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今儿还是陛下头一遭传召妃嫔侍寝,可巧轮到你头上,这样妙的机缘,您可得好好把握呀!”
那小黄门生得白白净净,说话行事却极为讨巧。虽说这林更衣位分不高,在宫中几乎算得末等,以致于稍微有头有脸些的太监都不肯接这差事,让他一个初入宫的过来传话,但,机会往往留给有准备的人——万一这林更衣得了陛下青眼,从此飞上枝头做凤凰呢!那也不是没可能的。
迎向小黄门闪闪发亮的眼睛,林欢只微微一笑,让柳儿取出一把金花生豆给他,“有劳公公了。”
小黄门欢欢喜喜接过,唱了个喏,便告退离去。
林欢长长吐了口气,仿佛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如释重负感。进宫三年,总算等来这么一天了——她真怕自己会老死在这碧玉阁里。
柳儿亦为她垂泪,“主子忍辱负重,总算苦尽甘来,婢子真高兴极了。”
林欢听着着实汗颜,她可没柳儿说的这么志存高远,虽然进了宫,她也不觉得自己有争宠的资本——容貌不是最出挑的,脑子也不是最灵活的,拿什么去和人家斗呢?
尤其她穿进的还是一本腥风血雨的宫斗文,虽然目前为止还算平静。
如果可以,林欢很愿意咸鱼到老,没男人也行啊,倘若再结识几个好姐妹,大家一起唠唠嗑搓搓骨牌不好吗?但,本朝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历代皇帝驾崩,凡是无所出的宫妃皆送去太庙守灵,长伴青灯古佛,非死不得出,这就不单是缺乏生活乐趣的问题了,根本就是行尸走肉嘛。
一想到自己被迫变成素食主义者,从此荤腥都不能沾,林欢就觉得拳头都发紧——已经这么悲催了,连肉都不能吃,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好在,她还有一次侍寝机会——依据原文描述,这应该是她此生唯一的一次侍寝机会,但也就是这么一朝得幸,她侥幸孕育龙胎,从此有了可以傍身的资本。
当然,在这之后,她就失宠了。皇帝连她的面都记不住,怎么还会再想起她这个人。
林欢对此已经很满意了,倒不如说这正是她想要的。虽然不像汉文帝的母亲薄姬那么后福无穷,但等儿子长大,她就能跟着去往封地,一样是个王太后,母子俩相依为命,倒也自在。
当然,前提是一切按计划进行,不能有半点错失。
林欢振作精神,唤来柳儿,“为我梳妆吧。”
哪怕皇帝已经宣召她侍寝,可也不能保证事事按照书中的轨迹发展,万一中途有谁跳出来抢人头或者皇帝陡然间对她丧失兴趣呢?
她务必要将这一夜做到尽善尽美,之后怎么样就不用管了。
柳儿士气高涨,恨不得让自家主子全副武装披挂上阵,好将年轻的皇帝手到擒来,无奈受身份所限,有许多首饰是更衣不能佩戴的——且她们主仆根本也没几样首饰,除此之外,服饰上也颇有讲究,金红等色便是忌讳,至于流苏、饰边等等,更是能简则简,否则恐被视为僭越之罪。
柳儿只能另辟蹊径,将自家主子往雅致上打扮。好在林欢本就生得一张清水芙蓉面,秀眉秀目,檀口香腮,太过浓艳的妆容反而不美,这样正好。
过后,柳儿又仔仔细细为她匀了面,用棉线绞干净脸上的细毛,务必要使其看起来和新嫁娘一般娇羞可人,任君采撷。
林欢着实佩服这丫头心灵手巧。
准备完毕,估摸着到了掌灯时分,主仆俩便有志一同地出发了。
时下规矩,凡更衣乃至婕妤之下侍寝都是无车驾接送的,当然更不会脱光了用棉被裹成一团粽子般送去皇帝殿里,这令林欢反而安心许多——真脱光了才叫难为情呢!
