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熙紧握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努力强忍着内心撕心裂肺的痛苦,声音微微颤抖地说:“瑾川,你的人生顺风顺水,没经历过挫折、痛苦和煎熬,很多人穷极一生都得不到的身份与地位,你却能轻而易举拥有。”唐瑾川静静地听着,他从李熙的话语中,感受到了一种压抑已久的情绪,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随时可能爆发。
“我虽然可以得到很多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可我只想要一个能与我心意相通的人,这看似简单的愿望,对我而言却遥不可及,如同隔着万重山海。”唐瑾川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落寞,仰头望向酒楼的屋顶,仿佛那里藏着他无法触及的梦想。“你有没有想过,你不屑一顾的人,也许是别人心头挚爱、日思夜想的梦中人?”李熙痛心疾首,眼眶泛红,猛地拽住唐瑾川的衣袖,情绪有些失控。
唐瑾川看着李熙激动的表情,心中一震,深吸一口气,试图安抚他:“熙兄,我知道你跟陆家兄妹关系很好,我不该在你面前说那些话。你放心,我既然答应阿娘娶陆小姐,就一定会好好待她,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李熙看着唐瑾川,心中的痛愈发浓烈,他松开手,苦笑着说:“你小子真的很幸运,你所得到的,也许是别人一生都在苦苦追寻的。”唐瑾川无奈地笑了笑,举起酒杯,试图用酒来冲淡内心的无奈:“不说这些了。来,喝酒。”
这一夜,李熙彻底喝醉了,这些年来,他第一次如此放纵自己。他的脑海中不断闪现与陆子衿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那甜美的微笑,像春日里盛开的花朵;她清澈的眼神,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辰。那些深藏在心底的美好回忆,此刻却像一把把利刃,深深刺痛着他的心。
琼华阁内,夜色深沉。锦苑轻轻取下灯罩,小心翼翼地点亮蜡烛,再将灯罩套上,端着烛台,脚步轻盈地放在桌案上。烛光摇曳,映照着整个房间,温暖却又带着一丝寂寥。陆子衿手拿着《西域图志》,眼神却飘向窗外,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她的目光透过窗户,望向那无尽的夜空,思绪早已飘远。
锦苑转身去铺床,一边整理枕头、锦被,一边轻声提醒:“小姐,夜深了,早点睡吧。”陆子衿看了一眼手中的《西域图志》,轻轻合上,手指缓缓抚摸着书册的封面,像是在抚摸一段珍贵的回忆。她轻叹一口气,将书放在桌上,缓缓起身,迈着轻柔的步伐走出房间。夜空中繁星闪烁,像镶嵌在黑色天幕上的宝石,璀璨夺目。
陆玄卿走进琼华阁,看到陆子衿静静地坐在廊下,仰头望着夜空。他的脚步放得更轻,径直走到她身边坐下,陪着她一起仰望星空。陆玄卿深吸一口气,打破了沉默:“婚期已经定了。六天之后,唐家会来迎娶你。”陆子衿望着夜空,没有出声,她的眼神平静如水,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陆玄卿看了她一眼,见她面无表情,接着说:“我与唐瑾川算不上至交,但几次接触下来,我觉得他颇有抱负,是个光明磊落的君子。我想他会善待你。若是他对你不好,哥哥绝不会坐视不管。”
“我既然决定嫁,就知道该承受什么样的后果。不管幸与不幸,我心里都有准备。”陆子衿抚摸着手腕上的玉镯,那玉镯温润细腻,仿佛带着母亲的温度。“这一路走来,我时常想起小时候,跟阿娘、哥哥挤在那间破烂不堪的别苑,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那样艰难的时光,我们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苦难不能忍受呢?”陆玄卿看着陆子衿,心中满是怜惜,伸手轻轻拂过她的头,感慨地说:“你是我在这个世上血脉相连的至亲,这一生一世,我都会陪着你,护着你,不让你受半点伤害。”
