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猎猎。
叶闳趴在青茴背上,因她动作太快,他还是整片胸膛贴到了青茴背上,两条胳膊弯过青茴的脖子,紧紧抱住自己的肘弯。
是叶闳守礼的极限。
除了呼啸的风声,他只能听到青茴的呼吸声,近在咫尺,沉稳镇定。
但他却突然福至心灵,问了一句:“二娘子,你不开心吗?”
青茴的呼吸乱了一瞬,又很快恢复平静:“没有啊。”
“我觉得两个喜娘应该是能保命了。”叶闳的侧脸靠在她右肩上,为了避嫌,他的脸别扭地往身侧歪着,不让自己的呼吸冒犯青茴。
“若是太守死了,最后接触到的是喜娘,她们却独自逃回家去,她们就没有任何的人证可以证明清白。”叶闳分析道,“可是现在众目睽睽之下,是你我二人杀了上官禾,喜娘检举有功,自然不会殒命。”
青茴开了口,声音闷闷的:“可是她们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分明也是想要她们活命的啊。”
叶闳叹了一口气,二娘子看来平日里有意回避同官府打交道,碰上这种事更有种不谙世事的天真。
“你上来就和喜娘说你杀了太守,她们怎么会相信你。”他偏过脸,凝视青茴不解的侧脸,轻声道:“如果二娘子只是不想因为自己而害了无辜之人的话,那你已经做到了。”
“既然如此,那你还有什么好不开心的呢?”他缓声道。
青茴被他说服,自己和喜娘交谈的目的只是为了她们不必被牵连,那由她们检举罪案确实是最保险的做法,自己与喜娘萍水相逢,确实没有互相信任的基础。
但她仍抿紧了唇,不再言语。
青茴不说话,叶闳也不好多说,今日之祸,说到底也是因为他而起。
青茴行动如风,颠簸间他的头偏了开来,视线从二娘子的脸上划到了她的脖子上。
那里有一道细细的血痂,很浅,已经不再流血。
是他的刀片在二娘子身上留下的伤口,他?久久地凝视着这道血痕,移不开视线。
夜色已深,他需要再近一些,才能看得更清晰,二娘子的伤严不严重,留了多少血。
叶闳的脸越来越热,他的身体也变得更烫,烫的他头脑昏沉。
他的头脸更用力地贴近青茴的肩膀,黑暗中他无声地开口:“二娘子,好热。”
又是一次极高的跳跃,晃得他稳不住身形,脸竟往青茴脖子上贴过去。
碰……碰到了。
神志不清的叶闳发出一声喟叹,他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那道血痂,细嫩的脖子上有一痕粗糙,是二娘子的……
他颤抖起来,彻底魂飞天外。
青茴正背着他下城墙,冷不防被他舔了脖子一口,霎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可是身上那人像转了性似的,舔了一口不够,片刻之后更是在她的脖子上吮吻舔吸,好不忙碌。
她一落地就把背上的人往地上一摔,捂着脖子恼怒的转身:“你干什么呢!”
她也不明白,平日里装的冰清玉洁的样子,怎么生死关头的时候换了芯子,还轻薄起自己的脖子来。
她还没过生辰,不能动情,平白受了他的撩拨又不能泻火,可不是得生气吗?
叶闳被她往地上一摔,有了短暂的清醒,可是很快又被身上无法压制的热意给驱散了理智,呻吟起来。
青茴看他瘫软在地上,半天没起来,都担心自己把他给摔坏了,心下暗悔,便蹲下去想要扶他起来。
离得近了,他的不对劲便全部暴露出来。
夜色下,身着婚服的玉郎君面色酡红,眼神迷离。
青茴伸手去触他的额头。
“好烫。”
她赶紧捉起他的手腕切脉,好嘛,又中了什么奇怪的药,连阳清丹都没压住。
她轻轻拍了拍叶闳的脸:“世子,世子……”
叶闳勉力睁开迷蒙的眼,看了她一眼,瞳色含露。
“世子,你有没有吃什么东西啊?”青茴赶紧问道。
叶闳晃了晃头,维持最后一丝清明,道:“我喝了一壶九酝春,他们说软筋散的解药在里面……”
青茴别的或许不懂,但是欢场里的故事也没少听,心知这酒里应该还有些别的东西。
她一拍脑袋,忘记交代叶闳了,他吃过阳清丹,百日内软筋散蒙汗药这种通货根本不需要吃解药
这种春药一般都是热性的,炎清丹虽然可解毒性,但是对其中的热性却没有办法。
青茴看着地上烧成熟虾子的郎君,暗自摇头,要不然就让世子熬一熬吧,反正也没什么毒性,官老爷用的春药,那叫什么春药,分明就是补药。
只是他在自己身上动手动脚啊,青茴苦恼地看着地上的叶闳。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在叶闳脑后切了一下,叫他昏迷过去。
“世子莫怪。”青茴对着已经被她打晕过去的叶闳小声说道,也不知是说给谁听。
不过她到底是惦记着叶闳身体虚弱,下手比较轻。
青茴把瘫软的叶闳又托到自己背上,继续披星夜行。
她一边向着之前的破庙疾行,一边分出神来关注着背上的叶世子,人虽不乱动了,但是身子还是烫的很,她简直是背了一座人形火山在背上。
她下手不重,半道上叶闳就有醒转的迹象,也没像之前那样动手动脚,只是一直呻吟着:“好热好热。”
这是药效过去了?还是没过去啊?