昭明殿外,林欢并未看到适才前来传话的小黄门,许是被交代办别的差事去了,又许是他的身份根本不配在这里伺候,这令林欢更森森感到宫中上下等级的严苛。
出来迎接的是一个年长些的内侍,这就意味着另一层麻烦——她带来的银子不够用了。
林欢脸上微有些窘,和柳儿检视了一下荷包,里头只有零零散散几粒碎银,虽然不知循例该孝敬多少,可见那些主位娘娘们大手大脚的打赏银子,便知这些近身伺候的大太监最得罪不起。
林欢暗暗咬牙,将五两银子统共递上去,又陪着笑脸,“些许小意思,公公们拿着吃茶吧。”
赏钱不够,只得多说些好话。
好在那人并未为难她——或者这些人精心机深沉,面上不显,心里却暗暗记了她一笔——内侍笑道:“林主子客气了。”
假意推脱,却悄无声息将银子纳到袖中。
林欢松了口气,肯收下银子,至少这一关她是过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么。
内侍引她到里头一间暖阁处坐下,道:“陛下尚在批阅奏折,等会子必会唤人,更衣且耐心等待便是。”
林欢忙说,“不要紧,请陛下务必以朝政为念。”
脸上微红了红,这话虽然不错,可太过正经严肃,由她一个末等更衣来说就有些滑稽可笑了。
那内侍大约看出她的紧张,安抚道:“不妨事的,陛下脾气顶好,是个极易相处的人。”
林欢唯唯应着,其实她根本就没见过皇帝,应该说宫里就没多少妃嫔主子见过陛下——当今这位永旭帝因胎里体弱,生下来时常八病九痛的,请了多少太医都不见效,不得已去求了山中高人,拜在普陀寺门下,从此方渐渐好转起来。这些年不止女色不近,连荤腥都少沾的。也是到了二十加冠之年,那位圣僧发了话,说可以“还俗”了,太后这才将宫中女眷名单拟了来,好让皇帝召人侍寝,绵延子嗣。
原本这样的好事是轮不到林欢独占鳌头的,可陛下尚未立后,宫中张贵妃又与曹淑妃不睦,张贵妃有太后撑腰,曹淑妃背后又站着丞相曹家,两方各不相让,末了不得已采取抓阄之法,让林欢一个小小更衣拣了便宜。
就连内侍都感叹这林更衣真是好运气,陪王伴驾,还是陛下的初夜,不知得羡煞多少宫中嫔妃——当然,历朝历代昙花一现的美人不在少数,就看这林更衣是真金还是瓦砾了。
约莫等了半个时辰,久到林欢都疑心自己是否要完璧归赵了,可巧那头传了信来,道皇帝已批完折子,可以见她。
林欢赶紧理了理裙摆,又对着水盆照了照,确定妆容一丝不乱,这才放心大胆地随内侍过去。
一进门她就知道自己受骗了——书案上还码着高高的奏章,皇帝显然没腾出工夫。
不过这些人也不敢假传圣旨,就不知皇帝是否故意叫她来晾着,免得被人怀疑他有心无力。
侍人们识趣地告退,皇帝继续伏案疾书,正眼也不看林欢一下,只轻声道:“坐。”
嗓音还是很不错的,是清爽的少年音——但据说声音好听的人,相貌往往不怎么好看。
林欢在心底小小描摹了一番皇帝的长相,到底没敢就座,只支吾道:“谢陛下,妾站着伺候就好。”
而且,她根本没地方可坐呀,寝殿本就不大,又是供休憩的地方,并未放置多余的桌椅,皇帝身边倒是有两个空座,可显然不属于她。
她也不能直挺挺地坐到床上去,那就太不像话了,好似存心勾引一般。身为宫妃,还是得贞静得体的。
林欢只好摆出女金刚的pose站立着,同时脸上还得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表明她愿意伺候皇帝,发自肺腑。
皇帝嗯了一声,懒得再管她。
真勤劳啊,林欢感叹了一番。不知过了多久,她只觉得腿脚有些酸麻,便试着挪动了一下,“陛下要不要喝茶?妾为您端来。”
这个自然是随口一说,提醒皇帝她累了——她又不知道皇帝爱喝哪种茶叶,要几分烫的水,怎可能亲自去倒。
想必皇帝应能体会出她言外之意,这不是宫中人的惯技吗?说话只说三分,言有尽而意无穷。
然后她就见这位少年天子点了点头。
林欢:“……”
真是自讨苦吃,她只好轻轻走到帘外,寻方才那名内侍帮忙。内侍同情的看着她——就知道她出不了头,张贵妃和曹淑妃都屡屡碰壁呢,何况只是个小小的更衣。
咱这位陛下当和尚当太久了,真是半点风情都不解。那内侍的眼神明明白白说着这话。
林欢不敢同他探讨皇帝的个人问题,捧过茶壶便道谢转身。
林欢就给皇帝倒了杯水——她很想试试不小心将茶水泼到男人身上会怎么样,可也只敢想想,这种“女人,你成功引起我的注意”情节只有在总裁文里才会成功,现实生活中是不可能发生的。
于是那杯水被稳稳地放在桌面上。
皇帝拿起抿了口,随意问道:“你渴不渴?”
这话让林欢怎么接?等了这么久滴水未进,她的确有些干渴了,可眼前就这么一个杯子,里头还混有皇帝的龙涎——膈不膈应另说,皇帝应该也不会许她共用的。
林欢只好道:“妾不渴。”
喉咙却老实的咕咽了一下。
然后她就见到年轻的陛下转过头来,探询般地问道:“你是想朕喂你喝?”
林欢:“……”这思维跳跃性会不会太大了点?
莫非皇帝馋她身子了?还是他以为她在馋他身子?
唔,那他想的也没错。
新文《咸鱼皇妃升职记》已开,欢迎追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侍寝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