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翡睡前有刷手机的习惯,时间不长,最多半小时。
临近春节,打开平台首页上一堆催婚短视频。谢翡没过脑子,顺手点进去看。
短视频的内容没什么新意,但是评论区让谢翡停留了很长时间。
——想到过年回家被催婚,订好的车票都想退了
——真的不明白,我爸妈离婚十几年了,现在却都骂我不结婚就是不孝
——闺蜜就是被家里催着和个男人结婚了,婚后被家暴。闺蜜母亲看到女儿受欺负又生气又心疼,可只要那个男的服软道歉,她就像失忆了似的劝女儿不要离婚
——我宁愿带着毛孩子快快乐乐地生活。下班,一个人做点饭,喝杯小酒,看看书玩玩游戏。
——结婚,一定要慎重,一定要找到合适的人。不要为了别人的想法牵强地过一生,更不要勉强凑活地找个人随便结婚。活着的最终目的是让自己快乐。
……
楚青枫送谢翡回家后返回公司继续处理工作,洗完澡躺在休息室的床上已经过了十二点。
在他迷迷糊糊即将入睡时,手机响了。
听着楚青枫低哑的声音,谢翡楞了楞,想起来现在是凌晨,他把人从睡梦中吵醒。
听筒里没人说话,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楚青枫捏捏鼻梁,重新确认确实是谢翡的手机号,唤了一声:“谢翡,出了什么事?”
谢翡:“你很优秀,各方面都很好,是个好人。”
任谁半夜睡得好好的,被叫起来发了好人卡也会摸不着头脑。
楚青枫坐起来开灯,声音更清醒些:“所以?”
“我想不通你怎么会找我相亲,你看起来是深思熟虑的人,会头脑一热做决定?我临睡前刷视频,就是你们公司的平台,首页推给我好多婚恋视频,有催婚的,有不婚不育一个人逍遥自在的,还有婚内为了离婚或者争夺财产杀妻的。”
楚青枫:“……”
楚青枫:“对于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来说,我的人生顺风顺水。身体健康,家庭和睦,有权有钱,家中直系长辈只有长姐。结婚前我可以提供身体检查报告和精神心理测评。你就当我一辈子没吃过苦,想试试感情的苦。”
“我诚邀你一起体验新的人生旅程。”
“对你而言,利大于弊。你是谢翡!十年前就把我耍得团团转的人。你独立,有正在上升期的令人尊重的事业,有随时抽身离开的能力。”
“还是,你不敢?”
谢翡这辈子最受不得激将法:“你说谁不敢?哪天领证?”
楚青枫低笑一声。
毫无修饰的成年男性的笑声直往谢翡耳朵里钻,声音性感在这一刻有了具象化,酥麻的感觉一路向下飞速蔓延,渐渐将心脏裹住。
曾经,楚青枫用同样的声音青涩地叫过他哥哥。
楚青枫的眼睛在灯光下像掬了一捧星河水,谢翡用黑色薄纱在他脑后松松系了个结,双手用手铐禁锢在床头栏杆。
冷白的肌肤被黑色衬得更白,鼻梁挺拔,嘴唇湿润。
楚青枫喉咙深处发出难耐的喘声。
谢翡漫不经心地压着他的唇,手指从唇缝探入叩开坚硬的齿关,逗弄着楚青枫的舌尖,又贴近耳边。
“想要吗?叫哥哥。”
楚青枫顺从地叫了一声,没有满足谢翡的恶趣味。楚青枫也来了脾气,忍着爆裂的边缘岿然不动。
谢翡坏笑着软软地叫了声老公。
只有十八岁的楚青枫,没有任何感情经历,哪儿受得了这个。
遂,缴械投降。
……
医院会议室内,谢翡站在大屏幕前做病历汇报。他准备得很充分,汇报中很少看PPT,每一个数据都滚瓜烂熟地烙在记忆中。在提问环节的二十分钟里,谢翡条理清晰,大方镇定,游刃有余。
扫视全场,谢翡放下激光笔,确认:“还有什么疑问吗?”
