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柯山其实和地球上的曾经的烂柯山毫无关联，不过是一些高耸的建筑。走一段路会在两楼之间遇见一座假山，用石头砌成，从顶端流水下来，周围是新材料落成的大厦和面无表情的星警，好不怪异。

这里就是I1222上的外星人聚居区，在整个星球上有很多烂柯山。外星人就是喜欢假装有文化，她刻薄地想。

因为她身上有重要访客光戳，所以没有星警为难她，还热心地给她指路。她绕了很久才找到目的地。

门自动打开，但空荡荡，整栋楼是仿古哥特式教堂的。不同的是这里没有彩色的玻璃，取而代之的是防激光烧蚀但可从内部观察到外部的材料。

TA应当是在各层中间观察自己，甚至可能从内部给自己来上一枪。她有一瞬间真希望TA给自己来个了结。但TA不会的，在她的作用发挥完之前是不会的。

她感觉到有东西在靠近，但是一片漆黑，她的夜视仪进来的时候就被收缴。她觉得头皮像要离开自己的颅骨一样。

那团东西突然直立起来，像一张纸，然后很快就成为人形。

灯开了，对面的生物穿着灰色的衣服，看起来跟个中学生没什么两样。

“你好啊，终于肯坐下来谈谈了吗？”一开口，好像有魔力一样让人不自觉地想听TA的号令。

“坐在哪儿？”她环顾空荡荡的四周。

对面笑着，“一个比喻而已，女士，您浪费我太多时间了，我已经没有耐心招待你了。”

“我也没有耐心了，如果今天不顺利的话，明天我会直接找TA们。”

TA没有理会她的威胁，在空荡荡的大厅里转悠。

“这是古人类的一种建筑是吗？真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子啊。”

“你已经看过很多了，你甚至就住在这里。”

“不，不一样。现在可以复原可以做得更好，但不一样。你明白吗？”

TA不理会她的反应，自顾自往下说，“因为古人类要花费更久的时间，更多的想象力去建造一幢这样的建筑。”

“但是现在一切都太容易了，你懂吗？太容易了！”TA几乎有些神经质。

“你们人类，一定有太多的秘密，太多的秘密没有告诉我们。”

“我们？你真的知道和谁是我们吗？”她打断TA。

“他们很害怕你们，但我不怕，你知道为什么吗？”TA直视着她的眼睛，“因为你可以想象他们，而你不能想象我。”

她感觉好像有四面八方的冷风钻进她的身体。

“你恨他们，对吗？所以你不会跟TA们合作，TA们太弱了，不能达成你的目的。”

“对吗？”TA以无法察觉的速度移动到她身边，在她的耳边轻轻吐气。

“你也很弱。”她面不改色。

TA大笑起来，又立刻止住了笑声。灯几乎是同时灭掉。

“只是暂时。”

门打开了。

若木一觉睡到不知天地为何物，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一看时钟14点，纳闷母亲怎么没叫自己。

下一秒门就被打开，“都几点了还睡睡睡！”

若木已经下床，理直气壮地大喊，“我都醒了好久了！正要去买菜呢！”

李母不敢置信地上下扫视，又左右环顾，语气瞬间柔和下来，“买菜？你认得几个菜？”

“那咱俩一起去！”若木谄媚地挽上母亲的胳膊。

李母嘁了一声，但明显高兴了起来，“快去洗漱去！”

“得嘞！”

若木特别喜欢跟母亲一起逛超市，她总是能从一堆看起来差不多的菜里挑出最新鲜最好看的，若木看着母亲的背影想。

“你吃不吃蒜苔？”

若木狠狠摇头，“不吃，蒜苔是世界上最难吃的蔬菜。”

李母置若罔闻，捡起蒜苔往袋子里放。若木欲哭无泪。

晃晃悠悠逛到了零食区。

李母下巴一扬，“去拿点好吃的去吧。”若木抱着母亲，在她的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李月明同志你可太懂事了，提出表扬！”

李月明瞪了若木一眼，“外边灰尘全在脸上呢还亲亲亲”。

若木在零食区吹着口哨拿东西，把辣条藏在薯片的下面。正要多藏几包，猛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于是她飞速地将辣条放回准备扭头就走。

“李若木！”

哈哈，晚了。

她只得挤出笑容面对大步走来的人。

“你也在这儿买东西啊？”

这不显然吗？

“嗯……你也是啊？”

“是。”

明明不会寒暄为什么要走过来啊！若木抓狂。

“昨天要多谢你和那位男生了。”

“他叫孟迟。”

“啊，好的。”

“改天我请你们三个人吃饭吧。你们什么时候有空？”

李若木很想什么时候都没空，她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总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可能是那天晚上明明可以把他扶到一旁，她却任由他靠着自己吧。

“请吃饭？为什么要请吃饭？”李月明显然已经完成了买菜大业。

李若木硬着头皮，“这是我妈，李月明。这是我客户，林念地。”

李月明惊讶地看向若木，“你这孩子，哪儿有让客户请你吃饭的道理？”说着就向林念地伸出手，“您好，我是李若木的妈妈，在新星新闻工作。我家孩子不懂事，跟她合作给您添不少麻烦吧？”

关于家长会的噩梦又浮现在若木的脑子里。

“阿姨您好，我叫林念地，在第一大学工作。昨天若木和她的朋友很照顾我，所以想请他们吃饭。”