好像现在纯纯就是一剂补药了,这样人应该不会烧傻吧。
他的脸在青茴肩膀上翻来覆去,高挺的鼻梁反复碾过青茴后颈到肩膀那一片。
青茴落地在破庙那一刻,突然觉出了不对,这世子,他好像起反应了。
这春药怎么药效还在啊!
她叫苦不迭,赶紧蹲坐下来,要把叶闳放下。
可叶闳虽神志不清,但是其实已经醒了过来,两条胳膊紧紧锁住她,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眼下不用赶路,青茴也放下来心来,有耐心与他拉扯。
她将手覆上叶闳的手,小心诱哄道:“拿下来,好不好?”
虽这样说,自己手上却也不老实,在叶闳的手背游移着,一遍一遍捋过他因用力而分明的指骨。
万籁俱寂的时刻,耳边只有两颗心越跳越快的声响,青茴觉得自己仿佛也吃了药。
“姐姐!”叽叽喳喳的孩子叫声突然惊醒了她。
她一个用力,直接就将叶闳的手扯开,人也蹿出去三步远。
叶闳失了支撑,一下子就跌在地上,不过他没什么意识,连叫都没叫一声,只是身子坠地发出一声闷响。
明天身上该痛了。
破庙的断壁残垣间,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热闹。
青茴装作不经意地捋了捋鬓边不存在的乱发,开口道:“呀,姐姐回来了。”
“哦,这个哥哥生病了,姐姐才背他回来的……”
欲盖弥彰,她又开始摸自己的鼻子。
孩子们根本没看清她在干什么,只是听到声音就兴奋地冲出来,人还没出来就在叫。
这会儿出来了,看到她还带回来另一个人,兴奋地围了上去。
“姐姐去抢亲了?”小稻大人似的开口,虽是疑问,却是笃定的语气。
“是呢,还抢回来一个醉新郎。”小黍怀疑地看着地上神智不清的醉酒新郎,道:“姐姐,他是自愿的吗?”
青茴没想到孩子们竟然这么能发散,一时都不晓得说些什么好。
孩子们却不等她回答,你一言我一语又说起来。
“姐姐长得好看,人又好,简直是仙女下凡,这世上哪有男子会不喜欢她。”
孩子们凑近去看地上的叶闳,又发出惊呼。
“这个哥哥长得真好看,姐姐抢得好啊。”
“怪不得姐姐要去抢亲,这般英俊的哥哥可不能给人家嫁了去。”
“要是他醒了以后不愿意怎么办?”
“那我们就帮姐姐说好话,他肯定不知道姐姐有多好。”
“他能听咱们三个小乞丐的吗?”
“若是不听,我们就一直说,若是想逃,我们就帮着姐姐看着他,叫他逃不掉。日久生情,多当两年夫妻他就会喜欢姐姐了。”
……
青茴听他们童言童语,又感动又好笑,但是也忧心孩子们的三观,怎么还要帮自己搞强取豪夺那一套,赶紧打断。
“停停停!”她打出手势制止,连忙说道,“是有人强迫这位哥哥,姐姐把他救出来了。”
她看看地上的叶闳,穿着一身鲜亮的喜服,着实有点难以解释,就干脆打哈哈遮掩过去。
她又端正起脸色:“就算姐姐是坏人,你们也不能帮着姐姐做坏事,因为小稻、小黍、小稷都是顶好的好孩子。要是明知道姐姐做的是坏事,你们还帮着我,你们知道这叫什么吗?”
孩子们瞪着迷茫的眼睛看向她,还是年纪最大的小稻先反应过来,道:“叫……叫为虎……为虎……虎……”
虎了半天也没虎出所以,青茴干脆接下话头:“叫为虎作伥。伥鬼是最可恶的,死后都要下地狱,你们可不能做。”
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但是年纪最小的小稷却迟疑地开口:“所以他真的不是姐姐的新郎官吗?”
好嘛,你小子真是油盐不进啊!
青茴扶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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