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彰跟着王莽和班伯进去,周屏和章源便在门外等候。
“秦都尉,我们开门见山地说,陛下给我们的时间有限,而我二人对前太守知之甚少,以至于至今连凶器都没找到,还请秦都尉将那日的情形细细说来。”王莽道。
秦彰瞥了王莽一眼,道:“呈上去的案卷是我亲自看着周屏写的,那里面写得很详细,你们可看了?”
“当然。”班伯道,“案卷上写秦都尉带人赶到的时候,钱太守已经断了气,且身上有多处大大小小的划伤,伤口长而浅,推测为长刀所划,而致命伤在胸口,推测凶器约为一把长约八寸,宽不到两寸的匕首,此人用左手刺向他的胸口,使其当场死亡。”
“不错,一刀毙命。”秦彰道,“不知两位大人看了这些有什么猜测?”
“从案卷上的线索推测,凶手为成年男子,可能是左撇子,与前太守有私怨。不过……”班伯顿了一下,道,“案卷后面记载的事情推翻了我们之前的判断。”
“前太守的尸首竟然会在重重守卫下消失在义庄,简直是匪夷所思。那人若不是武功高强的宗师级高手,就是这太守府里出了内鬼。”
“这么说来,两位大人已经有了嫌疑人选?”秦彰虽然问的是两个人,但是眼神却直直地盯着王莽。
王莽无奈,只得起身道:“章功曹为人自私,贪图小利,看起来胆小怕事,实际上却是个阴狠之辈,敢与太守勾结搜刮钱财行贿官员;而周主簿表面上淡薄人情,为官清廉,行事不偏不倚,实际上却是别人放在襄郡的一把刀,只待他人一声令下就准备让这襄郡变天。我二人来襄郡之时轻装简行,就是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俩却能提前得知我们的行程并等候在城外,所以从一进城开始,他俩就是我们重点观察的对象。
但是到了这里,调查了那两人之后,我们有了另外一种猜测。”
王莽的眼神在屋内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秦彰身上。
“也许杀人的,和偷盗尸首的是两拨人。”
秦彰嗤笑道:“王大人的意思是周屏和章源两人一个杀害了太守,另一个藏起了尸首?这还真是个大胆的猜测。”
“说穿了,这案子并不复杂,之所以朝廷官员不肯来此调查,无非是发现了这里面牵扯太深,绝不止是区区流寇杀人那么简单,长安城里怕是收了钱太守的贿赂的不在少数,推出我和班大人也是因为我俩和陛下沾了那么一点姻亲,出了事也不会轻易掉脑袋。”
“既然你们有了嫌犯,直接把那两人抓起来拷问一番,不就有结果了。”秦彰道。
班伯道:“秦都尉说笑了,如今人证物证全无,全凭猜测抓人拷问,岂非草菅人命?”
秦彰有些不耐烦,道:“那你们找我来干什么?”
班伯示意文行拿出账本,摊开到秦彰面前,道:“此物乃我……们在太守府搜出来的,上面记录了行贿的时间与物品,只是具体行贿对象是谁,还需秦都尉提供一些线索。”
秦彰一拍桌子,恶狠狠道:“哼!钱太守搜刮民脂民膏,欺上瞒下,做出这种事来死不足惜!”
“秦都尉先别忙着生气,您得仔细想想,钱太守有没有和什么可疑之人有过接触?”王莽淡淡问道。
秦彰摇摇头,道:“我与钱太守的关系不好是襄城人尽皆知的事,这两年除了公务上的往来基本没有交流,像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怎么可能会让我知道。”
王莽忽然道:“秦都尉来这里有五年了吧?”
秦彰道:“不错,我的确是五年前来到襄城的。”
王莽点点头,道:“想必秦夫人跟随秦都尉来到此地一定受了不少苦。待案件结束,我等一定上门向秦夫人告罪,还请秦都尉代为转达问候。”
秦彰沉默了很久,才道:“我夫人两年前已经过世了。”
王莽忙道:“秦都尉节哀。”
“无妨。”秦彰道,“如今我和路儿两人过得也很好,只是我忙于公务,对他疏于陪伴,实在心中有愧。”
“不知秦小公子今岁几何?”
“小儿上月刚满十二,我将他带到军中历练,磨砺一下他的心性。”
“秦都尉用心良苦,想来秦小公子将来一定能够成为和秦都尉一样的顶天立地的大丈夫。”王莽道。
秦彰叹了口气:“蒙王大人吉言,只是他母亲临走前嘱托我,不求路儿以后能当多大的官,只要他一生平安顺遂足矣。”
“秦夫人一片慈母之心,秦小公子以后定然会明白的。”王莽顿了顿,又道,“听闻这襄城里出了个穷凶极恶的罪犯,在城周围杀人放火,秦都尉追寻数日,可抓住了犯人?”