陆子衿颇为动容地看着陆玄卿,眼中闪烁着泪光,她歪头,轻轻依靠在陆玄卿的肩头,像小时候一样,寻求着温暖与安慰:“有哥哥在,我无比安心。”陆玄卿看着夜空,陷入了回忆:“我记得小时候阿娘常常搂着咱们看夜空,她说人死之后会化作天上的星星,守护心爱的人,阿娘一定在天上看着咱们。”“阿娘会祝福我吧?”陆子衿望着夜空,眼神中满是思念,仿佛能看到母亲那温柔的笑容。“当然!”陆玄卿看着陆子衿的脸,目光坚定,“你一定要幸福。”陆子衿和陆玄卿静静地看着夜空,这时,一颗流星划过天际,短暂却又璀璨。
婚期渐近,唐府上下一片忙碌景象,处处张灯结彩。红绸缎、红灯笼,还有那崭新的红地毯,将整个唐府装点得喜气洋洋。各种喜帖也由下人们送往唐家的亲友处,府中洋溢着喜悦的氛围。然而,有两个人对此却态度漠然,一个是郑墨瑶,另一个是唐瑾川。
郑墨瑶看着一鸣居里的下人们换上红灯笼,心中涌起一股无名火,不耐烦地看了一眼青黛:“二公子成婚,怎么连我这里的灯都换了?”青黛见郑墨瑶一脸怒色,赶忙叫停下人们:“行了,别挂了。咱们院里还是用以前的灯笼,二公子的喜气我们已经感受到了。”下人们三三两两撤下红灯笼,郑墨瑶嫌恶地叹一口气:“我成婚时也没见这么大阵仗,不过是迎娶一个孤女罢了,何至于此?真搞不懂婆母在想什么。”
青黛拿出丝帕,轻轻拂去石凳上的灰尘,搀扶着郑墨瑶坐下,一边为她打着扇子,一边附和:“可不是嘛,再怎么说您也是唐家的长媳,派头也不该高于您进门的时候,我看着都生气,为夫人您不平。”郑墨瑶眉头微微一蹙,眼中闪过一丝嫉妒:“还没有进门就这般礼遇,进了门只怕要高我一头了。”“那怎么可能?任谁也不能撼动您在唐家的位置。再说那位林家的小姐,哪样能跟您媲美?”青黛笑着奉承,“您要拿捏她,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她再有能耐,没有靠山想在唐家掀起风浪,可没那么容易。”郑墨瑶举目望向远处,眼神中透着一丝不屑,“眼下若不是时局所限,我不信婆母会弃韦家而娶林家的外甥女,充其量不过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罢了。”青黛低眉一笑,提醒道:“夫人再不喜二少夫人,可是这面子上的礼数还是少不得,您还是要有所准备。”郑墨瑶不耐烦地深吸一口气,说:“晚些时候你去房里找找,随便找件寓意好的物件,到时候就当我送的新婚贺礼吧。”青黛连忙应道:“是,夫人放心。”
郑墨瑶长叹一口气,想起韦家小姐,心中就堵得慌:“一想到韦家妹妹无缘瑾川,被这个林家外甥女捷足先登,我心里就难受。”“别说夫人心里堵,我看二公子似乎也不情不愿呢。”青黛凑到郑墨瑶耳边,小声说。郑墨瑶见青黛话里有话,追问道:“你又听说什么了?”“我听二公子院里的丫头说,二公子自从知道成婚的消息后,一直闷闷不乐,丝毫没有成婚的喜悦,前两日大醉一场,这两日虽然消停了一些,可是总往外跑,好像二公子心里有人。”青黛绘声绘色地描述着。
“哦?可知道那人是谁?”郑墨瑶眼睛一亮,充满好奇。青黛摇摇头,一脸神秘:“不知道,我也曾向墨风、春香打探过,他们嘴严就是不说,不过越是遮掩越有问题。”“这倒有意思了。”郑墨瑶讳莫如深地笑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让人盯着点,这个热闹我可不想错过。”
官署里,陆玄卿将一张请帖轻轻放在李熙的面前。李熙看着桌上的请帖,那鲜艳的红色刺痛了他的眼睛,他苦涩一笑:“婚期定了?”几天时间,李熙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眼神中满是憔悴。“对,定了。”陆玄卿看着李熙,心中有些不忍。“唐家......挺好的,唐瑾川也很好,这门亲事.......好啊。”李熙强颜欢笑,笑容中却藏不住苦涩,像吃了黄连一般。
