼看就要撞上，蒋顺眼疾手快一把将愣在当场的人捞过来，直接将他带上人行道。

唐青殊的额角猝不及防撞上蒋顺的身上，他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茫然问了句：“什么？”

蒋顺怎么会自卑呢？

只有他这样的人才会自卑吧？

蒋顺的声音轻缓：“你那时过得很好，事业开始发光，有了属于自己的圈子。我在车站就碰到了好多去参加展会的人，听他们谈论你，说你前途无量。他们是对的，你现在比当年更优秀了。”

唐青殊诧异抬头，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蒋顺在夸他。

“我却连请假要扣多少钱都需要计算，因为没算好，很有可能连下个月的房租都交不起。”

唐青殊的声音在颤抖：“你去了？”

“去了，但我也逃走了，对不起，我骗了你。”

“是我该说对不起……”蒋顺要是知道当年他内心对他落魄的真实想法，一定会气得转身就走吧？

蒋顺稍上前半步，略弯下腰来，乌黑眼睛闪着光：“我现在有了正经工作，也不用再担心工资和房租。所以，能和我试试吗，唐老板？”

-

唐青殊已经在床上躺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了，心情还没有平复。

他给苏樾打了电话，那头嘈杂的很。

苏樾听唐青殊要过去，忙说：“你等会儿，那我换个地儿。”

唐青殊一听就知道苏樾在酒吧，他自从离婚后有空就去泡吧，说酒吧是个极好的猎艳场所，不过也没见苏樾猎到什么。

苏樾给换了个清吧，就在他常去那个酒吧的斜对面，名字叫做“Met”。

等唐青殊坐下，苏樾就让人给他调了款酒精度极低的鸡尾酒。

周围音乐慢曳，唐青殊喝了口鸡尾酒，整个人靠向身后沙发。蒋顺没有逼他回答，他说可以慢慢来，如果唐青殊愿意，他们可以重新好好地再相亲一次。

“苏哥，如果一个你喜欢了很多年人的回来了，说想和你试着在一起，你会马上答应吗？”

苏樾一声“卧槽”，俯身过来：“那个男人来找你了？”

“嗯。”

“他为什么突然回来？是不是有阴谋？看你这几年混得风生水起，后悔了？”

“不是。”将顺的过往，唐青殊绝口不提，“他现在都是副高级别的医生了，需要为我后悔？”

苏樾脑补了几万字的吃软饭理由顿时被全堵了回去：“啊这……不是挺好的吗？是你不喜欢了？”

“喜欢的。”

“那你有什么好纠结的？答应就完了。”

和蒋顺在一起，是唐青殊做梦都想的事。

正因为这么重要，反而令他现在有些束手束脚，他不想再有当年那种对蒋顺的轻视了，一点点都不想，他想给蒋顺足够的尊重。

一杯鸡尾酒见底，唐青殊再想要一杯。

苏樾忙拦着：“你少喝点，度数低也不行。”

“嗯，再一杯。”

苏樾不知道他在纠结什么：“喜欢就试试，不喜欢就拜拜，都是成年人。再说，你们俩又不至于搞出人命来，瞻前顾后什么劲儿？”

苏樾指的当然是两个男人又生不了孩子，想分就分，根本没有牵连。

唐青殊垂下眼睑轻笑，虽然不会有孩子，但苏樾怎么知道不会闹出人命？

他还有点怕蒋顺试过之后觉得不合适。

那时他该怎么办呢？

毕竟喜欢的珍宝没有到手过，也就是过过眼瘾，一旦到了手里再要放手，一定比死还难受。

他们失联的那十三年，唐青殊就已经觉得活着没意思了。

蒋顺轻松地说试试，于唐青殊来说，是拿命在试。

两杯酒下肚，唐青殊又觉得苏樾有句话说对了。

他是成年人了。

既然没意思活了这么些年了，对方是蒋顺的话，有什么不能试试的呢？

-

这天早上，蒋顺有台手术。

手术结束时，已经下午一点了。

他刚到办公室门口，就看到科室的一个护士特意跑来冲他笑道：“蒋主任，又有人给您送花哦！”

这位蒋主任来海州医院的时间不长，收到的花却是不少，有医院的医生、护士送的，还有病人家属送的，就连医院对面咖啡厅的老板都送来过花，科室的人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每次有花送来，大家还是要调侃一番。

蒋顺打算直接让护士把花抱走，没想到推门进去，桌上就只放了一朵玫瑰花。

第一次有人送花只送他一朵的。

上面绑了张小卡片。

蒋顺上前拿了起来，是一行手写的瘦金体，行云流水又刚劲有力，特别漂亮。地址写的就是他第一次和唐青殊相亲的西餐厅，时间也是晚上六点，落款是——唐。

蒋顺下意识弯了弯嘴角，低头轻嗅玫瑰。

-

二店今天依然热闹。

到处都是“嗡嗡”声，有闲聊的声音，期间伴随着几个客人的轻哼声。

唐青殊今天的客人是个三五大粗的壮汉，没想到长得人高马大，特别不能熬疼，碰他就一哆嗦。

他大约有些不好意思，拼命给自己台阶下，拉着唐青殊东拉西扯地聊天。

当得知唐青殊三十五了，他一句“卧槽”差点没跳起来：“唐老板你看我多大？”

唐青殊专注着勾线，答得心不在焉：“三十？”

“再猜猜。”

“三十二？”

“二十三，哈哈哈，我二十三，哈哈……哎呦呦。”他龇牙咧嘴的，“你怎么长的啊，怎么看着比我还年轻？用护肤品吗？给我介绍介绍。”

唐青殊笑：“大宝。”

“卧槽，真的假的！你别是大宝派来的卧底吧？真有三十五？”

“嗯，身份证要看看吗？”

“好啊好啊。”

唐青殊还真没遇到这么实诚的：“……”

裤兜里的手机震了震，唐青殊空出一手摸出来，放在纹身床上随手滑开。

蒋顺：【唐老板，玫瑰很香，特别喜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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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再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