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一年后,玱玹在轵邑城,由小炎灷主婚,迎娶了曋氏的嫡女为侧妃,轩辕的七王子禹阳以长辈的身份代轩辕王为她行封,赐为淑惠妃。

玱玹是轩辕王和缬祖王后唯一的孙子,曋氏是中原六大氏族之首,虽然只是迎娶侧妃,却也已十分盛大,中原、大荒前来贺喜的人络绎不绝,可谓盛事。

缬祖王后出自西陵氏,西陵氏的族长作为堂舅过来观礼自然是理所应当,但一向神秘的鬼方氏的出现,倒是出乎了所有人意料。

这个氏族一直游离在大荒之外,从不站队任何一方势力,此次带着重宝前来贺喜,让在场众人好一番猜疑。

四世家中只剩下赤水氏与涂山氏态度模糊不清,让人捉摸不透。虽然玱玹与丰隆交好为外人所乐道,但丰隆毕竟不是赤水族长,无法代表赤水一族的立场。涂山氏至今未在公开场合同玱玹示好,虽说赤水一族与涂山一族交往甚密,但涂山氏未有明显表态,众人也不好以此为依据。

因为西陵族长不远万里而来,玱玹觉得让别人接待都不够亲近,自己又脱不开身,便找来了小夭,让她帮衬。

西陵族长一看到小夭,未等玱玹介绍,便说道,“一看你就是缬祖娘娘的血脉,眉眼间神韵相似,倒是叫我看着亲切。”

小夭行礼道:“外甥女小夭见过舅舅。”

天下皆知高辛王姬之名,却不晓其闺名,这样一说,倒是让人更加亲近了。

西陵族长十分高兴,立即将自己的儿子西陵淳引到身边,西陵淳向小夭行礼道:“表姐好。”

小夭温和一笑,回道:“表弟好。”

小夭怕阿念惹事,便将她带在了身边,向着西陵族长和西陵淳介绍道:“舅舅、表弟,这是我妹妹阿念,算来比淳弟还要小上几岁,大家同我一样,唤她阿念即可。”

阿念虽娇蛮,却也知道什么场合该做什么事,规规矩矩行了礼。

西陵淳羞涩地看着她道:“阿念妹妹好。”

吉时已至,玱玹和淑惠在鼓乐声中行了礼。

小夭陪着西陵族长观礼,一手却始终将阿念牵在身边,幸好阿念识大体,从始至终都规规矩矩,礼貌周到。倒是出乎小夭意料。

玱玹说得不错,阿念看着横冲直撞,该聪明时却一点也不糊涂。

毕竟是正儿八经的王姬,比她这个半吊子的要更懂得宫廷礼仪。

看着端正行礼的玱玹,小夭脸上虽挂着笑容,心里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玱玹让她不要说恭喜,她倒是真的说不出口。

所娶非良人,白头亦无心。

这场婚礼对他来说并不是件值得庆贺的事,而更像是一种屈辱。

高辛王派了蓐收和句芒前来道贺,阿念见了蓐收,满腹心酸也好似有了去处,再不跟着小夭了。

入了席,小夭见蓐收一味地给阿念灌酒,明白他心里已有了应对的主意。与他互换了个眼神,小夭心里便有数了。

临走前嘱咐海棠道,“王姬醉了就带她回紫金宫里休息。”

海棠应了,她才放心地又回去陪西陵族长。

西陵族长长久不出来走动,席间倒是多了机会。小夭和淳一左一右陪着他四处走动,倒是认识了不少人。

馨悦和丰隆一起来给西陵族长敬酒,西陵族长正向他们一一询问着家中长辈,便瞥见了坐在角落的涂山璟。

西陵族长带着一群小辈走到璟身边道:“涂山家的小子,做了族长,这架子倒是摆起来了。”

淳和璟也相熟,多年不见,他发现璟的两鬓竟已生了一丝白发,人也憔悴了许多,不由叹道:“璟哥哥,你这族长做得可真够磨人的,头发都白了。”

小夭这才发现他的变化,竟如此之大,但她仍是面带微笑,却不说话。

回了座位落了席,西陵族长道:“我待会要跟几个老朋友叙叙旧,你们也别陪我这个老头子了,自己找朋友玩去吧。”

小夭知道他们有事要说,便应道:“那舅舅有事便差遣侍女来找我就行。”

西陵族长笑意盈盈,点着头,朝着外面摆了摆手。

小夭本就不爱在这种场合久留,便悄悄离开了座席,到外面透气。

走了不久便听到一阵喝彩声,小夭向那边看去,便见防风邶着一裘白色锦衣,懒洋洋坐在一群年轻人中间与他们一同斗酒取乐。

小夭想要过去,却碍着人多,不想招惹是非,便在一旁举足不定,踢起了路边石子。

但不多会,她便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是邶。

于是,小夭不再犹豫不决,而是继续沿着路朝别处走去。

因为她知道,邶就在身旁,即便他们谁都不说话,也不妨碍他们相伴而行。

邶提着酒壶,边走边喝,酒在壶中,发出酒水晃荡的声音。伴着脚步声,倒是多了几分潇洒恣意。

喧闹声渐渐消失,老远就闻到了丁香花的香气,小夭循香而去,看到几棵巨大的丁香树正开得繁盛茂密。

小夭盘腿坐在落满紫蕊的草地上,有意无意地摆弄着花蕊。

防风邶倚靠着丁香树而站,小夭不说话,邶也不说话,他只静静看着她的背影,细细啜饮,眼角带着散漫笑意。

过了许久,小夭才好像终于意识到身旁站着个人似的,转头对防风邶道:“那日璟和意映大婚,你也去了?”