“第一大学，好学校啊，你是人类吧？不容易不容易。”

若木觉得自己特别多余。

“干啥要出去吃啊，外边都不干净，跟阿姨回家给你做饭吃。”

若木把充满疑问的眼神投向李月明，被后者拒绝接收。

“好啊，谢谢阿姨。”

若木强压着看向林念地的冲动，安慰自己，没事儿，他听不懂话。

于是两个人来就这么变成了三个人走。

林念地提着和李母僵持许久才成功把她们的东西结账的大包小包跟在李母半步后面搭话。若木百无聊赖地听他们闲扯，眼睛四处游离。突然一丛花进入视线。不好！她松开挽着李月明的手翻找自己的包和口袋，空空如也，她额头开始冒汗了。

李月明递过来一瓶东西，她如释重负，接过来朝鼻子内部喷了两下，顿觉神清气爽。

“这孩子，老不带药，鼻炎特别严重，小时候有一次差点没喘上来气，吓得我。”李母对着林念地唠叨。

若木翻了个白眼，这个故事她从小到大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这事儿你还要说多久啊。”她脱口而出。

“嘿你还不乐意，让你随身带着随身带着要么出门前喷了老是记不住还怪我说吗。”

“为什么不测测基因做个调整之类的呢？”

若木刚想接林念地的话，就被李月明打断了，“基因？没必要吧，又不是控制不住。”

“但是做手术可以根治。”

“你在第一大学是教什么的？”李母突然提问。

“我在基研所。”

“怎么，你收入不够想多做点基因手术吗？”

李月明突然的锋利让空气温度骤然降低。

“我是做研究的，不会做手术。”林念地像没感受到李月明的低气压一样。

“我怕躺在手术台上哈哈哈哈哈哈，太吓人了。”若木哈哈哈打圆场。

李母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突然想起来一样，“诶，你给放放和迟儿打电话让他们过来吃饭了吗？”

若木摊在沙发上看电视，其他人在厨房忙进忙出。

林念地被李母从厨房赶了出来，“你快出去看电视去吧，哪有客人干活的道理”。

若木也探着头招呼林念地，“你出来坐着吧，他们忙就行了。”

从小，每次高放和孟迟来家里，若木就什么也不用干了。孟迟的能干就不用说了，就连大小姐高放都在旁边打下手。所以若木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吃机器人做的饭，以前母亲工作不忙就亲自做，李母忙起来了若木就去高放家里蹭他们家的顶级厨师，再后来就是孟迟来她家练习做饭顺便喂饱若木。

若木想起自己吃的孟迟做的第一顿饭，不由得有点想吐。

林念地局促地站在客厅入口。若木拍了拍旁边的沙发，“没事儿你随便坐，你想看什么，最近有个外星人演的电视剧说还挺好看的，不过外星人演技还是很烂，听说是星会①要大力扶持外星人演员。”

林念地走过去坐在若木左边空出一个位置。高放也闻声而出，“什么剧啊，是那个穿过星海去爱你吗？”

“那都多久之前的啦，是最新的，跨越一切去爱你。”

高放一边说“谁能听出区别来”一边很自然地依偎在若木的右边。

李月明端着菜出来大声喊，“外星人演的戏狗都不看”。夺得了众人的喝彩。

饭桌上高放和李母聊的热火朝天，孟迟专心给大家夹菜，并在若木的眼神祈求下把鸡翅都夹给了她。

若木觉得林念地可能会有些尴尬，于是小声地跟他聊天，林念地只是嗯嗯啊啊，她问你怎么不说话，林念地说吃饭的时候说话对胃不好。

正聊得高兴的李母和高放收了声音，一桌人齐刷刷看向林念地。

“确实是这样啊。”林念地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看向他。

吃完饭机器人去洗碗了。大家都摊在沙发上一起看电视吃东西闲聊。

李母问了一些林念地工作上的事就开始唠叨若木不求上进，工作了多少年了没什么起色。

“要起色干嘛，想活着就活着多久都行，不想活就随时别活。”平时若木绝不会跟李母多纠缠的，但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脱口而出，可能是吃饱了撑的。

“你，”李母没想到她会接话，话断了一下又重新接上，“你总得有个目标吧”。

“现在谁有目标啊，目标有什么用啊，宇宙大踏步前进，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消极。”李母急得站起来。

高放拉住李母，“您别生气，若木最近工作压力比较大。”

李若木双手枕在头后面闭目养神，奇了怪了，她现在脱口而出一点也不觉得难受了。

“当然有关系。”林念地突然加入讨论。

若木懒得睁开眼睛，“有什么关系？”

“可能就是因为你，宇宙才能向前。”

若木没忍住笑出声来，高放满脸轻蔑。李母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我觉得你说的挺有道理的。”孟迟赞同地点点头。

若木和高放一副怜爱的表情望向孟迟。孟迟打小就乐观的惊人，不过要不是如此他被那么多人欺负也不能开开心心长这么大。

只是没想到还有更乐观的。若木在心里想。

“这话出口你自己相信吗？”若木忍不住问林念地。

“我当然相信。”林念地毫不迟疑。

若木看着一脸坚定的林念地，在心里摇了摇头，这孩子，真是没吃过苦啊。

①星会是I1222星球的最高管理机构。外星人、混合人、人类都有，分别占比50%，30%和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