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 89 章

陆子衿脱开唐夫人的手,哽咽摇摇头,道:“我不能,母亲这样做不可取。难道你真的认为您的死会换来皇上的同情吗?不会的,无济于事。”

“我知道希望微乎其微,可就算一线希望,我也不想放弃。”

陆子衿跪倒在唐夫人面前,哭泣起来:“不可以……”

“我是将死之人,你以为这些药真能救我的命吗?”

“天下之大,能人异士多得是,定然有人能救母亲。”陆子衿劝说着。

“唐家跳不出泥潭,我死也不瞑目。人都要死,我只是早走一步而已。”

唐夫人拿起药碗,将汤药都倒在兰花盆景中。

陆子衿悲伤不能自抑,唐夫人却神色泰然。

陆子衿神色忧伤的走出房间,颓然坐在廊下。庭前的银杏,纷纷飘落一树银杏,洋洋洒洒落在地上。陆子衿抬头看着漫天的银杏叶飘落,泪水滑落。

林夫人将一个手炉递给林慕风,然后坐在林慕风身侧,一脸忧心忡忡。

“国公夫人自从入秋之后,身体大不如前,这两日好像越发严重了。恐怕过不了这个冬天了。”林夫人说。

林慕风叹一口气,不做声。

“原本以为南宫云起关进狱中,唐家就有翻身机会,没想到机会依然渺茫。伴君如伴虎,皇上这性情,万一……”林夫人忧心忡忡看着林慕风。

“皇上这两日已经开始念及南宫云起,只怕过不了多久南宫云起就会官复原职。”林慕风说。

林夫人一惊,道:“这可怎么办?万一他被放了出来,追究起来……你会不会牵连其中?依着南宫云起性情,必然有仇必报。”

林夫人沉吟片刻:“不行,我去收拾东西,你干脆告老还乡算了。我们还有两个儿子,去投奔他们。”

林夫人起身要去收拾行囊,被林慕风一把拉住,说:“夫人这是做什么?南宫云起想治我的罪,总要师出有名,否则他能奈我何?”

林夫人不满的叹一口气:“总以为老了能安度晚年,怎么越老反而越让人担心了。”

“我们都不打紧,风口浪尖的人还是唐家。夫人,有时间去看看子衿,让她照顾好自己。唐夫人这段时间病重,她难免受累。”

“子衿最近也瘦了一圈,这孩子太重情重义了。”

“正以为如此,我才更担心她。”林慕风说。

秋日的阳光暖暖照进房间。

唐夫人躺在床上,陆子衿、唐昭儿安静的坐在一边。

唐夫人突然说:“扶我起来,我要梳洗一下。”

陆子衿、唐昭儿搀扶着唐夫人坐起,朝着梳妆台走去。

唐夫人坐在铜镜前,看着铜镜中自己的容颜,摸着自己憔悴而又苍白的脸。

“你们瞧瞧,我这脸上的皱纹遮都遮不住了……一眨眼就到了入土的年纪……给我上妆吧。”

陆子衿噙着泪点点头,她拿起青黛为唐夫人描眉,又拿起胭脂为其画唇。唐昭儿拿起梳子为唐夫人梳理头发,手法娴熟的为唐夫人盘起长发,最后插入一支玉簪。唐夫人一脸慈爱的看着铜镜中的陆子衿和唐昭儿,一派温馨场面。

唐夫人见陆子衿红着眼圈,忍不住落泪,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说:“我不喜欢你哭,我喜欢看你笑,你一笑起来啊特别灿烂,再美的花儿也没有你耀眼。”

陆子衿闻言,连忙擦去眼中的泪水,却止不住又留下一行眼泪。唐夫人转身为陆子衿擦去泪水:“瞧你,弄得我都想哭了……不哭,咱娘几个好好絮叨絮叨。”

陆子衿含着眼泪点点头:“是,母亲。我不哭……我不哭……”

唐夫人将陆子衿与唐昭儿拉到身前,慈爱的看着两人:“看着你们,总会让我想起年轻时候的样子,那个时候真好,如花一样的年龄,无忧无虑……我还清晰的记得与国公相遇时候的情景,就仿佛昨天才发生的事情……”

唐夫人沉浸在往事的追忆中,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陆子衿、唐昭儿静静听着,两人的眼中都不约而同的含着泪。

陆子衿与唐夫人、唐昭儿站在廊下,阳光沐浴着三人,蒙上一层淡淡的光晕。唐夫人深深一呼吸,注视着廊下的银杏树,树叶已经落尽。

“花开花落,叶落归根,人生亦不过如此。”唐夫人说。

陆子衿说:“它们经历过枝头抽新绿,枝叶繁茂满树头,也经历风吹雨打的洗礼,虽然短暂却也光彩靓丽过。”