邶正喝着酒,赫然笑了,“我再浪荡不羁,小妹的婚礼总还要去的。”

小夭仰头看着他,眼神真挚,“所以,你感受得到我心中的难过,是吗?”

邶双眸中的笑意隐去,“是。”

“你说,我身上十分痛,到你那里就只有一分。那我心里一分痛,是否到你那里也是如此?”小夭又问道。

邶提酒的手落下了,他打量着小夭,没有立即回答,但很快他便又笑了,“怎么,你难不成还想用这种方式来对付我?”

小夭突然站起身,向邶走去,邶懒散的身子顿时就站直了,有一瞬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小夭缓缓走向他,面无表情,他一时竟也想不出她究竟要做什么。

小夭站到邶面前,猛然抬手。邶看着她的手渐渐压到他胸口,放在了他心脏跳动的位置,而后,她却又闭上了眼睛。

邶没有动,小夭也没有动,丁香花的花蕊随风而落,芬芳遍地。

小夭闭着眼睛,感受着邶的心跳,脑海中想象着自己还在海中的贝壳里沉睡。

他的心跳是平缓的,安静且温和。

她又想到了相柳的离去,她在黑暗中呼唤他,求他多留一会,跟她多说几句话,可他却怎么也听不见。她痛苦极了。

邶的心跳加速了,猛烈地跳动着。

他顿时意识到了什么,一把将她的手从心口拽下,“你在做什么?”

小夭睁开了眼睛,“你都感觉得到。”

邶没有说话。

这是他们一直都清楚的事情。

但心跳便是感情波动的明显征兆,开心、难过,它的跳动都是不一样的。

小夭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美好了起来,有一个人一直在陪着她,不论是伤心,还是快乐。

邶却有些不知所措,她的表情就像是个奸计得逞的小人。但他面上却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看着她盈盈笑着,一副浪荡子模样。

小夭满意地转了身,脚踩在紫色的丁香花蕊上,发出绵软的脚步声。

邶又喝起了酒,“要跟你说说璟跟小妹的婚礼办得如何吗?”他没心没肺地问道。

小夭心情正好,边走边说道:“你要说便说吧,我听着。”

邶步履轻松,“涂山氏不愧是富甲天下的氏族,婚礼办得虽然匆忙,却并不比今日差多少,人也并不比今日少。”

小夭自然是知道的。涂山族长的婚礼,想必也是热闹非凡吧。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邶却语调一转,声音轻佻,似是嘲笑般说道,“你是没有看到,涂山璟那个表情,比奔丧还要难看。”

小夭想象着婚礼场景,璟穿着一身吉服,和意映并肩而行,肃肃行礼,却如丧考妣。心中不禁泛起悲意。

邶走到她面前,盯着她眼睛问道:“你在难过吗?”

小夭瞪着他道,“是又如何?”

邶似笑非笑,“我偶尔也做做杀手,你若肯出钱,帮你杀了防风意映和她的孩子,也非难事。”

小夭停住了脚步,打量着他脸上表情,没有说话。

邶也停了下来,喝着酒道,“怎么了?狠不下心?”

小夭笑了,可她的眼神却是冰冷的,“然后呢?让璟回来娶我吗?”

邶灌了口酒,顺势背过身去道,“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

他一副逍遥洒脱的模样,看起来格外扎眼。

小夭想一脚踹在他屁股上,让他去死。可他是相柳啊,她能占到什么便宜?便转身走了。

邶在她身后回过头来,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面无表情。

待小夭回到婚礼现场时,宴会已结束,西陵族长早已走了。

她找到馨悦,馨悦说玱玹已带着淑惠回了神农山。

小夭心道不好,她一声不响跟着防风邶跑了,想要玱玹不知道都难。

馨悦道:“你今日不如住下,明日再走。”

小夭拒绝了她的好意,“不了,我若不及时赶回去,他怕是要以为我跟着别人跑了。”

小炎灷府本就是馨悦一直在打理,所有风吹草动自然也逃不了她的眼睛,所以,小夭说的是谁,她当然也心里有数。

“那我也不多留你了。”说罢便召开了人去准备云辇。

馨悦嘱咐完,对小夭道:“我陪你再走走吧。今日宾客甚多,要稍等等了。”

馨悦陪着小夭向外走,小夭犹豫着问道,“你……最近可好?”

小夭向来同馨悦,馨悦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说不介意自是假的,我即便是这般说了,你定然也不会相信。”她说着,无奈一笑,“但自我决定跟着玱玹起,便已想到了会有这一日,心中也就不那么难受了。”

小夭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馨悦将小夭送上了云辇,嘱咐道:“有时间便来看看我,莫要因我璟哥哥跟我生分了。”

小夭笑着应了,待云辇上了天,她的笑也便散了。

说不难过,定然是假的,曾经付出的感情,投入的时间,一丝一毫都不曾动摇过。

她不是馨悦,也不是阿念,她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相伴到老,不离不弃。

唯有璟愿意。

她信守了承诺,可璟呢?

虽非他所愿,但也因他成错。

往事已成空,徒留遗憾随了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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