王明笙见大家该问的都问完了,点评几句宣布散会:“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另外,年后S市的学术交流会议,小谢,你好好准备,和我一起去。”
王明笙提到的学术交流会议是全球儿童神经外科的顶尖学术论坛,今年由S市主办,全世界的相关领域大佬都收到了邀请函。而且,这次B大附属儿童医院是应邀参会作报告。
机会难得。
散会后,王明笙叫住他:“会议的报告方向和相关材料一会儿我发给你。”
谢翡点头。
王明笙拍拍他的肩,“你也老大不小了,个人问题也考虑考虑,工作是做不完的。你看小邓,比你小几岁孩子都有了。”
谢翡拿出对付姥姥的那套说辞,“我有正在接触的结婚对象。”
王明笙惊讶了一瞬,“好好好,我等着吃你的喜糖。”
两人边说边走出会议室,突然从走廊阴影处窜出两个人影,谢翡下意识迈出一大步挡在王教授身前。
不怪他敏感,实在是这年头医生难当,尤其是儿科。最近几年还好些,听护士长说十几年以前,上到主任下到护士都挨过打。护士一针没扎好,巴掌就扇过来。
现在打人的少了,骂人的屡见不鲜。孩子生病,家长着急上火,情绪一上来什么话都能骂出来。甚至有家长扬言威胁如果他家小孩治不好,他就到卫健委投诉,让院长主任医生全都受处罚。
“王主任,求你救救我儿子吧。我儿子是我们全家的希望,还有那么多喜欢他的粉丝,不能就这样死了啊。”
当先的中年男人一开口,谢翡就知道这是谁了。
前两天在科室里听同事们聊天,据说有个小童星祝星铎来找主任就诊。当时是邓俊林跟着出诊,说小男孩长得可好看了,比电视里还好看。真是太可惜了。
谢翡随口问了问病情,邓俊林说孩子患了岩骨斜坡脑膜瘤,三个多月前在外院做了切除术,当时只切下来百分之二十五。
外院做手术的教授也是鼎鼎有名的小儿神外领域大牛,只切下来百分之二十五,可想而知手术的难度有多大。
正因为如此,王明笙对祝星铎父母直白地表示再次手术很难出现奇迹,孩子大概率下不了手术台,不如在病情发展没那么严重的情况下带孩子好好度过人生的最后时光。
作为医生,王明笙内心里特别理解作为家长的痛心。虽然祝星铎父母闯到会议室不合规,他还是耐心地再次解释。
“我觉得手术意义不大。神经外科医生的主要工具是吸引器和双极电凝。脑膜瘤的质地太韧,想象一下,医生要在瓶盖大小的空隙内,深入颅底去切一块类似硅胶的东西,还不能伤及基底动脉、后组颅神经和脑干,是多么费劲。手术操作本身有风险,现在瘤子和脑干还有粘连,孩子可能下不了手术台。”
“我们目前没有好的办法。”
“如果质地偏软,从瘤芯一点点拿出来,周边空间就有了。现在质地这么硬,电刀割不动,吸引器吸不动。”
“我能理解为人父母的心情,作为医生,只要能尽力我一定会尽最大的力。但是你这个情况真的很难,现在分流管是通的,我的建议是不要再折腾孩子,好好陪陪他。”
祝星铎妈妈一把拽住王明笙的手腕,“王教授,这几个月我们跑遍了全国最好的小儿神经外科,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你一定要救救星星,他才十一岁。”
她用了不小的力气,长长的美甲掐进王明笙的手腕皮肤,谢翡上前拉开女人的手,将两人不着痕迹地隔开。
“祝星铎妈妈,我们非常理解你的心情……”
祝星铎妈妈扭过头来看向谢翡,语气十分不善地打断道:“你理解个屁!我儿子原本四月份要上程安导演的电影,这部电影筹备了两年,是要冲奖的。为了拿到角色,你知道我们花了多少时间和精力吗?还有这半年的全国十二场演唱会,星星都没办法参加,你知道对于粉丝来说,这是多大的损失?”
谢翡:“……”
他不知道还没开拍的电影到底多牛逼,可以贷款领奖。更不知道让粉丝们抱憾终身的演唱会到底是何天籁之音,他只知道祝星铎大概率见不到十二岁的生日蜡烛了。
不过当了这么多年儿科医生,听过见过太多奇葩家长,如果要生气,他早成气球了。
谢翡的声音依然称得上温和有礼,“抱歉,主任下午还有手术。”
王明笙确实有手术安排。在医生眼里,明星病人和普通病人没有区别。每一条鲜活的生命都是医生最在意最看重的。
晚上六点,在手术室的休息区,医生护士们边吃饭边聊天。不知怎么又说到了祝星铎。
张姐家里十四岁的大女儿是祝星铎所在组合的粉丝,她陪女儿看过演唱会,听说祝星铎的事,唏嘘道:“太可怜了,才十一岁。听我女儿说他很小就签公司了,每天各种练习课、活动排得满满的,一年到头都没休息几天。”
邓俊林捧着饭盒,“啊?这么小就被资本压榨消费了。”
张姐:“嗨,娱乐圈就是这样,他能火起来已经运气很好了。”
邓俊林:“如果火不了呢?同龄的孩子都在上学读书,他却在名利场里沉浮,熬不出头将来要做什么,能做什么!我最不能理解的是他父母是怎么想的。”
张姐:“赚钱呀。只要出了头,全家都能跟着吃香喝辣。他家里还有三个弟妹,他爸妈就是经纪人加全职保姆。”
邓俊林:“哇趣,合着祝星铎一个人养全家,他才十一岁。”
张姐:“差不多,他们家的房子车子在祝星铎火起来之后全部改善了。”
谢翡盖上饭盒,站起来:“希望他下辈子投个好胎,远离疾病,不用再当摇钱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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