唐夫人凝视远处,似乎在回顾自己曾经走过的路:“我这一生经历过太多风浪,现在想起来就如风雨的洗礼,只会坚定我的信念,让我越挫越勇。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需要的是勇气和智慧去正视它,化解它。子衿,昭儿,人生的路不会平坦,我希望你们记住我的话,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平心静气的去思考,解决,切莫手忙脚乱做决定。”

陆子衿、唐昭儿齐声回应:“母亲/阿娘的话,铭记于心。”

唐夫人抬头望着天空,天空湛蓝,清澈至极。陆子衿站在唐夫人身后,静静看着她的背影,带着几分忧虑。

一老二少,一前一后静静的站在廊下许久。

当天夜里,唐夫人便与世长逝,唐夫人躺在床上,一脸安详。

唐明淮看着唐夫人难掩悲伤之色。

万姨娘侧立在唐明淮身后,唐凌风,唐瑾川,陆子衿,郑墨瑶,唐昭儿、唐志云都跪坐在唐夫人面前,哀恸不已。

陆家得到消息时候,天色已亮。

陆玄卿大步跨入房间,林慕风与林夫人两人一起望向他。

陆玄卿神色肃穆的说:“昨天夜里,唐夫人过世了。”

林慕风与林夫人相视一眼,长叹一口气。

林夫人感到一阵寒凉,说:“这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前两日还听子衿说可以进食了,精神也好多了。怎么就……”

林慕风叹一口气,道:“人生无常啊,生死躲也躲不掉。玄卿,你去准备准备,我们去拜祭唐夫人。”

“是,舅舅。”

府内,侍从,侍女们均着素服,神色肃穆,往来匆忙。

侍从在府门前挂起白色灯笼。侍女用白布将红色的柱子,红色的牌匾,红色的物件一一遮盖。

风吹动帷帐,唐瑾川置身梦魇中辗转着,他紧闭着双眼,满头大汗,紧紧攥着双手。

陆子衿从睡梦中惊醒,发现唐瑾川陷入深深的梦魇之中,痛苦不堪,赶忙摇醒他:“二郎?二郎!你醒醒!”

唐瑾川依然在梦魇中,陆子衿亲亲拍打着他的脸颊,提高音量:“二郎!”

唐瑾川猛然间睁开眼睛,喘着粗气,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陆子衿关切得看着他:“二郎?你做噩梦了?”

唐瑾川双眼失神,一脸茫然的看着陆子衿,似乎还未曾从噩梦中醒来。

陆子衿疼惜得为唐瑾川擦去头上的冷汗:“没事了,没事了。”

唐瑾川的神色逐渐恢复正常,长长吁一口气,落寞的说着自己的梦境:“我梦见阿娘向我求救,我用尽全力想抓住她,可是怎么也够不到她,眼看着她跌落万丈深渊却无能为力。子衿,从今往后我没有母亲了。”

陆子衿看着唐瑾川悲伤的眼神,想到自己的父母,颇有些感同身受:“我阿爷阿娘离世时,我也如你一般思念他们,梦中无数次看见他们,疯狂得喊叫,试图将他们留在身边,可是他们却离我越来越远。那种感觉好真实,恨不得永远留在梦中,与他们不离不弃。可是梦终有醒的时候,有些事情虽然痛苦,可是必须面对。”

唐瑾川看着陆子衿噙着眼泪的眼睛:“我让你担心了。”

陆子衿看着唐瑾川的眼睛:“我最怕生死离别,可是又避免不了。母亲离世,我跟你一样难过。谁也无法忘却这种失去至亲的痛苦,只能深埋于心底,等着时间一点点淡化……”

陆子衿与唐瑾川相互依偎着,低语诉说着。

窗外,月色渐浓。

大厅内,偌大的奠字高悬于厅内,两边挂着一副挽联:华月光寒韵满庭前含孝意,愁去寂寞旌飘户外痛哀情。

侍女为林慕风,林夫人,陆玄卿三人奉上茶。陆子衿一身白衣,无妆容,头上戴孝。

陆子衿幽幽诉说:“……婆母对我关怀备至,让我在这个陌生的家里逐渐适应。即便我做错事情,她也会悉心教导。她一直庇护着我,不让我受半点委屈。可是这一切都太短暂了,她就这么走了……”

陆子衿说着不禁有些哽咽。

林慕风说:“子衿,你为人至纯至真,孝顺公婆早有声名,舅舅以你为荣。只是人生无常,任何人也无法改变这一切。你不要太过悲伤,注意身体。”

林夫人疼惜的看着陆子衿:“瞧瞧你自己,这才几天时间,你就瘦了一圈。你这个样子,我和你舅舅会心疼。”

陆玄卿叹一口气:“唐家这一两年真是不顺,什么事情都遇到了。妹妹,照顾好自己,我们就放心了。”

“我知道你们关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切勿为我再劳心。”

林夫人说:“别一个人强撑。若是需要我们只管说话,我们总归是你的娘家人,知道吗?”

陆子衿动容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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