陆玄卿叹一口气,说:“我知道你对子衿的心思,虽然你从未表露过,可我看得出来。其实我更希望照顾子衿一生的人是你。如果你能早一步,或许结果会不一样。”李熙悲凉一笑,笑声中带着无尽的无奈:“时也命也,终究是我没有那个福分。只要子衿幸福,我就无憾了。”“你做事一向果断,唯独对于情爱总是小心翼翼,踌躇不前。有些机会不会等人,错过了就是一辈子。”陆玄卿看着李熙,眼中满是惋惜。
“玄卿,事到如今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子衿余生无忧便是我的心愿。”李熙望着窗外,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被抽离。陆玄卿看着李熙,沉吟片刻,说:“子衿大婚,要不要来,你看着办吧。”陆玄卿说完转身离去,留下李熙独自对着那张红色请帖,那红色像一团火,灼烧着他的心。
陆子衿在墨雨轩买了书册,带着锦苑走出墨雨轩。她一抬头,发现李熙正站在街对面,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静静地看着她。陆子衿迎上前,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熙哥哥?有一阵子没见你了,听南枝说你去了一趟青州,一回来便忙于公务,都没时间回家。”“对,一回来就收到你要成婚的消息。子衿,恭喜你。”李熙的笑容有些牵强,眼中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陆子衿看了一眼李熙,轻轻一笑,像是在掩饰什么:“熙哥哥也觉得这是一门好姻缘吗?”李熙看着陆子衿,心中一痛,反问道:“怎么?你心中不喜吗?”陆子衿深吸一口气,望着远处来来往往的人流,声音平静:“无所谓喜与不喜,我与唐家二公子素未谋面,若是说满心欢喜,多少有点言不由衷。”“你若是不想成婚,也不是没有办法。”李熙看着陆子衿,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办法?熙哥哥有什么办法?”陆子衿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李熙。李熙望着陆子衿的眼睛,鼓起勇气说:“我带你走,离开天盛城。”陆子衿看着李熙,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低头无奈一笑:“熙哥哥这个时候还开玩笑。你真的能放下一切吗?即便你能,我也做不到。我无法舍弃舅舅、舅母还有我的哥哥、嫂子,天盛城有太多的牵挂与不舍。”陆子衿顿了一下,看着李熙,眼神中满是温柔与无奈:“若是我无牵无挂,我或许会像熙哥哥那般,做自己喜欢的事,游遍天下,做一个无忧无虑的人......”
李熙看着陆子衿,知道自己所言太过冲动,不禁自嘲地笑笑:“我只是随口说说。你的婚期已定,这门婚事你逃不掉。大婚在即,你马上就是别人的夫人了,以后你我再想见面只怕没机会了。”“熙哥哥跟我的哥哥一样,不管什么时候,不管我是什么身份,我们都要常见面。”陆子衿看着李熙,眼中满是真挚。李熙勉强笑笑,看了一眼锦苑手中的笔墨。
“大婚在即,别人家的小姐都在采买各种华服朱钗,你倒是还有心思买这些东西。”“衣裳朱钗再美够用就好,我不在乎这些东西。”陆子衿说,“我更稀罕这些笔墨纸砚。”“瑾川娶你何等幸运。”李熙看着陆子衿,语重心长地说,“子衿,以后要照顾好自己。”陆子衿看着李熙笑笑:“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别太过操劳伤了身子。”李熙点点头,将陆子衿送回林府,眼看着她进了府门,才恋恋不舍地转头离去,他的背影孤独而落寞,仿佛被世界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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