秦彰道:“这犯人懂些武功,犯案后痕迹清理得很干净,似乎是受过专门的训练,且每次我寻着风声赶去,对方总能先一步脱身,所以我怀疑有内鬼。近段时间他们收敛了些,我封锁消息后倒也抓了一两个,不过都先一步服毒自尽了,什么也没来得及问出来。”
话音未落,只听见门外传来好大的声音,由远及近渐渐清晰,是好几个人在劝阻什么人,很显然这人没被劝住,因为在屋内的王莽等人很快就听见“嘭”地一声,门被人一脚踹开,在门外的章源、周屏等人和门里的人面面相觑,相对无言。
“爹,我要换老师!”
踹开门的是一个少年郎,身量不高但气势汹汹,眉宇间的戾气和他爹比起来不遑多让,简直就是缩小版的秦彰。
成熟版的秦都尉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一拍桌子站起来,袖子一撸看起来马上要上演全武行的阵势。
“你这个逆子竟然敢逃学!”
秦小公子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一步跨进门里,道:“你找的老师一天到晚就知道让我练那些重复的动作,没有半点新意,我要换老师!”
秦都尉上前几步,看样子是打算先兵后礼,先把儿子打服了再来和他聊聊这个月换老师太频繁的问题。
“秦都尉,且慢。”王莽笑了笑,道,“秦小公子觉得老师教得不好,这事好解决。”
秦路狐疑地看着他,问:“你是什么人?”
王莽轻轻一笑,道:“我只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秦小公子不必在意。秦小公子既然觉得教你武术的老师不够好,这也好办。”
说着,后退几步,让秦路看清身后的人。
“这位是班大人的贴身侍卫,以一敌百不在话下;这是我的贴身侍卫,虽不能以一敌百,但轻功和剑术还算不错;至于这一位……秦小公子不要看她是女儿身就小瞧了她,我虽说不好她擅长什么,但她和另外两位可以打个平手。这三位皆是武术高手,秦小公子不妨让他们试试?”
“这……”秦路有些犹豫。
“王大人不必费心了,我这逆子只是在找借口偷懒罢了,哪里是想诚心学武,待我把他领回去教训一番就是了。”秦彰说着,就打算抓住自己儿子。
秦小公子不闪也不躲,只道:“你们几个谁能打得过我爹,我就拜谁为师。”
话音落下半天,也不见三人有动作,秦路这才有些着急地说道:“你们这些欺软怕硬的奴才,看我爹是都尉就不敢和他打了?一群懦夫!”
眼见秦都尉一掌落下,即将打到秦小公子的脸上时,一个身影猛地窜出来,拉了秦小公子一把,堪堪让他避开秦都尉的掌风。
班伯带了几分笑意,道:“影月姑娘真是侠肝义胆,和王大人的性子倒是完全相反。”
王莽知道他在嘲讽自己冷血无情,也不在意,只淡淡说道,“班大人倒是一副热心肠,怎的属下一动不动,看起来完全没理解你您的深意。”
班伯闻言,眉眼弯弯,看起来笑得更明显了,“王大人不必恼怒,我没别的意思。想来影月姑娘若不是这样的性子,也得不到王大人的青睐。恭喜王大人了。”
王莽知道班伯误会了,以为影月冲出去是他算计好的,但他此刻也不能多说,只得面无表情地默认下来。
“秦小公子,懦夫这个词是在一个男人没有担当不想负责任的情况下用的,例如说秦小公子怕苦怕累不愿学武,是个懦夫。而他们只是不愿插手秦都尉的家务事,并不算是懦夫。”影月拽着秦小公子的衣领道。
秦路又羞又恼,挣脱开来跑到秦彰身边,冲着她喊道:“一个弱质女流能有多大本事,我爹三招就能把你打趴下!”
秦彰按着自己儿子的头给影月道歉:“抱歉了姑娘,是我教子无方,耽误了你们的正事,客栈损坏的东西我会原价赔偿,我先把这小子带回去,明日再带他来道歉。”
“道歉倒是不必了,只是比起武学,秦小公子看起来更需要一个好的文学老师。”影月道。
秦小公子看起来更愤怒了,骂骂咧咧的,被秦彰直接拖了出去。
“王大人,这……”章源站在门外,看着门里的人不知该说些什么。
“无妨,秦都尉已经答应了照价赔偿。”王莽笑道,“既然客栈要修复,我们今日便在附近转转,熟悉一下襄城。”
“那下官为两位大人带路。”周屏道。
“下官也随行。”章源忙道。
王莽看了班伯一眼,后者会意,道:“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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